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下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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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重任

    寒冷的冬风从北方吹来,带着密集的飞雪,也带走了这片大地上的暖意,光是看着这样的景象就让人不自觉地感到冰冷,更不用说直接吹打在身上了,何况这还是一支从阳武逃出来的败兵。

    先前被困于西门中的将士几乎全部被射杀,只有寥寥数人侥幸存活下来;而东门的状况相对好一些,由于刘备下令弓箭手特意不去瞄准上身的要害,使得约有三分之二的将士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不过依然有许多人的伤势十分严重,或许会留下终生的残疾;唯独南门平安无事,可若非糜倩及时被张辽送回,恐怕同样会在劫难逃。

    虽然阳武离许都很近,要不了几个时辰便可以走到,但那片名为“官渡”的平原上毫无遮挡,刺骨的寒风吹得曹军将士个个低头蜷缩着身体,腹痛也都还未完全恢复,连步子都迈得很小,那些伤兵则更加苦不堪言,甚至有几人都没能捱过这段路途就死去了。

    即便成功救回将士,可张辽的脸上依然看不到一丝喜悦,失去如此重要的城池,而且输得如此惨烈,典韦被断臂、乐进被斩杀,有将近半数的士兵牺牲,西门的通道内更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这对大战在即的曹军来说无疑是很伤士气的结果。

    许都的东门,曹操和徐晃骑在马上,带着十来位骑兵早早地等在了城外一里的地方,期盼又忧伤,满面愁容地看着自家军队缓步归来。

    “主公。”走到跟前,张辽跨下马背,朝曹操低头作揖。

    平躺在担架上的典韦原本迷迷糊糊地就快昏睡过去了,一听到是曹操亲自前来迎接,突然翻身而起,不顾手臂和下巴的剧烈疼痛,往前迈了几大步,直接冲到曹操眼前,单膝跪地,深深地俯下了脑袋,泪水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转,使得他那强壮的肩膀都在颤抖。

    “典韦,快起来。”曹操立刻跨下了马,双手托住典韦的胳膊,语气低沉地安慰道,“不必自责,这一切都是我曹某的过失,怨我、怨我呀。”

    “主公……我……我典韦无能啊!”典韦哽咽得说话都停顿了。

    “起身吧,典韦。”一旁的张辽也跟着架住了典韦。

    身后的阳武将士中,但凡身子还能动的,都陆陆续续地跪了下来,在这风雪交加的天色下,让人看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文谦、文谦呢?”徐晃也跟着下马,跑到了军队中,神情焦急地找寻乐进的踪影,“乐文谦在哪?”

    曹操望着典韦的断臂,以及他那受到重击已经有些变形的下巴,摇着头,长叹了一口气,越发对急于攻打刘备而感到后悔。

    “我们快回许都吧。”曹操搀起了典韦,面露慈祥、强颜欢笑。

    ……

    “文若,咳、咳……阳武的伤亡如何?”郭嘉侧卧在床席上,依旧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人越发消瘦,腮帮子都凹了进去。

    “救回半数将士,不过……文谦战死了,典韦被砍断一臂,唉……”荀彧惋惜地回答,看着地面直摇头,“若不是文远将糜夫人送还,恐怕会死伤更惨。”

    “我方大军就快……咳、咳……赶回了,届时免不了一场恶战。”郭嘉轻叹了一声,望着窗外的风雪,“以少战多,必要出奇制胜,咳、咳……”

    “袁本初在势力越来越大之后变得更加自负,一定不会派出全部将领,我方只要在敌军假意派往寿春的支援到来之前击退他们便是胜利,万不能打持久战。”

    “所以……我方会全军出击?咳……”郭嘉将视线转向荀彧,微微眯了一下深陷的眼睛,“那……关云长呢?”

    “云长与刘玄德、张翼德情谊深厚,我担心他未必愿意出战。”荀彧摸着胡须,在脑中思考着对策。

    “他们三人……咳、咳……可不单单是‘情谊深厚’这么简单。”郭嘉露出了一丝笑意,回忆着在咸阳废墟时偷听到的刘关张的对话。

    “虽然未施婚宴,但主公已亲口将月娥许配于云长,我打算让月娥以熟悉战马为由随军出征。”荀彧从摸胡须的动作换成了搓,表情也舒展了一些,但似乎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如此一来,云长或许会放心不下妻子……”

    “嗯,值得一试,咳……”

    ……

    袁绍得知是关羽在白马斩杀了大将颜良之后,下令加快了行军的速度,怒气冲冲地往阳武进发,打算好好地质问刘备和张飞一番。

    在如何处理这件事情上,军师许攸和谋臣沮授有着截然不同的观点。

    许攸经探兵得知糜倩被送回后,建议立刻拿下刘备那怀孕的妻子以做人质,逼迫他与张飞亲自对战转投曹营的关羽,斩断三人之间的情谊以示忠诚;而沮授则认为不要刻意提及此事,甚至不建议派二人出战,或者可说服关羽加入袁军,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感情很难就此了断,且分投两营并非本意,直面对抗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不惜将才的袁绍似乎更偏向许攸的方法,不过最终决定给刘备和张飞保留一些颜面,先派士兵前去围困住糜倩,让二人自己定夺如何处理此事,若他们寻找诸多借口为关羽开脱,则采用许攸的建议,立即命人扣押。

    刘备和张飞早有心理准备,从当年私下求援董卓入洛阳一事便可看出袁绍是个目光极其短浅的人,根本不可能对关羽这样的优秀将领产生招纳之心,而对颜良被斩的愤怒只不过是觉得自己丢了脸,并非是真正地感到痛心。

    阳武的上空虽然已不再像糜倩刚到时的那么阳光明媚,稍有些阴沉了,可也不似许都那般风雪交加,即便两城相邻的距离很近,天气状况却大有不同。

    刘备和张飞站在北城墙上,迎面吹着凉凉的冬风,看着乌泱泱的一大片袁军正朝着阳武走来。

    “你那新欢的伤势怎么样了?”刘备歪斜着脑袋,直直地望着前方,对身旁的张飞问道。

    “什么新欢?”张飞白了刘备一眼,没好气地反问,得知关羽就是当年害死自己和项羽的汉军大将韩信之后,他的心情就没好过,“别胡说八道。”

    “好吧……夏侯姑娘要不要紧?”刘备见玩笑开的不合时宜,便作罢了,换成比较认真的口吻。

    “醒过来了,无大碍,不过脸上或许会留下疤痕。”张飞有些惋惜地回答,对于一个年轻女子来说,脸蛋破损可是会影响到今后的成婚。

    “如果还有力气,就请她带领些将士前去保护倩儿。”刘备转过头看着张飞,并不是命令的语气,更像是在交流谈话。

    “你……觉得叔至不适合?”张飞平静地问道。

    “叔至戾气过重,倩儿怀有身孕,恐怕……不胜此任。”刘备微微笑了一下,扭头再度朝袁军望去,走得越来越近了,袁绍正坐在大部队正中央的轿撵里,“翼德,速去安排吧,袁绍就快到了。”

    接着,张飞快步离开,跑到了医疗营,见夏侯涓的神色已基本恢复了,全身松软地瘫坐在床席上,脸上依然带着些青紫和伤口,要彻底痊愈还需些时日。

    “你没事了吧?”张飞走到夏侯涓身边,蹲了下来,腹部的疼痛还没消去,显得有些吃力,温柔地问道,“打仗就是如此,你能活下来已经算很走运了。”

    夏侯涓的脑袋往张飞的方向稍稍侧了一些,开始快速地眨眼,似乎是防止眼泪夺眶而出,大战典韦之时,若不是张飞及时赶到,她早已丢了性命。

    “怎么?要哭了?”张飞向前挪出一步,靠近了些,轻声地问,本想抬手摸一摸夏侯涓的头顶,却还是放弃了。

    “没有、没有,我怎么可能会哭?”夏侯涓深吸着气,逼回了情绪,睁大眼睛让自己看起来很精神,“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哈哈。”

    “哦?是吗?”张飞笑开了些,既然夏侯涓极力掩饰了内心的惊魂未定,他也不再继续追问,安慰了起来,“脸上或许会留疤,不过还是很美的。”

    夏侯涓听得心里有些小鹿乱撞,愣愣地看着张飞,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抬起了眉毛,使得伤口感觉很疼。

    “呃……那个……”张飞也觉得气氛似乎略有一丝尴尬,赶紧转移了话题,“如果你没什么事了,有个重任要单独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