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天九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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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人死,灯灭

    林子外,传来陈青云略显急促的声音,阿史那颉却是闻声变色。

    龚凉生和艳若他们不知道来人是谁,但是他们知道是友非敌就行了。

    只是洛阳的表情令人寻味儿。他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呢喃道:“莫不是个傻子?真的修道把自己修傻了?”

    要知道,西蜀那帮牛鼻子已经跟六安王沆瀣一气了,齐仙豹那老狐狸精巴不得他大凉的人死一个算一个,有多少死多少。

    当年的梁子结的太深了,每当深夜,齐仙豹那只瞎掉的左眼都在隐隐作痛。

    但是,不得不承认,洛阳心底里有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对于陈青云以何种姿态入凉的期待。

    陈青云背负双手,一步步走来,步伐完美贴合了道韵。一身简单的衣物穿在他身上,却硬生生被他穿了谪仙临世,遗世独立的感觉。

    此情此景,阿史那颉萌生了不好的感觉。

    陈青云每走一步,都如同重重的踩在他心里。他能感受到,本来被他掌控的山脉之‘势’正在逐渐散去,变得越来越微弱。

    阿史那颉之前的冷静已经不复存在了,他不再稳操胜券。

    “山崩!!”他仓促出手,怀着同归于尽的心态想要将所有人一起去死。

    这是他倾尽所有剩下山‘势’的最后一击,五里山川在震动,林子里的飞禽走兽四散逃命,大地皲裂,延伸出巨大的缝隙,躲闪不及的十几名黑甲军士跌入缝隙之中,生死不明。

    恐怖的裂纹在蔓延,大地在凹陷,可当它来到陈青云脚下时,却停了下来,不再肆虐。

    陈青云伸出手凌空一握,仿佛握住了山‘势’咽喉,他微微用力,“咔嚓”,像是捏碎了什么东西。

    他另一只手飞速的掐着道印,而后手指为笔,灵力作墨,凭空画了张道符。

    顷刻成符,道符在空中隐去,不知去向。

    但是,与此同时,龚凉生和一众黑甲军士只感觉千斤散去,浑身轻便自由了。

    所有的一切都恢复了平静,除了阿史那颉。

    他辛辛苦苦,不惜任何代价,从这山川借来的‘势’,就这样没了,就这样前功尽弃了。

    他唯一的愿望也化为了泡沫。

    盟者灵约是三种借势灵约中最脆弱的,只要有第三方出现沟通天地之灵,打破平衡,灵约自然就破了。

    修‘势’,其实修的是胆量。最重要的是敢以多大代价借‘势’。

    大‘势’已去,此刻的阿史那颉修为尽失,如同凡人。

    他一阵失神,脸上泪珠断了线,止不住的滑落。谁也没想到,杀人如麻的阿史那颉,居然哭了。

    他想起了当年随着叔父和众兄弟驰骋北莽荒原时的意气风发,潇洒快活,想起了那噩梦般的一天,想起了被他伤害的女人,也想起了山下被他亲手杀害的无辜百姓。

    阿史那颉低头看着占满鲜血的双手,从未如此的恨过,他恨那人,恨叔父,唯独不恨那个女人。

    也许,是他错了吧!

    阿史那颉凝视着陈青云和洛阳,打量了许久,才缓缓说道:“今日你救的人,他日或许也是杀你的人。”

    “不劳烦你费心了。”陈青云并不在意。

    “二十四贼在北莽和大凉边境游蹿了三年,其实杀的都是该杀之人,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屠了天亘山下全村六百一十三人,他们是何其无辜!”

    洛阳说到了阿史那颉的痛处,他眼神黯然,似有不忍。

    他叹了一口气,道:“不那么做,你会来吗?”

    “不会”。洛阳回道。

    “这就对了,你会来,所以他们才不能不死的,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忍痛舍弃我阿史那族的骄傲和荣耀?都是为了-你,我的世子殿下啊!”

    洛阳皱着眉头,问道:“为什么?”

    “因为有人要你死。”

    “谁要我死?”洛阳追问道。

    可是阿史那颉只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一边的陈青云扭动了空中灵气,陡然喝道:“袖里乾坤,枪来!”

    一杆银白长枪凭空出现,落在陈青云手中。他单手提着银枪,走向阿史那颉。

    “该上路了!”

    这时,洛阳挡在陈青云身前,拦住了他。

    “让他自己来吧!”

    阿史那颉拱手道:“多谢!”

    随即,他拿起那柄用了多年的残缺大刀,看了又看,最后感叹道:“砍人砍了多年,没成想,最后自己也逃不过这一刀。不假他人之手,死在自己手上,感觉还是挺好的。”

    阿史那颉将刀架在脖子上,又努力的仰起头,望着山的那一边,北莽。

    “回不去了啊……”,他怒吼着,然后猛的一刀挥下,人首分离。

    阿史那颉终归是死了,天亘山一战也终于画上了悲伤的句号。

    他的头和身体被洛阳他们葬在了洋琼花树下,只是希望他的灵能够带着愧意,像洋琼花树一样庇护这满地亡魂。

    至于那些战死的黑甲铁骑,洛阳带着他们的骨灰,本想回凉王城的,却在半路上收到了蛛网传来的消息,不得不转道去了雍州。

    当然,陈青云也一同前往。

    …

    早已大雪纷飞的北莽,比之大凉多了几分刺骨的寒意。

    草木土石无不银装素裹。

    这一天,阿史那家的一名族人进入了那象征着地位与权利的地方。

    就连北莽王族也不敢随意进去的金帐。

    金帐内,火炉日夜不歇的烧着,除了一张毫不起眼的木桌与椅子,便再没有什么物件。

    如果非要找的话,那便只有悬挂在半空的一盏盏油灯。

    阿史那家的年轻族人把头埋在地上,哪怕是脸庞冻的通红,他也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颉死了,你可知道?”儒雅的中年汉子背对着他,看着那盏已经熄灭的油灯,又低语道:“老人们常说,人死如灯灭,灯灭了还可以再点上,可是人要是没了,就真的没了!”

    年轻族人听了,心中更是惶恐,他听得出叔父的弦外之音,那是在怪他。

    “侄儿没错。”他咬着牙,把心一狠,说出了这句可能会要了他的命的话。

    “是啊,你没错,错的是我。”

    儒雅的中年汉子转过身的那一刻,双眸中闪现的精光比那炉火还要耀眼,灼人。

    这一双眼睛,恍若洞穿世间诸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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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