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下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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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寻

    当下的时节还未到盛夏,渤海又地处北方,入夜之后十分凉快,曹军将士们大多聚集在城外的军营,三五成群地围坐着,相互闲聊,喝喝酒水、唠唠家常,不必盯着局势发表见解,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放松过了。

    可惜由于郭嘉的病故,冲淡了大战胜利而带来的欢喜,所有人都不那么开怀,只是语气平平地对话罢了。

    曹操这些天几乎都独来独往,很少与人交流,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待在袁绍的客堂或者营地的主帐内,要么一个人静静沉思,要么一个人喝点闷酒,但却准备了两个酒碗,不准任何人前来打扰。

    终于有一晚,贾诩不顾曹操的命令,壮着胆子走进了客堂。

    “文和,孤说过,未得传令,任何人都不见。”曹操抬头望着墙壁上的那些浮夸装饰,却根本无法给自己带来好心情,“你为何要违背?”

    “属下不愿见主公因一个已故的无用之人而忘记……”贾诩在曹操身后低头作揖地说道,似乎是想故意激怒他,可话还未说完,便被一下打断。

    “放肆!”曹操立刻转过身来,怒目圆睁,差一点就打算拔出倚天剑,吼声在这间客堂内响起了回音,“休要口无遮拦!”

    “属下不敢。”贾诩向后退出一步,将身子呈九十度地俯了下去,“可属下反而觉得是主公说了笑话。”

    “嗯?从何说来?”曹操虽然很生气,但强迫自己冷静了。

    “主公曾对将士说过‘整个北方也即将归于我们’,不知‘即将’是多久?”贾诩抬起了脑袋,眼神平静却又让人觉得犀利,“如今我方已在渤海停留了不下半月,却未发一兵一卒,可见此句必是个玩笑。”

    曹操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瞪大了眼睛站在原地,注视着面前的贾诩,一时找不到语句进行反驳。

    “恕属下直言,奉孝已病故,他的贡献也到此为止,于我方而言,确实已是个无用之人。”贾诩见曹操不回话,便接着说道,“主公虽与奉孝情谊深厚,可万不能为此耽误大事,如今乱世天下,若只是想雄霸一方,那主公又为何要改变自称为‘孤’呢?”

    通常遭受了无法辩解的批评时,常人都会低下脑袋,显得有些示弱,可曹操却不同,他高高地昂起了头,眯上眼睛打量着顶梁,视线仿佛一只穿云之箭,直破屋顶射向了浩瀚的夜空。

    “望主公三思,那……属下告退。”贾诩又俯了一下身子,准备离开。

    “文和留步。”曹操轻声地唤道,同时抬起胳膊朝主桌案的方向比划了一下,“与孤饮上几碗,再走不迟。”

    贾诩露出了微笑,一手伸进衣袖中拿住了从许攸那夺来的地图,里面绘制着北方各大城池的城墙构造、军队人数,以及粮草分布。

    ……

    “主公,袁本初自刎,渤海已入曹孟德之手。”老将黄盖来到孙权的书房里,低头作揖地禀报。

    孙权正和其他三人议事,他席地坐于桌案前,手肘撑住桌面托着脸颊,虽然早就预料到结果,可还是收紧了一下眉头。

    “你看看!权儿,当初老夫劝你攻下寿春、俘虏袁公路,或许结局就不是如此状况!如今北方可不日便全归曹孟德所有了!”一位老者大声说道,带着教训的口吻,宛如孙权的直系长辈,此人正是称霸江东的孙家的三代元老,名为张昭,字子布。

    孙权撇了一下嘴巴,抬了抬眉毛,似乎对张昭说的话并不太服气,可碍于他的重要地位也就不打算多言。

    “公瑾,你怎么看?”孙权转头向一旁的周瑜问道。

    “主公,曹孟德即将统领北方已无法改变。”周瑜保持端坐的姿势,不带一丝表情,面如静水、语气平平地应道,“但属下认为他已成诸侯之王,又挟持着当今皇帝,之后的打算必是南下。”

    “嗯。”孙权也心里有数,深深地感到一股巨大的威胁。

    “这还用你说?”张昭仗着自己的年长和资历有些目中无人,似乎并不把周瑜放在眼里,“老夫也猜的到!”

    “若要保住江东,与曹孟德直接对抗恐怕是自讨苦吃。”周瑜很快速地用眼角瞟了张昭一眼,没有搭理他,继续对着孙权说话,“需联合他人势力一同作战。”

    “联合?现在曹孟德独大,诸侯又都各怀鬼胎,你倒是说说该联合谁?”张昭有些故意挑衅,简直就是一个脾气很差的蛮横老头。

    “啧……”孙权对张昭有些看不下去,可又不得不给他些面子,毕竟前一任主公孙策是自己的兄长,并且在临终前钦点了这位老者为辅佐重臣,可没想到他却因此倚老卖老、不太讲理。

    “有一人虽然目前势力不大,却已可看出锋芒,假以时日必成一方霸主。”周瑜的身子向孙权靠了靠,略略地眯起眼睛。

    “公瑾说的是……刘备刘玄德?”孙权也将身子靠向周瑜,二人有点独自对话的意思,都不想和一旁的张昭有些互动,就连黄盖也走了过来。

    “正是,此人暂且居于新野,但必定久待不了。”周瑜答得胸有成竹。

    “何以见得?”孙权也料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只是想再听听周瑜的分析,一方面是打算看看是否和自己不谋而合,另一方面则是故意要显得疏远张昭。

    “且不论刘景升只想安居荆州,与刘玄德那试图壮大的心思无法合拍。”周瑜好像早就思考过,头头是道地说,“单看曹孟德的野心绝不会仅限于北方,益州较远、而我方较强,所以从方位和势力来看,他南下的第一个目标必定是刘景升的荆州。”

    “嗯,刘玄德应该也不会再度屈从于曹孟德了。”孙权接着周瑜的话继续往下说道,“他不来寻我,或许是觉得与我方没什么交情,而我方便可主动去寻他。”

    周瑜听到孙权这么说便将身子向后收了收,露出赞同的微笑。

    “二位想要与曹孟德对抗,那便好好商议吧,老夫累了,告辞!”张昭自觉在此已有些多余,站了起来、甩甩袖子,很不高兴地往大门走去。

    孙权、周瑜和黄盖也不表示挽留,目送着这位倔强的老者大步迈出了书房。

    “主公,那接下来得派人前去找那刘玄德了。”黄盖盘腿坐在了张昭先前的位置上,同样是一把年纪的人,他却显得随和得多。

    三人一同扭脸转向了从头到尾未发一言的另一人,正席地端坐在一旁,耷拉着脑袋打呼噜,嘴角荡着长长的口水,此人名叫鲁肃,字子敬。

    “子敬!子敬!快醒醒!”孙权拍了几下桌案,放大了音量。

    “诶、诶。”鲁肃睡眼惺忪地抬起头,伸手抹了一下嘴角,“议、议事结、结束了吗?”

    ……

    “你怎么又睡了?这才几时?”一位相貌堂堂的闲服男子走进了房里,同时拍打着身上的尘土。

    “啊——”另一位男子背对着此人,侧卧在地席上,正对着他的墙面上挂着一幅字,上面写着一个“禅”,他缓缓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还不是因为你这蠢材迟到,等得我都睏了。”

    “山路难行,又遇一女子崴了脚,我不忍心不理会,所以……”闲服男子坏笑着应道,有一丝炫耀的口气。

    “你个混账!”侧卧着的男子则维持着动作,头也不回,“就知道女人!我托你寻的消息如何?”

    “行了、行了,我都打听到了。”闲服男子坐到地上,动作虽有些散漫却显得十分潇洒。

    “快说!快说!”侧卧男子有些不耐烦地催促起来。

    “袁本初死后,曹孟德继续往北出征,就快攻至长城附近了。”

    “预料之中,待他统一北方之后便是南下……刘玄德那家伙呢?去了何处?”

    “如你所愿,来荆州了。”

    “哈哈哈哈,看来时机已到,那就麻烦你先替我跑一趟吧,元直兄。”

    “唉……你好歹饱读诗书,怎么如此霸道?”

    “再问你一次,去或不去?”

    “好好好,我去、我去。”

    “对嘛,若非是我给你个栖身之所,你的那些个情债可躲不掉啊。”

    “也罢,早点让你们二人相见,这间破屋也可归我了。”

    “知道就好,那个……呃……我的羽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