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宁安
刘海鹏带着杨彦青进入州衙后宅，客厅看茶，颠颠的前去禀报知州去了。
临走前还不忘向他介绍了一下知州大人，姓丰名稷，字相之，刚上任没多久的。
杨彦青默默的记住了，又对刘海鹏道了声谢，大咧咧的坐下，打量起桌上的那杯茶，早就听说过杭州西湖龙井的大名，后世的自己也没有喝茶这种雅性，不知道眼前这杯看起来卖相不错的是不是西湖龙井。
不一会儿背着手进来一位身着灰白襽衫的老者，六十多岁的样子，头发花白，笑容可掬。
杨彦青知道这其貌不扬的老者多半便是现任杭州的知州大人丰稷，赶忙起身致礼，
“壮士不必多礼，快请坐。”老者丝毫没有知州大人的架子，反而和蔼的像个邻家老头。
待他进来坐定之后，杨彦青随即不卑不亢的坐下，两人一阵寒暄，一番陈词滥调的开场白之后，丰稷忧心忡忡的道，“我大宋与辽国自签订澶渊之盟，已交好近百年，此番贸然入境辽兵，怕是不祥之兆啊。”看似自言自语，一双闪着精光的老眼却盯着杨彦青。
杨彦青放下茶杯，笑道，“知州大人不用多想，小可尚在长白山一带生活过一段时间，倒知道一些情况。”
“哦？说说看。“丰稷饶有兴趣的道。
“想必大人也知道，辽国女真族有生女真，熟女真之分，五代时，契丹尽取渤海地，而女真附属契丹。其在南者籍契丹，号熟女真；其在北者，不在契丹籍，号生女真。“
丰稷点了点头，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杨彦青呷了一口茶，味道还挺不错，接着侃侃而谈道：“辽人前唐时便多次出兵讨伐，唐天复三年耶律阿保机领兵讨伐女真，至后唐同光四年，又灭渤海，耶律阿保机担心女真人尾大不掉，强迁当地女真强宗大姓数千户，以分其势，“
“这些臣服与辽的女真，入辽籍，称熟女真，而不臣服者，谓生女真，他们散居在山谷之间，后建立部落，在混同江，长白山一带亦多留下活动足迹。“
说到这里杨彦青一愣，这些东西在后世时也没多加关注，自己怎么知道的？
丰稷一直静静的听着，虽说这些都是人尽皆知的事，但此时此刻入耳，却又另有一番意味，他思索片刻，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杨壮士的意思是，辽人又要出兵讨伐女真了？”
杨彦青摇了摇头，“讨伐怕是不至于，但小打小闹却是家常便饭，辽至景宗以后，由于统治失当，生女真已有逐渐坐大之势，两边本就诸多摩擦，这次逃入我大宋境内的辽兵，可能便是由于太过深入敌区，又被打散了建制，做了无头苍蝇，乱窜进来的。”
丰稷点了点头，又疑惑道，“不知杨壮士所言建制，是为何物？”
“就是军队编制，”杨彦青道。
“老夫还有一疑问，还请壮士解惑。”
“大人请讲。”
丰稷说道，“听你口音不似本地人，倒更像是东京一带，据你所说，又在女真人的地界生活过一段时间，此个中原由，可否告知？”
杨彦青在来的路上便想着有此一着，早已打好了腹稿，此刻直接脱口而出道，“我本东京大名府人士，自小跟随父亲在外做些小买卖，前两月不慎进入女真人占领地区，又被发现了踪迹，引来大批强壮追杀，所幸被当地义勇军救下，而父亲在逃难中被乱箭射死，我为父报仇心切，深感势单力薄，便加入了义军。”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一脸悲伤，“怎奈寡不敌众，一月前女真人联合部落攻打义军山寨，大伙儿死的死，逃的逃，我也辗转自昨日才流落到了杭州。”
义勇军自五代时便有诸多存在，其中尤以燕云地区的好汉最享盛名，虽说燕云十六州在“儿皇帝”石敬瑭手中割让给了辽人，到现在已有一百六十多年之久，其中有辽人汉化，也有汉人辽化，但一些有识之士皆不受统治，反而大举义旗，公然对抗辽国政权，这些事，丰稷是知道的。
丰稷活了大半辈子，他今年已经67岁了，自仁宗嘉祐四年中进士，历县主薄，提点刑狱，刑部侍郎等，仕途足迹遍布天下，今年刚上任杭州知州，可谓是识人无数，一双老眼更是早练就了火眼金睛，他搭眼一看便知杨彦青心怀坦荡，不似那些奸诈小人，这一点，从他刚进门时便多有观察。
虽说贵为知州，但杨彦青对他的态度一直是不卑不亢，礼数周全，回答问题条理清晰，分析起时事来也头头是道，一看便不是什么普通市井之人，看他牙齿整齐洁白，身姿挺拔，倒符合出身商贾富裕之家。
要知道贫困人家的子弟可用不起价钱昂贵的刷牙子，或是讲究一些的人家偶尔嚼嚼柳条枝，但这样的结果便是一口牙参差不齐，蜡黄不已，体格也多低矮瘦弱。
丰稷一生清苦廉直，惜才爱才，所荐士如张廷坚，马涓等人，皆当世知名，自认这次也不会看走眼，遂起了招揽之心。
两人又是一番谈论之后，丰稷发现杨彦青虽一身布衣，但谈吐不俗，举止有度，不禁又是暗暗点头，更加笃定了信心。
“彦青啊，依你之见此次辽与女真之间，真的只是日常一些小摩擦吗？”丰稷直接换了个称呼，
“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女真部落与辽人历来多有刀兵接触，一些毫不起眼的小摩擦也有可能会演变成一场战争。”杨彦青仔细想了想，女真人部落后来好像是被一个叫完颜阿骨打的人给统一了，然后直接建立金灭了辽，接着又是宋朝。
当然，由于后世也没有过多关注这些，接触最多，传播最广的也就是水浒好汉，方腊起义了，不过北宋被女真人所建立的金国所灭，这些倒还是知道的。毕竟岳飞一首《满江红》，可是对无数人记忆尤深。
“这也正是老夫所担心的，老夫早已写好奏折快马上报朝廷，具体情况相信很快就能揭晓了，不过眼下解决逃入杭州境内的辽人流兵，却是当务之急。”丰稷这样说道。
“我大宋礼仪之邦，天生不喜打打杀杀，而反观辽人，女真，他们粗暴，野蛮，又是打小就在马背上长大的，体格强壮得像头牛，大冬天的都敢下河洗澡，我大宋与辽国之间多有战事，胜少败多啊，深知这些人的厉害，自从真宗景德年间签订澶渊之盟，才换来这几十年的和平。”
丰稷起身缓缓渡步在客厅之内，说着，忽然看向杨彦青，“你一来便能凭借一己之力擒住辽兵两人，身手不凡是一定的，不知可有为国效力的意愿？”
杨彦青吓了一跳，他光棍一条，身无功名，听丰稷的意思，好像是想让他替知州大人去抓那些流窜杭州的辽兵，当下正欲拒绝，肚子却不合时宜的传出两声声响。
杨彦青老脸一红，尴尬的望向门外，天色都已经擦黑了。
丰稷大笑两声，叫来下人吩咐摆酒入席。
……
饭桌上，杨彦青一天滴米未进，早就饥肠辘辘，也不客气，提起筷子直接狼吞虎咽起来，丰稷也不笑话他吃相，在一边自斟自饮，悠哉悠哉。
杨彦青吃完一抹嘴，抬起酒杯来喝了一口，略一皱眉，什么破酒，度数太低了，跟喝温开水没啥区别，嘴里都得淡出鸟来。
丰稷看着他吃得差不多了，又向他问起家里的事，杨彦青哪里知道，只能随口胡诌，家里没人了，唯一的父亲也被女真人乱箭射死了。
丰稷好言安抚一阵，像个和蔼的长者一样和他拉起家常来。当知道杨彦青既无功名，又无表字时，也并没有感到意外。
“既无表字。不如老夫送你一个吧，”丰稷沉吟片刻，笑眯眯地说道，“不如，就叫宁安吧，取安宁祥和之意，希望你的到来，能给杭州万千百姓带来安宁祥和，不受流兵盗匪混乱之苦啊，”他语重心长的这样说道。
杨彦青抬头看向丰稷，发现这老头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回事啊，那一双老眼里分明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临走前还不忘向他介绍了一下知州大人，姓丰名稷，字相之，刚上任没多久的。
杨彦青默默的记住了，又对刘海鹏道了声谢，大咧咧的坐下，打量起桌上的那杯茶，早就听说过杭州西湖龙井的大名，后世的自己也没有喝茶这种雅性，不知道眼前这杯看起来卖相不错的是不是西湖龙井。
不一会儿背着手进来一位身着灰白襽衫的老者，六十多岁的样子，头发花白，笑容可掬。
杨彦青知道这其貌不扬的老者多半便是现任杭州的知州大人丰稷，赶忙起身致礼，
“壮士不必多礼，快请坐。”老者丝毫没有知州大人的架子，反而和蔼的像个邻家老头。
待他进来坐定之后，杨彦青随即不卑不亢的坐下，两人一阵寒暄，一番陈词滥调的开场白之后，丰稷忧心忡忡的道，“我大宋与辽国自签订澶渊之盟，已交好近百年，此番贸然入境辽兵，怕是不祥之兆啊。”看似自言自语，一双闪着精光的老眼却盯着杨彦青。
杨彦青放下茶杯，笑道，“知州大人不用多想，小可尚在长白山一带生活过一段时间，倒知道一些情况。”
“哦？说说看。“丰稷饶有兴趣的道。
“想必大人也知道，辽国女真族有生女真，熟女真之分，五代时，契丹尽取渤海地，而女真附属契丹。其在南者籍契丹，号熟女真；其在北者，不在契丹籍，号生女真。“
丰稷点了点头，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杨彦青呷了一口茶，味道还挺不错，接着侃侃而谈道：“辽人前唐时便多次出兵讨伐，唐天复三年耶律阿保机领兵讨伐女真，至后唐同光四年，又灭渤海，耶律阿保机担心女真人尾大不掉，强迁当地女真强宗大姓数千户，以分其势，“
“这些臣服与辽的女真，入辽籍，称熟女真，而不臣服者，谓生女真，他们散居在山谷之间，后建立部落，在混同江，长白山一带亦多留下活动足迹。“
说到这里杨彦青一愣，这些东西在后世时也没多加关注，自己怎么知道的？
丰稷一直静静的听着，虽说这些都是人尽皆知的事，但此时此刻入耳，却又另有一番意味，他思索片刻，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杨壮士的意思是，辽人又要出兵讨伐女真了？”
杨彦青摇了摇头，“讨伐怕是不至于，但小打小闹却是家常便饭，辽至景宗以后，由于统治失当，生女真已有逐渐坐大之势，两边本就诸多摩擦，这次逃入我大宋境内的辽兵，可能便是由于太过深入敌区，又被打散了建制，做了无头苍蝇，乱窜进来的。”
丰稷点了点头，又疑惑道，“不知杨壮士所言建制，是为何物？”
“就是军队编制，”杨彦青道。
“老夫还有一疑问，还请壮士解惑。”
“大人请讲。”
丰稷说道，“听你口音不似本地人，倒更像是东京一带，据你所说，又在女真人的地界生活过一段时间，此个中原由，可否告知？”
杨彦青在来的路上便想着有此一着，早已打好了腹稿，此刻直接脱口而出道，“我本东京大名府人士，自小跟随父亲在外做些小买卖，前两月不慎进入女真人占领地区，又被发现了踪迹，引来大批强壮追杀，所幸被当地义勇军救下，而父亲在逃难中被乱箭射死，我为父报仇心切，深感势单力薄，便加入了义军。”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一脸悲伤，“怎奈寡不敌众，一月前女真人联合部落攻打义军山寨，大伙儿死的死，逃的逃，我也辗转自昨日才流落到了杭州。”
义勇军自五代时便有诸多存在，其中尤以燕云地区的好汉最享盛名，虽说燕云十六州在“儿皇帝”石敬瑭手中割让给了辽人，到现在已有一百六十多年之久，其中有辽人汉化，也有汉人辽化，但一些有识之士皆不受统治，反而大举义旗，公然对抗辽国政权，这些事，丰稷是知道的。
丰稷活了大半辈子，他今年已经67岁了，自仁宗嘉祐四年中进士，历县主薄，提点刑狱，刑部侍郎等，仕途足迹遍布天下，今年刚上任杭州知州，可谓是识人无数，一双老眼更是早练就了火眼金睛，他搭眼一看便知杨彦青心怀坦荡，不似那些奸诈小人，这一点，从他刚进门时便多有观察。
虽说贵为知州，但杨彦青对他的态度一直是不卑不亢，礼数周全，回答问题条理清晰，分析起时事来也头头是道，一看便不是什么普通市井之人，看他牙齿整齐洁白，身姿挺拔，倒符合出身商贾富裕之家。
要知道贫困人家的子弟可用不起价钱昂贵的刷牙子，或是讲究一些的人家偶尔嚼嚼柳条枝，但这样的结果便是一口牙参差不齐，蜡黄不已，体格也多低矮瘦弱。
丰稷一生清苦廉直，惜才爱才，所荐士如张廷坚，马涓等人，皆当世知名，自认这次也不会看走眼，遂起了招揽之心。
两人又是一番谈论之后，丰稷发现杨彦青虽一身布衣，但谈吐不俗，举止有度，不禁又是暗暗点头，更加笃定了信心。
“彦青啊，依你之见此次辽与女真之间，真的只是日常一些小摩擦吗？”丰稷直接换了个称呼，
“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女真部落与辽人历来多有刀兵接触，一些毫不起眼的小摩擦也有可能会演变成一场战争。”杨彦青仔细想了想，女真人部落后来好像是被一个叫完颜阿骨打的人给统一了，然后直接建立金灭了辽，接着又是宋朝。
当然，由于后世也没有过多关注这些，接触最多，传播最广的也就是水浒好汉，方腊起义了，不过北宋被女真人所建立的金国所灭，这些倒还是知道的。毕竟岳飞一首《满江红》，可是对无数人记忆尤深。
“这也正是老夫所担心的，老夫早已写好奏折快马上报朝廷，具体情况相信很快就能揭晓了，不过眼下解决逃入杭州境内的辽人流兵，却是当务之急。”丰稷这样说道。
“我大宋礼仪之邦，天生不喜打打杀杀，而反观辽人，女真，他们粗暴，野蛮，又是打小就在马背上长大的，体格强壮得像头牛，大冬天的都敢下河洗澡，我大宋与辽国之间多有战事，胜少败多啊，深知这些人的厉害，自从真宗景德年间签订澶渊之盟，才换来这几十年的和平。”
丰稷起身缓缓渡步在客厅之内，说着，忽然看向杨彦青，“你一来便能凭借一己之力擒住辽兵两人，身手不凡是一定的，不知可有为国效力的意愿？”
杨彦青吓了一跳，他光棍一条，身无功名，听丰稷的意思，好像是想让他替知州大人去抓那些流窜杭州的辽兵，当下正欲拒绝，肚子却不合时宜的传出两声声响。
杨彦青老脸一红，尴尬的望向门外，天色都已经擦黑了。
丰稷大笑两声，叫来下人吩咐摆酒入席。
……
饭桌上，杨彦青一天滴米未进，早就饥肠辘辘，也不客气，提起筷子直接狼吞虎咽起来，丰稷也不笑话他吃相，在一边自斟自饮，悠哉悠哉。
杨彦青吃完一抹嘴，抬起酒杯来喝了一口，略一皱眉，什么破酒，度数太低了，跟喝温开水没啥区别，嘴里都得淡出鸟来。
丰稷看着他吃得差不多了，又向他问起家里的事，杨彦青哪里知道，只能随口胡诌，家里没人了，唯一的父亲也被女真人乱箭射死了。
丰稷好言安抚一阵，像个和蔼的长者一样和他拉起家常来。当知道杨彦青既无功名，又无表字时，也并没有感到意外。
“既无表字。不如老夫送你一个吧，”丰稷沉吟片刻，笑眯眯地说道，“不如，就叫宁安吧，取安宁祥和之意，希望你的到来，能给杭州万千百姓带来安宁祥和，不受流兵盗匪混乱之苦啊，”他语重心长的这样说道。
杨彦青抬头看向丰稷，发现这老头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回事啊，那一双老眼里分明闪烁着狡黠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