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凤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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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章节_第六十四章 为谁风露立中宵

自沉睡中醒来,姬辉白的第一个反应是酸疼,从身体各处传来的酸疼。

低低的呻吟一声,姬辉白摸索着床沿撑起身子,却在起到一半时牵动伤处,身子一软,重新倒了下去。

痛得闷哼一声,姬辉白彻底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虽还是*,却已经穿妥了里衣。

并不习惯身上的*,姬辉白微微皱起眉。重新撑起身子,他系上里衣,再拣了搭在一旁架上的外衣披了,这才向外间走去。

一如姬辉白所猜测的,姬容正待在外间。

背对着姬辉白,姬容本来正摆弄着手上的什么东西。待听见了姬辉白出来的声音,他便收了手中的东西,转身道:“起来了?——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我想你大概不会喜欢回去再洗,便让他们先准备了。”

姬辉白点了点头。不用姬容开口,他也能看见屋子那被屏风挡起来、隐约冒着热气的一角。

“先洗吧。”没有忽略姬辉白眉间的疲惫,姬容脱了姬辉白披在身上的外衣,道。

没有再多说什么,姬辉白只低低应了一声,便向那立在屋角的屏风走去。

屏风之后是一个半人高的大木桶,木桶中的水热度正好,其他沐浴用具亦是一应俱全,只是并无人服侍——眼下的情况,当然也并不适合招人来服侍。

姬辉白褪了衣服。懒懒的靠在木桶上,姬辉白虽并不是那种没了服侍的人就什么都不会做的王公贵族,但多少也还是有些王族习气的。故此,在全身的酸疼都被热水一一抚慰的情况下,姬辉白半张着眼,逐渐有了些困倦。

直至他听见另一个声音:“在这种时候休息,也不怕着凉?”

良久不曾听见屏风后传来声音,姬容绕过屏风,一眼便看见靠着木桶,眼睛已经合上了的姬辉白。

微带责备的说了一句,姬容弯腰拣起布巾,沾了水,便从对方肩膀开始轻轻擦拭。

察觉到肩上传来的轻重适中的力道,姬辉白一时睁大眼:“皇兄?”

“恩?”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姬容应了一声,微侧过脸,以眼神询问姬辉白。

姬辉白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片刻,他低声道:“我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皇兄你会这么……会愿意这么做。

明白姬辉白在说什么,姬容只稍顿了一会便继续擦拭姬辉白的身体,一边淡淡开口:“你若喜欢,日后便都这样吧。”

姬辉白心中蓦地一热,他稍稍支起身子,黑发瀑布般披洒肩头,湿漉漉的遮了小半胸膛,若隐若现的更添**:“皇兄。”

姬辉白念着,声音像是含在喉咙之中,没有了平日的清雅,却软软柔柔的,能直挠到人的心底。

姬容突的皱起眉尖——他突然发现,自己体内那本来已经纾解了的欲望又再次有了苏醒的趋势。

眼眸沉了沉,姬容俯下身,碰碰姬辉白的鬓角。

有点凉。姬容有了一瞬的恍惚。须臾,体内的冲动被压下后,姬容稍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开口道:“先——”

姬辉白偏过了头,浅浅的吻了姬容的唇。

剩下的话说不出口,姬容在片刻停顿之后,伸手按住姬辉白的脑袋,主动加深了这个柔软的吻。

一吻结束,不止姬容,便是姬辉白也微红了脸颊,明显有些情动。

姬容按着姬辉白后脑的手往下移着,一寸一寸,如最上好绢缎的肌肤无言的挑逗着姬容体内的*,直至他的手指碰到已经凉了的水。

如同猛然间被刺激到,姬容的手指蓦的停了下来。

姬辉白微微抬起头。

眼神略略一闪,几个呼吸之间,姬容已经压下了体内翻涌的欲望。直起身,他扯了挂在一旁屏风上的布巾,摊开裹住姬辉白的身子,道:“水凉了,先起来吧。”

年纪轻轻便被封为一等亲王,姬辉白的各方面自然也是顶尖。故此,几乎在姬容一起身时姬辉白便已明白对方的意思。同样极快的压下了刚刚泛起的欲望,姬辉白跟着起身,配合着姬容裹住了自己的身子。

当然……之后的穿衣便只由姬辉白自己独自完成了。

穿妥衣物,姬辉白一边擦拭着湿发一边走出屏风。

姬容已经坐在了桌旁,而桌面上……

姬辉白的视线突然凝在了桌面——桌面上,淡黄色的粉末薄薄的洒了一层,就像是……

……就像是,黄玉的粉末。

姬辉白微微皱了眉头。

注意到姬辉白的神色,姬容一边接了姬辉白手上的布巾帮其擦拭头发,一边问:“怎么了?”

依旧看着桌上那层薄薄的粉末,姬辉白应了一声,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顺着姬辉白的视线看到了那一层粉末,姬容没有多说什么,只一点一点的替姬辉白绞着头发。

坐在椅子上,姬辉白感觉着头发上传来的不大不小的力道,眼神渐渐柔和。片刻,姬辉白移开眼,不再看桌面上的东西,只把头轻轻靠在姬容的手臂上。

“累了?”见了姬辉白的动作,姬容不由问一句,同时调整姿势,让对方靠的更舒服些。

姬辉白模糊的应了一声。他真的有些累了,今天本就重要,之前他劳神劳力的折腾了大半日,本来已经要休息了,可之后又……

姬辉白的脸颊不觉微微一红。

而此时,姬容已经擦干了姬辉白的头发。

放下布巾,姬容道:“若是累了便再去里面休息一会,等要回去了我再叫你。”

直起了身子,姬辉白摇摇头,示意自己并不想再进去休息。

挑了眉,姬容略略一想便道:“掀了席子,先将就一次吧。”

明白姬容是什么意思,姬辉白低声道:“臣弟不是……皇兄,臣弟只是觉得今夜有些……太过美好了。”

姬容一时没有说话,姬辉白也没有继续言语。

片刻,压下心头纷乱的姬辉白刚打算开口,便见姬容一抖手,拈了一块东西。

姬辉白蓦的一怔——姬容拿在手中的,是一块黄玉原石——一块布满了裂纹的黄玉原石。

姬辉白突然明白了桌上那一层细细的粉末是从哪儿来的了。

“皇兄……”姬辉白开了口,一时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而姬容,却是淡淡的接了话头:“这块原石是我在回国的路上买的,本来很完整,可在回来的第一天不慎裂了一条缝。”

缝是怎么裂的,姬容并没有说,但姬辉白却已经联想到了。

沉默着,姬辉白看着姬容手中那遍布了蛛网般裂纹的黄玉原石,脸色微微泛白。

姬容似乎没有看见姬辉白的脸色,他只继续平淡的说:“而今夜,裂缝就更多了。”

姬辉白深吸了一口气“皇兄,我——”

摆手制止了姬辉白的话,姬容捏着黄玉原石的手指突而用力。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本就满是裂纹的原石再承受不住姬容施加其上的力道,一下子尽数开裂剥落。

姬辉白的脸颊却反而恢复了血色——无它,只因为那裂开了的原石之中,一抹更晶莹更圆润的光泽柔柔的透了出来——在本就是上品的黄玉原石中,竟还藏着一小块品质较之外头更加上乘的原石。

运气内力,姬容用拇指拂去了外面那一层原石。

碎片簌簌而落,不一会,藏在中间的玉便完全露了出来。

摩擦着温凉的玉石,姬容过了片刻方才道:“我一开始并没有想过里头的品质竟然会更好。”

“卖给皇兄这块原石的人也定然没有想过。”姬辉白应道。

敛了眼,姬容看着手中的原石,慢慢道:“有些事,我本以为已经忘记了。”

姬辉白没有说话。

姬容继续开口:“还有些事,我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可是……”

眉宇间突然染上了疲惫,姬容一时没有说话。

“皇兄。”姬辉白轻声唤道。

姬容仰了仰头,过往的事有些已经随风烟消云散,而有些,却依旧是刻骨铭心。但不论是烟消云散还是刻骨铭心,都已经过去,并且结束了。

“在叶国的时候,耶律熙曾跟我说过你会背叛。”姬容突然道。

眸中掠过一丝光华,姬辉白不动声色的记下了这个名字,面上却是微笑:“皇兄那时定然已经准备了许多。”

姬辉白口中的‘准备了许多’当然是指姬容准备了许多后手——生在帝王家,姬辉白对这种事情早已习惯,心中也并无什么感慨或不悦。

看了姬辉白一会,姬容淡淡一笑:“那日,我却是不信的。”

姬辉白身子猛然一颤。

姬容偏了偏头看着窗外,窗外是一团浓浓的黑:“当日我正为解决叶国的事焦头烂额……在那之前,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八弟——姬振羽——会背叛。而耶律熙,却又偏偏在那个时候说你背叛。”

说到这里,姬容微微一笑:“若是平时,说不得我就真的开始准备一些东西了。可是那个时候——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我在想,如果连你都不能信,那还有什么可以信的。”姬容轻声道。

姬辉白不觉握紧了拳。

换一个时候——换任何一个时候,他听到了这句话都会开心,可今日——片刻,姬辉白定了定神,略带干涩的开口:“皇兄,从叶国开始,你?……”

“那时候,我只是想着,或许该再多注意一些自己的皇弟,或许该再多满足一些他的要求。”姬容淡淡道。

姬辉白无言。半晌,他苦笑:“抱歉,皇兄。若我知道,今夜定然不会……”

说到这里,姬辉白又想到了徐三。

若不是出了那等事情,他又怎么会疏远姬容?而若不是疏远姬容,他又怎么会看不出对方的变化?若是看出了对方的变化,他又——又如何会……姬辉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中不由懊悔。

而姬容,则在短暂的沉默后开口:“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姬辉白微怔。

“一开始知道你在暗中动手,我确实有些愤怒,”姬容道,“可事后想想,或许这样也是好的。”

“皇兄。”姬辉白低唤一声。

“我没有什么意思。”这么说着,姬容伸手抚了姬辉白的黑发,眉眼不觉柔和,“世上总没有什么一成不变的事情。日后的事更是谁也不知道,便是日后我再重视于你,也不可能时时刻刻护着你……你我都知道,皇家里头,有太多的事情说不清辨不明了。”

姬辉白没有说话。从一开始,姬辉白便觉得姬容足够的好,所以他才会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对方,并且在发觉之后放任自己沉沦。然而到了今日,姬辉白才突然发现,姬容实在比自己所想象的,要好太多了。好得——……好得让他根本不愿亦不敢去想象失去这份珍惜后的可能景况。

“皇兄……”姬辉白喃喃着,“我……”

“恩?”淡淡的声音在姬辉白耳边响起。

“我……”

我很感激,感激上天能让我认识你,感激上天能让我……

让我,陪在你身边。

夜已经深了,风呼呼的刮着,凉得有些刺骨。

慕容非在风中站了足有两个时辰多了,并且不知道还要再站多久——他在等待,等待正呆在面前茅屋里的人。

又是一阵风过,成片竹子呜呜作响。

漫不经心的掖掖被劲风刮得猎猎作响的衣服,在发觉触手一片冰凉之后,慕容非才叹了一口气,暗自想到:这风倒还真有些冷……

这么想着,慕容非又看了一眼闭合着木门的茅屋,却意外木门竟被打了开,姬容正抱着一个人从里头走出来。

短暂的惊讶过后,慕容非已换上了一副温和谦卑的笑容,待姬容走近,张口便要说话。

姬容却在慕容非开口之前看了他一眼。

瞥见姬容怀中被遮得严严实实的人,慕容非立时醒悟,也不说话,只微微弯腰行了一礼,便领着姬容走到马车停放的地方。

马车是藏青色的,模样也是寻常富贵人家所用的最普通样式。

来到马车处,姬容先将怀中已经睡着的人小心安放好,才重新掀了帘子,似不经意的问慕容非:“方才你看见什么了?”

“小人只看见凤王一人从崖边的茅屋里走出来。”慕容非微笑说着,复又道,“夜寒露重,凤王还当要注意身体才是。”

“很好。”姬容颔首,淡淡的丢下了一句话后,便又回到车厢里。

坐上车夫的位置,慕容非扯了扯缰绳驱着马匹向前。

车身轻轻一震后,咕噜咕噜的车轮声并哒哒的马蹄声打破了山的寂静。在这被打破了的寂静之中,慕容非想起了一些话,有他自己说的,也有旁人说的。

他想起了:姬容重情。

他还想起了:有些人总能被原谅。

想着想着,慕容非唇边添了一抹笑。

冰凉的风生生刮在脸上,有点疼。

慕容非想到了一句话。

到底同人不同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