恩怨隋唐之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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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一征高句丽(下)

    “依我看,这撤不出去咱就别撤了,反正我们手上还有三个月的粮食储备。”手下第一悍将,也是他的唯一兄弟——乙支武德将桌子一拍,接着气呼呼地叫嚷道,“看谁耗得过谁,大不了来他个玉石俱焚……”

    “意气用事!”一听是自家兄弟的声音,再也忍不住的乙支文德遂一把扯下那张如同遮羞布一般的擦面布,随即于反手往桌上一扔的同时,呵斥道,“别在这儿胡说八道了!”

    “人人皆可言,为何独我不行?”一副不买账的样子,乙支武德顶撞其兄道,“这辽东城乃我抵御隋军之桥头堡,您说,它是能轻言放弃的吗?”

    “你懂个什么?”乙支文德斜了兄弟一眼道,“我之谋略又岂是尔等莽夫所能参详的?”

    “大帅,您怕谋的是逃跑之计吧?”乙支武德冷笑了一声道,“这辽东城乃是鸭绿水西之军事重镇,如若被敌方攻占,则我国门户就大开了。到那时,平壤城危矣!王上亦危矣!总之,我是不会退的,要撤……就您一人撤走好了!”

    见兄弟如此不理解自己,乙支文德是既生气又无奈,可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计划是轻易不能给泄露出去的,否则,就有前功尽弃的可能。

    “来人呐!”乙支文德突然下令道:“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眼里没有尊长的家伙给本帅拖出去打二十军棍!”

    “是!”议事厅外的几个执法军士一听是主帅在召唤,遂于立马冲进来之后当即准备拿人。可一见是军中的第一勇将,同样也是统帅亲弟弟的乙支武德时,他们竟又一下子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

    “还愣着干嘛?”乙支文德愈加恼怒地吼道,“不把这厮给本帅拉下去打,都在等着做什么?”

    见乙支文德真发怒了,几个执法军士不敢怠慢,只好硬着头皮就把乙支武德给锁了出去。

    发现事态严重的其他将领于是赶紧纷纷跪倒于地替乙支武德求情,是时,其中的一人率先说道:“想来武德将军也系出于一片爱国热忱,大帅,您就饶了他吧!”

    “此等顽劣岂可轻饶?非常时期扰我军心,不罚恐将难以服众。”乙支文德态度坚决地回应道,“再说,这先河一开,到时不就全乱套了吗?”

    “大帅,现正为用人之际,千万不可自伤柱石啊!”另一员将领进言道,“武德将军英勇善战,从来都是身先士卒,若打伤了他,不能上阵杀敌事小,丢了辽东城可就无法向王上交代了呀!”

    “是不是本帅的将令都无人愿意听了?”乙支文德大怒道:“兵法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王上已给了临机决断的大权,难道此时处置一名犯上的小卒……本帅都还要受尔等的节制不成

    ?”

    “大帅息怒!”见其已然气冲牛斗,于是,众将遂只好一起拜伏在地道:“但凭大帅决断,吾等听命便是!”

    “把乙支武德给本帅拉下去重重打上二十军棍!如若作假,尔等同罪!再有言求情者,亦属同罪!”说罢,乙支文德竟一甩手就往后堂独自去了,亦不管身后是怨是怒,是理解还是不理解。

    ……

    当夜还算清静,因经过几天的攻城战需要休整,所以隋军也就不得不暂时停了下来。

    趴在自己床上的乙支武德根本睡不着,一是因为屁股火烧火辣地痛;二是对兄长的所作所为实在有点儿想不通。

    正值长吁短叹之际,忽然,他听得房门“嘎吱”响了一下,以为是身边亲随进来换药,遂眼也没抬就问道:“为何又来了啊?不是一个时辰前才刚换过吗?”

    见来人没吱声,因此,有些警觉的乙支武德便欲叫喊。可是,他这还未来得及开口呢,却已被对方的一只大手给捂住嘴巴了。

    “别出声!”来人凑到其耳畔细语道,“我是你兄长。”

    “真是兄长吗?”借助昏黄的油灯光看清了对方,怨气未消的乙支武德遂没好气地问道,“兄长深夜到此为何?是来查验兄弟的棍伤,还是打算要再罚一次啊?”

    “看来……兄弟还在生我的气呀!”乙支文德笑了笑道,“你这是不了解兄长的良苦用心呐!”

    “打我还良苦用心?难道兄长是在恨铁不成钢?”

    “罢了罢了,咱兄弟俩还是言归正传吧。”摆了摆手,冲对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接着,乙支文德即压低了嗓音说道,“本帅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你可得给我听好了!”

    乙支武德虽心生奇怪,但因见兄长一脸的严肃,所以也就没有表示出过多的异议来。

    “你可知道三国时周瑜打黄盖的故事?”乙支文德悄声问道。

    有些茫然地盯着兄长点了点头,乙支武德随即答道:“知道啊!苦肉计嘛!”刚说完就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用双手撑起半个身子来的他竟两眼放着光问道:“难道兄长是想……”

    见对方虽冲其摇摇头,又点点头,但始终却又笑而不语的,这时,乙支武德遂只好把说到一半的话给生生地咽了回去。因为他知道,自己所要说出的那两个字的分量很重,极有可能会影响到整个战役的走向,甚至是关乎着高句丽的国运。

    ……

    接下来,两人即将计划的整个过程给认真地推演了一遍,直到认为所有的细节都已经考虑周全了方才作罢。

    离开之前,乙支文德又再三叮嘱道:“此计行险,万不可提前就泄露了出去,否则危矣!正因为是兄弟,所以愚兄才放心将此计交予你去办。若处罚太

    过,则你千万不能记恨于心,一切都要以国家大事为重,知道吗?”

    “怎可能记恨兄长啊?”乙支武德正色道,“早知有此计划,则我还闹个什么呀?”

    “兄弟此言差矣!”拍了拍对方的肩头,乙支文德解释道,“不是你闹,愚兄还想不出这条突围的妙计呢!只是事先没有告知于你,乃一则因为此计当属急中生智,没办法提前进行沟通;二则则是为了把戏做得更真,好让这辽东城中的细作也中一回咱们的反间计。等把你受罚的消息给传到隋军大营之际,那咱俩的计划就算是成功一半了,你吃的这一顿板子也就可以说是没有白挨了!”

    ……

    果然,当天傍晚,杨广便接到了辽东城中传来的消息,也就是乙支武德被打了的消息。于是,他急忙下令鸣金收兵,一来是想借机休整军队;二来是想静观其变。

    ……

    翌日天刚蒙蒙亮,杨令源就急匆匆地赶到皇帝的寝帐中禀报道:“营中有士卒捡到辽东城中射来的飞箭传书,说高句丽军的大将乙支武德想要出城投降我军,现请陛下定夺该如何处置才好。”

    此次,杨令源是少不得要跟来的,只因现在的他已成为了杨广身边的不可或缺之人,一是其武功了得;二是其拥有皇族身份;三是其上佳的表现,而这一切当都可看作是替他赢得皇帝及其身边人信任的关键加分项。尤其是萧皇后和南阳公主,对他更是赞赏有加,而至于这其中的原因嘛,没错!自然是营救小公主的那一档子事情了。

    “若高句丽的第一勇将来投,再加上他前线最高统帅亲兄弟的身份,则这无疑会给敌方的士气造成沉重的打击,说不定还会对今后的征战起到很好的示范效用……”一想到此,杨广于是赶紧吩咐手下召集来所有的将领于大帐中议事。

    ……

    不出半个时辰,将领们就都到了,连观王杨雄在听说了以后也不顾年老体衰匆匆地赶来了,只因其一把年纪还能被皇帝授予参谋之任而存于心里的那十二分的感激,觉得杨广对他仍然看重,甚至算得上是相遇相知,以前被高祖杨坚剥夺兵权的那十数年可说是把他给憋坏了。当接到今上命其随军出征的圣旨时,一度百感交集的他竟立时就生出了满怀豪情,觉得自己仍能像战国名将廉颇那样老当益壮、上阵杀敌。同样也因为此,所以在写给杨广的谢表中,他便用了耳熟能详的那十六个字来表达其心情和壮志,即“老骥伏枥,志在千里;鞠躬精粹,死而后已”。

    ……

    见众将站定,也不等大伙儿行礼,亟不可待地拿出了密信的杨广这就直截了当地问道:“高句丽大将乙支武德欲来投我大隋,朕想问问众卿,你们对此有何看

    法啊?”

    “陛下,如何此人会突然就来请降呢?”好几个高级将领都甚为不解地问道,“怎知他就不是诈降呢?”

    早料到会有此一问的杨广于是不慌不忙地答道:“城中细作已传来消息,说乙支武德与其兄乙支文德发生了激烈的冲突,且还因此而被狠狠地打了二十军棍。”

    “陛下,恕老臣直言,以此来判断乙支武德真降……是不是有些欠妥啊?”观王杨雄出班奏道,“这万一要是苦肉计的话,则我军到时不就危险了吗?”

    “那爱卿有何高见呢?”杨广还是很倚重对方的。

    “陛下,老臣建议先派人进城去摸一下对方的底再说,您看如何呀?”

    “也好,就准卿之所奏!”因觉得观王说得在理,所以决定先放一放再议的杨广遂当即下令让对方来直接负责安排有关进城去联络乙支武德的事。

    ……

    接令之后自不敢怠慢,杨雄紧跟着就筹划起了接头的人选来。他首先想到的便是杨令源,可又因觉得任务危险而一度犹豫不决,想来想去却还是认为此事非对方莫属,于是,情急之下,他遂开始变得有些愁眉不展了。

    而就在其进退两难之时,杨令源却主动找上门来请战了。原来,于大帐里听到皇上的旨意之后,他当即便觉得进辽东城联系乙支武德的事对自己来说应是一个很好的立功机会才对。因为他现在的任务即是寸步不离地保护皇上,哪怕最高军事会议都不用离开,所以于他而言,虽可以听到军事决策,但无法参与到一线作战当中的状况却也让他这个一心想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的年轻人多了些说不出的郁闷。

    好不容易等到了一个有可能接手的任务,且又是观王在安排,不管怎样,他都觉得不能错过了这样的一次机遇,于是,其主动请缨的一幕便出现了。

    ……

    一番谈论过后,因见其执意要去,所以也就不再强行加以拦阻,接下来,观王杨雄即向杨令源交代了一些需要特别注意到的事项和行动的有关细节。

    商量完毕,杨令源便立刻开始着手联系辽东城中的细作。这还未过多久,即是当晚,细作就传来消息说已经安排好了与对方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

    两天之后的那个深夜,穿着一身夜行衣的杨令源独自来到了辽东城下。顺着细作放出的绳子爬上城墙,在对方的接应下,他很快就进到了城里的一处荒僻小院之中。

    等了不多一会儿,院门轻启的瞬间,一个穿戴干练的身影即悄悄地钻入了。来人通过细作的翻译说明了情况,原是乙支武德的棍伤未愈,所以无法亲自前往会面,不过,其已将具体的行动计划详细地写在了一封信里。

    将信交给杨令源,

    就像是怕被暴露了一样,来人当即便抓紧时间离开了。接着,细作也不失时机地提醒道:“此地不宜久留,大人还是赶紧随小的出城吧!”

    把信收好,跟着细作由来路安全撤离的杨令源于回到大营之中便在第一时间向观王做了汇报。听后不敢耽搁,杨雄即带着其直奔了皇帝的寝帐。

    ……

    面君之际,杨令源先是将刚才对杨雄讲过的话再向皇帝复述了一遍。接着,他又把乙支武德写的亲笔投诚书呈递了上去。读罢,杨广却依然有些拿不定主意,因为对方在信上说其如今棍伤未愈,行动困难,所以希望推迟几天行动。另外,其还想联络上几名高句丽军官一起举城来投,因此隋军就不能攻打得太急,若是得知城内有请降的意愿即不可再行进攻,否则,其也就不好继续开展说服工作了。

    ……

    将信顺手递给杨雄,杨广的目的自然是想听一听这位军旅老将的意见。

    仔细看了一遍,杨雄觉得除了对方的汉文功底不高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破绽可寻。于是,他向杨广回奏道:“老臣虽觉无不妥之处,但我们却依然需做到谨慎从事才行,这一是要防止此重大机密外泄,以免功亏一篑;二是要提防这个乙支武德使诈,赚我大隋的军队进城去中伏。”

    听后默默点了点头,杨广随即便向各营的将领发布命令道:“凡军事进止,皆须奏闻待报,毋得专擅,高句丽若降,即宜抚纳,不得纵兵。”

    ……

    三日过后,在隋军的持续进攻下,眼见辽东城就要陷落,当时,城中的高句丽军却突然打出白旗来声称说要开城投降。因事先得到过上面的警告,所以隋军诸将便都不敢再贸然进攻了。

    不过,这也不可全怪他们,因为能否一鼓而下辽东城亦不是想当然就能做出判断之事。若是攻不下来,而又让对方放弃了投降的念头,则这种后果怕是没人敢去承担才对。

    ……

    经过商量,前线众将一致决定先上奏皇帝陛下,等圣意回复之后再行定夺进止。在大帐中得到前线战报的杨广可说是欣喜异常,于是赶紧下达了口谕说同意对方的投降请求,只因他认为乙支武德肯定是在采取行动了。

    可是,当要求城里的高句丽军打开城门时,却不想遭到了拒绝,接着,不得已再次展开进攻的前线隋军竟又因士气已堕而被重新做好了准备的对手给反击了回来。隋军的前线统帅于仲文于无奈之下,遂只好撤军回了营。

    得知消息的杨广先是一阵恼怒,但转念一想之后,又觉得敌军的这次假投降很可能不是乙支武德的所为。再说,隋军也未被骗到城里去中埋伏,也就是说高句丽军的这次反复并没有给隋军造成什么实

    际的损失,只多便是一个“缓兵之计”罢了。于是,他就又坚定了先前的想法,即觉得敌国能出现一次大规模的投降可让以后的战役开展得更顺利,且尤其让他看重的是,这一投诚事例无疑会起到某种有益的带头作用。而同样让他可以完全肯定的是,此先例必将能成为自己“得道多助、吊民伐罪”的最好注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