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下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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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孩子

    “‘呜哇——呜哇——’一阵婴儿的啼哭从脑海深处响起,将昏睡了许久的虞姬给吵醒了。

    虞姬正平躺在床席上,虽然天气还不至于很冷,但她身上依然盖着相当厚实的被子,几乎把整个人给包裹了起来。

    项羽斜靠着床头,摊开两腿坐在地上,轻声地打着呼噜,样子很疲惫,看起来最近都没怎么好好睡过。

    虞姬本想挪动一下位置,却感到四肢无力,而且右半边的身子从多个部位发出剧烈的疼痛,疼得她都紧闭起了眼睛。

    当年为了名正言顺的反秦,项羽拥护了一位楚王,以再立楚国的名号发动大规模的起义,可当大秦朝覆灭,对手换成刘邦之后,楚王的存在反而显得非常碍眼,除掉他对西楚霸王来说只是时间问题。

    楚王预感到形势的变化,也自知无处可逃,便率随从们放手一搏,就在三天前趁夜色偷袭了项羽。

    即使一阵兵慌马乱,可项羽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镇压了楚王的军队,也正巧逮住合适的理由杀掉楚王,然而虞姬的轿撵却在撤离时不慎侧翻,摔得很重,当场晕厥过去,且她正怀着三个月的身孕。

    虞姬这三天一直昏迷,没吃什么东西,全身无力,连伸手摸一下腹部都觉得异常的疲累,可这一模却发现不太对劲,肚子很瘪、往下凹着,已失去怀有胎儿的感觉。

    ‘项王、项王!’虞姬奋力往床沿靠了靠,发不出太响的声音,只得推着项羽的肩膀,满脸焦急。

    ‘妙弋!你醒了?’项羽睁开眼睛,立刻起身坐到虞姬的身边,面露欢喜地抓着她的手。

    ‘孩子……我的孩子……是不是?’虞姬有些哽咽,鼓着勇气问道,但又非常害怕得知结果。

    项羽本因为虞姬的苏醒而高兴了些,却被这个问题又再度打回原形,低下脑袋,缓缓地摇了摇头。

    ‘妙弋,你还年轻,我们还会有孩子的。’项羽婉转地道出了实情。

    滚烫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虞姬泣不成声,根本说不出话来,也听不到项羽在一旁的极力安抚,她曾十分期待自己即将成为一个母亲,也由衷盼望着怀抱这个小生命时的温馨场面,可如今全都化作了泡影。”

    ……

    后院中,侍女和仆人都在着急地来回走动,有的递水、有的送毛巾,个个像热锅上的蚂蚁,不断地从糜倩的卧房里进进出出。

    刘备在门外的庭廊中来回转悠,双手紧握地摆在身后,低着脑袋,也不愿找个地方坐下,后背上因为紧张而冒出的汗水已经渗透了衣服,每当走到面向卧房时都忍不住地要抬头观望一下。

    张飞前倾着身子,手肘撑住大腿,坐在庭廊里的石栏上,眼珠毫无聚焦地四下张望,脚尖很快速地点地,看起来并不比刘备轻松多少。

    夏侯涓反向着身子,面朝外侧,坐在张飞身旁,两手搭在石栏面上,双脚宛如划水一般前后摇摆,侧起脑袋盯着糜倩的卧房,眼神中充满了好奇。

    陈到立于院门外,抽出了莫邪长剑,观察着四周的一举一动,连一个路过的百姓都仔细打量一番,领着百位精兵强将,围住了宅院,防止有人趁乱偷袭。

    医者是个大约五十岁不到的壮年男子,出于性别上的不便,他只能站在卧房的门口,不时地与接生婆对话,了解情况。

    接生婆则在屋内,指导着糜倩如何调整呼吸,如何用力,如何保持意识清醒,还得冲着侍女们大喊大叫,吩咐她们怎样在身边协助。

    糜倩躺在床席上,双腿被高高地架了起来,浑身大汗,头发都湿透了,疼到不得不呻吟,可也毫无办法,只得遵照接生婆的指令,反复地吸气、吐气,蓄力再使力,即使就快筋疲力尽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强撑。

    “头要出来了!快!再加把力!”接生婆突然扯起嗓门,督促着糜倩。

    “不行了……我……没力气。”糜倩有些瘫了下去,汗珠一滴滴地落到床席上,不一会就湿透了床垫。

    “夫人!这可是你的孩子!你若不快些,孩子可会憋死!”接生婆紧盯着产道口的小脑袋,双手时刻准备着。

    “夫君……我的夫君在哪?”糜倩觉得很无助,希望刘备此时能在身边。

    “刘使君正在门外!你若要见他就快些使力!把孩子生出来!”接生婆也已经汗流浃背,整个卧房必须靠她掌控全局。

    “好……好……”糜倩奋力地吸了几口气,接着猛地使出劲,五官聚集到一起,连头都竖了起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刘备在门外依稀听到了些对话,原本就悬在半空的心脏更加不安定,他来到医者的身后,踮起脚尖、探起脑袋往门内张望,却根本看不见什么,只能使得自己越来越着急。

    张飞直起上半身,皱着眉头、呡起嘴唇,睁大双眼注视着门口,拳头握得死紧,连青筋都暴了出来。

    夏侯涓也被这气氛感染了,不自觉地有些慌张,摇摆的双腿停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卧房的方向。

    “好!好!再来!快了、快了!”接生婆再度大喊起来,这一次的语气中充满了激动和欣喜。

    刘备、张飞、夏侯涓几乎同时屏住呼吸,仿佛和糜倩一起在用力;连门外的陈到也闻声转了脸,向院内张望,他们都一起期待着这个小生命的降临。

    一股清风吹来,吹动了树上的枝叶,吹起了人们的衣角,也吹进了正在忙碌中的卧房,带来夏季的气味,更带来一个崭新的希望。

    “呜哇——呜哇——”突然,房内响起了动听的啼哭声,宛如行走于炙热的沙漠中遇见了绿洲,又宛如迷路于漆黑的深夜里看到了灯火。

    众人全都停止了手头的事宜,愣在原地,他们都堆积着内心的兴奋,只等待最终爆发的那一刻。

    “生啦!使君!夫人生了个小公子!哈哈哈哈!”接生婆的大嗓门又一次从卧房内传出,清晰、洪亮。

    这句话宛如打开了水闸一般,众人的情绪像是滚滚波涛瞬间倾倒。

    侍女和仆人纷纷跑到刘备跟前行礼祝贺,随后高兴地相互拥抱、欢呼;医者抬起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接着也朝刘备低头作揖,神情轻松了许多。

    刘备长舒一口气,感觉肩膀都垮了下来,刚从紧张中抽身而出,使笑容显得有些僵硬,扫视着眼前的众人,却听不清他们的贺喜,脑子还有些嗡嗡的。

    张飞扬起嘴角,缓缓地俯下头,望着地面不作声,顿时感到自己的心跳原来已经跳得这么快了。

    夏侯涓本想和张飞说上几句,可一扭脸发现他的性质并不那么高昂,便不准备打扰,自顾自地又摇晃起了双腿。

    陈到那握紧剑柄的手稍稍松开了些,眉头也舒展了,深呼吸一下,继续环视着四周,可眼神已变得平静许多。

    “使君,请看小公子。”接生婆用小被子裹着新生儿来到门口,免得孩子遭受风吹,便没有走出来,示意刘备可以进屋了。

    “来,给我抱抱。”刘备轻轻拍了拍手掌,接着张开双臂伸向自己的儿子,露着满脸的喜悦。

    “使君,你……可会抱?”接生婆不太放心,觉得刘备初为人父恐怕是不懂得如何抱着新生儿。

    “会抱、会抱。”刘备信心满满地接过儿子,同时跨进了门槛,琢磨着自己当年抱孩子的时候面前的众人还不知道身在何处呢。

    张飞和夏侯涓也站起身,跟着刘备走进了屋子。

    “刘善,哈哈哈哈,善儿……我是你父亲,哈哈哈哈。”刘备望着手中肉嘟嘟的儿子,笑嘻嘻地作起了自我介绍。

    刘善只是刚出生时啼哭了两声,之后便睡去了,闭着眼睛,甚是可爱,全身粉嫩粉嫩的,看起来如此柔弱却又如此具有生命力。

    刘备连呼吸都很谨慎,生怕吵醒儿子,嘴巴暂时是合不拢了,始终在笑着。

    “夏侯校尉。”刘备转过头,轻声地对着夏侯涓说道,“虽然我刘某积蓄不多,但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都要赏,你去安排吧。”

    “我来安排?”夏侯涓愣愣地看着刘备,似乎完全没有头绪。

    “你先去库房,一会我来帮你。”张飞插了一嘴,知道如今阵中没有文官,刘备会让夏侯涓去办此事可能因为她是女子,会细心一些,可毕竟没有经验,便打算帮她一把,当年在项羽的楚军中也见识过几次全军犒赏。

    “哦,是。”夏侯涓低头作了揖,之后往库房的方向走去。

    糜倩依然躺在床席上,不知情况如何,刘备想去看看自己的妻子,准备将手中的刘善交给接生婆继续抱着,可余光无意中扫到了身旁的张飞,见他正满脸期待的盯着刘善,仿佛像是他的孩子一般。

    “你……想抱抱?”刘备向张飞问道,语气温和。

    “呃……嗯。”张飞回敬了一个微笑,笑得是那样美丽。

    刘备将刘善慢慢递到张飞怀里,舍不得地又望了儿子一会,随后缓步走向床席;糜倩由于体力消耗过大,已经疲惫得睡着了,贴身侍女正在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着汗水。

    “倩儿,辛苦你了。”刘备坐在床沿边,面露感激地伸出手,捋了一下糜倩那已被湿透的秀发。

    张飞抱着刘善,不敢轻易挪动身子,反复打量着精致小巧的五官,泪水在眼眶中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