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怨隋唐之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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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牛班头毙命(下)

    翌日东方破晓,当牛壮带人押着囚车如期出发前往京城复命之时,同样没有闲着的寻相便悄悄尾随在了后面。当看清押解的对象确属尉迟恭的老娘之后,他这才放心目送了对方一行人穿出南门而去。

    ……

    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外面罩着一件长夹袄,里面穿着那一身几乎就没怎么换下来过的班头服,神气活现地走在队伍最前面的牛壮,其心里却不如他表面上装的那样强大。

    “把黑煞才的老娘抓回去送给骁果卫的那几个凶神,我这也就算是有了一个交代,否则,还真会被他们抽筋剥皮的呀!”一想到这里,牛壮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此时,有五个手下跟在他的身后,其中一人驾驶囚车,另外四人则骑马走在四周随行护卫。

    ……

    大概快到中午光景,押着囚车的一行人便来到了尉迟恭预设埋伏的那一处山沟的入口。看看天色尚早,牛壮于是冲后面一招手道:“在此歇息片刻,待咱把饭吃了再行上路也不迟。”

    纷纷下马之后,就在押车的几人准备喝水吃干粮之际,一个呻吟声却“不合时宜”地从囚车里传了出来。

    ……

    “老婆子,吵什么吵?当下就受不了啊?老实告诉你,路还远着呢!到时候有你难受的!”走过去看了看的牛壮当即呵斥道。

    “我……我说官爷,能不能给我这……这个老妇人一口水喝啊?”尉迟恭的老娘有气无力地问道。

    “想喝水?可以呀!”牛壮阴阳怪气地埋汰道,“叫一声‘爷’就给你喝,好不好啊?”

    见尉迟恭的老娘不接话,牛壮便继续使坏道:“我这儿有尿……你喝不喝呀?你若是愿意喝这个,那也可以不用叫‘爷’。”说罢,他连带着其他人一起哄笑起来。

    “官……爷,我是冤枉的啊!”尉迟恭的老娘叫屈道,“我……真是冤枉的!”

    “你是冤枉的?”牛壮一脸鄙夷道:“你牛爷我才是冤枉的!被老爷打了板子不说,还被派到这狗都不拉屎的地方来跟你这个老婆子废话,这……这真的是气死我了!我不叫冤,你还敢在这儿叫冤?你知不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拜你家的那个黑小子所赐呀?”说完,牛壮气鼓鼓地扭头走了,也不管那高挂的日头是否已把对方晒成了唇裂口干,或是头晕目眩。

    ……

    歇了大概一刻钟时间,填饱肚皮的牛壮即招呼了众人继续上路。可行了没多久,先前被尉迟恭推下山的大石头便看似“意外”地横亘在了这一行人的面前。以为是从山上自然滚落的,因此牛壮也就没怎么多想。其实,若只是骑马或走路,则完全可以从石缝间穿行而过。可是,大家千万不要忘了,后面的那辆囚车才是所谓的重点,此一不大不小的障碍对于它来讲可说是“拦路猛虎”,而这也正是尉迟

    恭之前不惜体力的目的所在。

    眼见无法,牛壮遂只好招呼了后面的人上前来帮忙。而就在押车的几人满脸不快地下马过来清理石头时,突然,从山腰处传出了一声弓弦响。紧跟着,走在最后面的那人应声栽倒,因被箭簇穿透了脖子,所以其在毙命之际竟都没能吭出一声。

    这时,前面的几人尚未完全反应过来,可是,那第二声弓弦响却又出现了。伴随着其中一人的倒地,剩下的人这才发现同伙的右胸部已被弓矢射穿,且在鲜血直流的情况下,还口中呻吟着死不下去……

    原来,尉迟恭在离开夹石沟的时候从张万岁处拿了一副上好的用于打猎的硬弓,不想却在此处排上了用场。

    被眼前一幕吓傻了的牛壮要不是经另外两人的提醒,他怕还不知道应该赶紧趴到地上躲避呢。将身体尽量藏在路面上的大石头后边,别说一动也不敢动,此刻,他竟是连抬眼查看的勇气都没有,就只差把尿撒在裤裆里了。

    ……

    山腰处的尉迟恭见沟底除了那个躺在地上流血不止的兵丁外,其余的人则都不见了动静。最可笑的是驾囚车的那家伙,躲到车子下面不说,还一个劲儿地念叨着“菩萨保佑”。

    见如此僵持下去不是个办法,尉迟恭遂蒙上面巾提着钢鞭冲了过去。中箭倒地的那名兵丁这时忽然看到一个高大威猛的身影逆着阳光从山上冲下来,也分不清是人是神,于是,立时被吓得魂飞天外的他惊叫着就肝胆俱裂死了。

    尉迟恭也不管其他,径直冲到囚车边,二话不说即先将驾车人从车底下拉出来,接着再一记钢鞭敲在其头顶上。

    ……

    随着一声天灵盖炸裂开的脆响,脑浆四溅的驾车人立马命丧当下。看来求神拜佛也保不住他的小命儿,而这也当真应了那句“自作孽不可活”的老话。

    躲在石头后的牛壮见是冲着囚车去的,于是,立即就猜出了来者为谁。当趁着那人顾不上这边而重新站起时,他又发现对方已在用从驾车人身上搜到的钥匙开囚笼了。

    见此情形,故意落在最后的牛壮冲前面的那两人叫道:“你们骁果卫的要犯就在那儿,此刻不去捉拿更待何时啊?”

    一听是尉迟恭,那两人便于转瞬间来了精神。自持着一身的勇武,他们拔出佩刀就冲了过去。

    ……

    此时,已经打开了囚车的尉迟恭将脸上的面巾一拉,接着说道:“娘,是我黑炭头,我是来救您的!”

    说罢,也不管对方看没看清自己,他一把拉住老娘就欲离开。

    “哎哟……”

    听到叫唤声的同时,尉迟恭这才发现自己的老娘是被上了脚镣手铐的。情急之下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他背起挪不动步的对方即往囚车外一纵而去,目的乃是想在尽快把母亲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之后再回身来战那

    剩下的三人。

    可当找到不远的一处岩窝把人放下时,尉迟恭却突然瞧见老娘的嘴角流出了血沫。再一看背部,他的心瞬间即凉了大半截,原来,就在母亲的后心处,此刻竟深插着一枝弩矢。

    正欲大喊一声“娘”,忽然,一阵凉风从脑后袭了来,于是,有所警觉的他遂不得不就地一滚当即蹿了出去。

    ……

    直到重新站起来时,他方才发现对方的那两人已于不知不觉间冲到了自己的身后。而正当此千钧一发之际,猛地提起一口真气来的他接着即将手中的钢鞭于霎那间舞成了如金钟罩身一般。

    ……

    未走上几个回合,其中一个兵丁的刀就在硬碰上钢鞭之后被磕飞了出去。而当他转身要逃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原来,尉迟恭顺势的一记“横扫千军”竟实实在在地打到了其后背上……

    这精钢所铸的鞭本身即有几十斤重,再加上尉迟恭舞动起来灌注到上面的真气,转瞬之间,它就被变成了力敌千钧的重武器。因此,常人哪能经得住那一鞭之打,怕是只那半鞭便要呜呼哀哉了。

    果不其然,那后背中鞭的人在狂喷了一口鲜血之后就形散神灭了。而剩下的那一个呢,与人联手尚且吃力,也就更别说什么独自应付,手忙脚乱地接了不到三招,在对手如疾风暴雨般的凌厉攻势下即当场倒在了自身的血泊之中。

    ……

    与此同时,牛壮竟已提前跳上马背准备逃走。见尉迟恭打翻了己方的所有同伙,吓得魂飞魄散的他却不知怎地就不知所措了,一则怕是手脚发软不听使唤;二则当是因被前方依旧没有搬开的石头给挡住了去路的缘故。

    这时,眼疾手快的尉迟恭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在将对方像抓小鸡似地从马背上提溜下来之后,他顺势便将其狠狠地扔到了地上。于是,被对方这么猛地一摔的牛壮哪儿还能爬得起来哟,脑袋晕懵的同时,直痛得是连叫的声音都发不出了。

    见其一时半会儿站立不起,更别说逃了,尉迟恭遂转身奔向了受伤不轻的母亲。

    ……

    看到对方已然奄奄一息,刚才还似下山猛虎一般的尉迟恭于“噗通”一声跪下之际,不自觉地握住老娘的一只手就“呜呜”地痛哭了开。

    由于从小即由守寡的母亲独自含辛茹苦地抚养长大,与母亲的感情很深不说,还因自己不但没能来得及孝敬对方,反而连累其遭受到无妄之灾的伤害,再加上现在更有枉送性命的可能,因此,在这生离死别的时刻,尉迟恭的那份内疚、自责、哀伤和不舍便在顷刻间化成为了泪水喷涌而出。

    已到生死关头的老娘先是轻轻地捏了捏尚不能自已的儿子的手。接着,待对方一愣神之际,她抓住机会以微微颔首的方式示意其赶紧靠过去。

    因当即就反应了过

    来,所以,尉迟恭便赶忙把自己的头伸到了对方的眼前,只因他深深记得母亲在每一次见面时的第一个习惯性动作。

    拼尽最后一点儿力气,老娘挣扎着将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放到了儿子的那颗黑炭头上。接着,在对方头发里的熟悉部位摸了摸某个小时候因顽皮而留下的伤疤之后,她含笑着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可怜尉迟恭的老娘,在尚未能同多年不见的儿子说上一句话的情况下就已踏上了黄泉不归路。

    面对母亲的遗体,狂怒的尉迟恭像狮子一样冲着长空就是一阵狂吼。那吼声回荡在山谷当中,既如惊雷一般炸响云端,又似疾风一般狂扫峰峦,直吓得刚刚还蜷缩在地上呻吟的牛壮顿时同诈尸似地跳将了起来。

    ……

    正当一瘸一拐地跑向马匹,并踏上马镫之际,牛壮忽然感觉到后背上遭受了重重的一击。原来,当发现其准备再次逃跑以后,尉迟恭当即顺手操起路边的一块石头就扔了过去。

    将对方不偏不倚地打落马下,尉迟恭冲上去即是一通暴揍。直打到牛壮已是面目全非时方才稍稍停了手,此刻,他忽然喘着粗气问道:“说……你为何要三番五次地害我?”

    “兄弟,饶……饶命……命呐!”躺在地上的牛壮已是动弹不得,遂只好苦苦哀求道,“这……这事真不是我想害你呀!都……都是别人逼着我干……干的。”

    “还想跟你黑爷花言巧语?”尉迟恭一边用红通通的像铜铃一般大小的眼睛逼视着对方,一边做出要打的样子来威胁道,“你牛壮是什么人当我都不知道吗?”

    牛壮哪里还经得住吓,于是连忙辩解道:“真……真的是被人逼着干的!”

    “说!是哪个逼你的?”尉迟恭踏上一只脚的同时,用钢鞭抵住牛壮的胸口问道。

    “我……我不敢说啊!”尽管已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了,但牛壮脸上的那副苦瓜表情还是得到了相当的展示。

    “你是说……还是不说?”用钢鞭使劲儿捅了捅对方身体的尉迟恭又问道。

    “哎呦……哎呦……”牛壮连连告饶道,“尉……尉迟老弟轻……轻点儿!我说,我……我说还不成吗?”

    于是,牛壮便把那日从春明门空手而归后自己如何被王仁恭打了板子,又如何被骁果卫的那帮人逼着前来朔州抓人的经过给避重就轻地讲了一遍。反正他就一个原则,即尽量替自己开脱,同时尽力推责任给别人。

    “快说!到底是谁出的主意到朔州来抓我老娘?”尉迟恭追问道。

    “是……是……”牛壮下意识地转了转他的那双小眼睛,尽管此时已肿成了一条缝,然后谎称道,“是王仁恭……王大人让这样办的……”

    “王仁恭怎会知道我家的情况?”尉迟恭用怀疑的口吻问道,因为他实在是有些

    信不过眼前这个平时即睁眼说惯了瞎话的“顶头上司”。

    “是……是老班头说的!”牛壮自己都觉得这个答案很难成立,因此,就又立马改口道,“不……不对!是在你……你的卷宗里查……查到的。”

    “果真如此吗?”尉迟恭怒目圆睁道,“如有半点儿谎话,你可知道你黑爷的手段?”

    “我……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呀!绝无半……半句虚言!”牛壮拼了命地装可怜道,“尉迟老……老弟,你就饶了我吧!我向老……老天爷发誓,真的不是我……我想害你啊!我上……上有老,下……有小的,你杀了我……就……就等同于是杀了我全……全家。看在你……你我多年交……交情的份儿上,你……你这次就饶了我,好不好?”

    想了想之后,尉迟恭便把脚从对方的身上拿了开。接着,他仰天叹了一口气道:“唉……滚吧,今后再也不要让我看到你了!”

    听了对方的这话,如同得了大赦一般的牛壮也不知道从哪儿找到了劲儿,艰难地从地上翻爬起来之后,即拖着沉重的步子朝自己的坐骑挨了去。

    ……

    可就在他爬上马背的那个当口,忽然,一件恁谁都料想不到的东西从他的夹袄里“不合时宜”地掉落了出来。因脑子里只想着逃跑,所以那时的他也就没太注意到这个意外情况的发生。

    当已绕过了前方的石头,正准备着溜之大吉,突然感到后心一阵透凉的同时,牛壮竟一声没吭就掉下了马。

    ……

    将老娘草草掩埋之后,尉迟恭含泪说道:“娘啊,都是我黑炭头连累了您呀!不过您老如今可以瞑目了,因为孩儿已替您报了仇!雪了恨!”说罢,他把割下来的牛壮的脑袋和那个从对方身上掉出来的“东西”给一道摆在了母亲的坟头前。

    照理说,尉迟恭应该是一个说话算数的人才对,可他为何要出尔反尔呢?而这怕是就不得不提到那个掉落出来的东西了。

    到底是怎样的一件东西会让曾经一言九鼎的尉迟恭改变了承诺呢?原来,当牛壮携带的那样东西掉出之际,一向目光敏锐的他在乍看之下便已气得浑身发抖,只因那落到地上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射死了老娘的那支弩箭所搭配的微型弩弓。于是,在顺手拾起来之后,眼看着对方就要拍马逃走的他当然不能打草惊蛇了。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虽并不知道这句话,但尉迟恭接下来的做法却是如出一辙。只见他将手一抬的同时,弩机即被毫不犹豫地给扣动了……

    转瞬间,一支本就被它的主人于再次挂弦之后便已压在了膛线上的弩箭以穿云裂石之势射进了那个原想暗藏它来用于下黑手的牛壮的胸膛。想必,这还真是应了那句“玩火者终自焚”的话吧?

    ……

    跪在坟前“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之后,随即跨上“踏雪寻踪”的尉迟恭接着就策马扬鞭往夹石沟的方向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