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下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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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黄泉

    汉军的营帐内,韩信刚接上了脱臼的手臂,还有些疼,不停地揉着右肩。

    “哈哈哈哈,大将军。听说你负伤了,可还好啊?”没等人禀报,刘邦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不知主公已到,未曾远迎,还请恕罪。”韩信只是轻微地低头曲背,因右臂疼痛,也没有作揖。

    “不碍事,我一来便知你与项羽大战时受了点伤,就命人不要通传了,我自己走来没什么要紧。”

    “谢主公。”韩信说完便站起了身子,“司马欣状况如何?”

    “来人,抬上来。”

    不一会,三个士兵架着一把巨型铁锤,晃晃悠悠地走进帐内,即使三人轻轻地放到地上,还是发出了沉重的撞击声。

    “哈哈哈哈,司马欣其实怪可惜的。当年你苦战降服了他,却被项羽抢去纳入帐下,还被委派在长安监视我。”刘邦边说边坐下了,“如今还不是被樊哙一斧子削去了脑袋,只是浪费了这么一员猛将。”

    韩信跟着坐下,冷眼看着巨锤,回忆着当时与司马欣大战的情景。

    “大将军,楚军已兵败如山倒,下一步如何打算?”刘邦问道。

    “他们肯定已经人心涣散,要趁势彻底击垮楚军的心神。”韩信回答时语气非常平缓,似乎早就想到了方法。

    “那……你打算怎么做?”刘邦询问。

    ……

    虞姬又点上了油灯,继续帮项羽按抚后背,以减轻战斗后的疲劳。

    “项王。”帐外传来了右将军钟离昧的声音。

    “将军进来说话。”

    “是。”

    钟离昧走到帐内,低头作揖,略有些一瘸一拐,看来猛踢乌骓的那一下给他的腿造成了一些伤害。

    “什么事?”

    “汉军派人将一把巨锤丢进了我方营地,还伤到了几个士兵。”

    “巨锤?难道……”

    “看来大将司马欣已凶多吉少,而且……”

    “而且刘邦应该也已和韩信汇合了。”项羽打断了钟离昧,自己接着往下说。

    虞姬静静地站在一边,钟离昧也一动不动,二人没有再说什么,即使是安慰的语句,只因此时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知道了,下去吧。”项羽起身,往角落缓缓走去,“妙弋,你也出去,让我独自待一会。”

    ……

    “韩将军,伤势如何?”刘邦的亲信萧何走到帐内,关切地询问。

    “不碍事,萧公不用担心。”见萧何前来,韩信不顾右臂疼痛,从床席上站起,作揖拜见。

    “诶,将军有伤在身,不必多礼,快请坐下说话。”萧何作揖回礼。

    “来人!上酒菜。”韩信向帐外吩咐。

    “将军找我前来有何事商量?”

    “我已派人将司马欣的巨锤送去楚军营地,必定会对敌方造成一些内心影响。但要彻底击溃,还差一招。”

    “那将军有何高见?”

    “我听说萧公曾云游楚国,是否会哼唱他们的民歌?”

    “妙!此招甚妙!如此定能使得残败的楚军更加无心恋战。”

    一个士兵将酒菜端了进来,摆上桌案。

    “传令下去,寻军中声音洪亮的将士,越多越好,速来我帐前集合。”韩信对着士兵吩咐道。

    “将军果然有勇有谋!不枉费我当年月下追君呐,哈哈哈!”萧何高兴极了,给韩信倒上了酒。

    “萧公过奖。来,干!”

    “干!”

    ……

    虞姬在楚军的营地里走着,看着士兵个个垂头丧气,多数身上都有白布包裹,还渗着鲜红的血迹。

    不知不觉,她来到了医疗营。

    状况惨不忍睹,许多士兵的身体已残缺不全,因疼痛引起的叫喊声不绝于耳,军医们满头大汗,不间断地替伤员治疗。

    “你的右手已经废了,必须马上截掉。”

    “医长,还能再治治吗?没了手我当不了兵,回家也不能种地,但我是家中独子啊!噗……”伤兵说着说着吐出了一大口血。

    “伤口已经化脓,渗入经脉了,不截的话连命都保不住。来人,按住他。”

    麻药早就用完了,只能硬生生地据。

    “医长!这边有伤患大出血!”

    “用力按住经脉!用力!我这就过来!”医长将才据了一半的手臂交给副手,“你来继续,即将到骨骼,幅度可以大一些。”说完便向大出血的士兵跑去。

    只见士兵浑身抽搐,眼珠往上翻着,四肢斜着向外展开,手指扭曲、青筋暴起,胸口处有一个圆形的伤口,鲜血犹如泉涌,定是受过利器重击。

    医长见此情形,立刻脱下外衣,随意折叠了几下,用力地按住伤口,略带哽咽地说:“将士!你已尽力,我们楚军必能化险为夷,了你心愿,不必再坚持,安心去吧,安心去吧……”

    渐渐地,士兵不再挣扎,鲜血也不再涌出,整个人呈现了放松的状态,同时脉搏也停止了跳动。

    医长赶回副手那边,查看被据手的士兵。

    只见副手托着一只残臂,跪在地上抽泣,而士兵已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医长上前拍了拍副手的肩膀,说:“脓已入血,怨不得你。”

    虞姬看着眼前的情景,双目早已湿润,她缓缓地走到一棵树下,不愿再面对如此的惨状。

    树的另一侧躺着一位很年轻的小兵,全身多处包裹着白布,就连眼睛也是,似乎已经失明。

    “是不是项夫人来了?”

    “是我,你怎么知道?”

    “嘿嘿,这里的将士个个满身臭汗。此时这么香,一定是夫人。”

    “伤这么重还说笑。”虞姬丝毫不嫌弃小兵的满身污垢,轻抚了他的头发,“你多大了?”

    “我啊,明日就十七了,看起来很小吧?因为我长的矮,不过我很能打呢!”

    “你这么年轻,为什么要来参军打仗?”

    “我小时候一直打架、不好读书,又不会做工,只好来当兵啦。”

    “参军凶险,你没有家人吗?”

    “我原父家的族人在寿郢全被秦军杀死了。除了我母亲,她当时在出城去娘家的路上,所以才逃过一劫。后来母亲又嫁了,才有了我。”

    “寿郢……”虞姬重复了一句,想起自己的故乡,“可惜了你的父家,不过你的母亲还真是万幸。”

    “是啊是啊!母亲是去告诉我姥姥一件喜事,我小姨在一个大户人家做侍女,被许配给人家的二少爷了。哈哈,是不是很风光啊?”

    虞姬听了心里一颤,依稀唤起了自己孩童时的记忆。

    “你的小姨……叫什么名字?”虞姬试探着问道。

    “她叫丘央,听说长得很漂亮,可惜……她当时也没逃出城来。”

    两行热泪瞬间从眼眶流下,尽管印象已经十分模糊,可虞姬还是想起了这位假装玩游戏,再把自己骗出城的丘姐姐。

    “是的,我想她一定非常漂亮。”

    “不过我小姨一定美不过夫人,夫人可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人了。”

    虞姬流着泪对着士兵微笑,不过他根本看不见,“傻孩子,先养好伤吧。”

    话音刚落,山坡下响起了一片歌声。

    “楚国的歌!夫人!是楚国的歌!咳、咳……”年轻的小兵大喊,同时从口中咳出了鲜血。

    虞姬显然也知道,她更清楚这是汉军故意为之。

    歌声越来越响亮,传遍了楚军的营地。

    听着听着,有的士兵站起了身,抬头看着夜空;有的士兵低下了脑袋,暗自哭泣;更有的士兵竟跟着敌方的声音哼唱了起来。

    像是一道咒语,所有的楚军纷纷开始思念起了家乡。

    不远处有个士兵走到了山坡边,往下方眺望,泪水不停地往下滴。

    “我们回不了家了。”士兵自言自语,随后又向前迈了一步,脚尖已经踩出了悬崖边缘。

    “将士!快止步!”虞姬跑到了士兵身后,叫住了他。

    “夫人,我想回家。”士兵转过身子,声音颤抖得很厉害。

    “将士!你的家不在山下,别做傻事!等战争结束,我们一同回家吧。”虞姬一边说着一边缓步向前。

    “战争……一定会以我们的全军覆没结束!我绝对不会归顺汉军,那样我情愿战死!”士兵的表情越来越夸张,“回不了家了,回不了……”

    “也许还有机会!还有希望……”

    “夫人,我听到了希望的声音,就在山下,我马上就能回家了。”露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后,士兵向后倒着落下了山坡。

    “不要!”虞姬迅速往前迈了一大步,没有抓住士兵,趴着摔在了地上。

    歌声像恶鬼的旋律直冲进耳朵深处,更像一双双无形的手臂要将楚军拽下山坡,而更可怕的是,已有人跳崖自杀,其他士兵居然都无动于衷,甚至无人过来将项夫人扶起。

    虞姬失望至极,一步一顿地走回树下,呆呆地坐了许久,歌声一直没有停止,重复摧残着楚军的心理。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想家吗?”虞姬对一旁年轻的小兵问道。

    小兵没有回答,甚至没有一丝反应。

    “孩子!”虞姬轻轻地推了推他,依然一动不动。

    虞姬慌张地伸出手指探到小兵的鼻下,已经没有了气息,又一个不到十七岁的年轻人止住了他生命的步伐,死在了面前。

    虞姬终于再也忍不住,抱住双膝痛哭起来。

    ……

    “报将军!已有三个楚兵跳下山坡自杀。”

    “哈哈哈哈,韩将军果然出得妙招,敌人已不攻自破。”刘邦大笑着称赞韩信。

    “为主公效力,略施小计、不足挂齿。”韩信虽然说得谦虚,但语气却冷冷的。

    他走到自杀楚兵的尸体边,静静地看了一会。

    “将军!小心!”萧何突然用力将韩信向后拉去。

    后退了一大步,二人都没站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又一个楚兵跳了下来,鲜血溅到了韩信的银甲上,若不是被拉走,便会直直地砸中他。

    见楚兵的尸体死不瞑目,正注视着自己,韩信觉得不太自在,叹了口气后迅速爬起身离开了,可他走着走着,又停下了脚步。

    “来人!去把尸体好生埋葬。”

    ……

    虞姬回到帐内,项羽正望着窗外,背对着她。

    “妙弋,想家吗?”

    “我的家早已被秦国毁灭,从那之后项王就是我的家。”

    “楚军大势已去了,相信将士们也都已无心再战。”

    虞姬沉默了,不知该如何回应。

    “本以为灭了大秦便能一统天下,便能让你风光地当上皇后,没想到……”

    “项王无需自愧,相比皇后,我更愿化身男儿,在战场上助你一臂之力。”

    “呵呵,妙弋此时竟还能说笑。”项羽苦笑了一下,略转了身,伸出了强壮的手臂挥了挥,“来,过来。”

    二人相互依偎着,虞姬靠在夫君的肩膀,项羽搂着爱妻的细腰。

    山坡下的歌声已经停了,但楚军对家乡的思念似乎越来越浓。

    “妙弋,你走吧,回江东去。”项羽轻声说道。

    虞姬听到后一下将头直了起来,“项王,为何?”

    “败军要么归顺、要么俘虏。而你定不愿被刘邦摆布,身为女流,若是被俘,结局一定十分凄惨……妙弋,回去吧。”项羽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

    “项王,如此说来……你依旧要誓死奋战?”虞姬握紧了项羽的胳膊。

    “我为西楚霸王,怎可以败身归乡,颜面何存?”项羽已说得毫无傲气,而是为了极力保留自己最后的尊严。

    “夫君,你若战死,我……岂能苟活?”虞姬更改了称呼,想以夫妻情分来劝说项羽。

    “心意已决!你我二人就此别过吧……有缘的话……来世再见。”项羽却不为所动,将脑袋转向了别处。

    “你我相识已有二十……”虞姬开始哽咽。

    “妙弋!”项羽放大音量,打断了虞姬的说话,抬手将爱妻往身后一推,“无需多言!车马已备好,我会命钟离昧与你同行。”

    两行热泪从虞姬的双眼流下,她没有抽泣,更没有哭出声响,只是睁大了眼睛望着自己夫君的背影。

    二人默默保持了这个状态很久,都没有说话。

    感到爱妻依然站在原地不肯离开,项羽又说:“虞妙弋!”仍旧背对着,“你我就此废弃夫妻之名。即刻起,再无任何关联,你……走吧。”

    又是一阵沉默,凉风再次吹了进来,吹灭了桌上的油灯。

    “羽。”虞姬用了对项羽的爱称,“让妙弋再为你跳支舞吧。”

    “不必了,本王现在毫无心情观赏。”项羽低下了头,闭上了双眼。

    第三次沉默,帐内又暗又静,只能听到些许风声。

    “羽。”虞姬停顿了一下,“那妙弋先走一步。”

    “快离开……”项羽的眉头锁了起来,却被一个清脆的声响止住了说话,征战多年的他很清楚,这是在拔剑。

    项羽立刻转身,同时大喊:“妙弋!”

    ……

    黑暗的天空,没有繁星、没有云朵。

    下方有一条道路,弥漫着灰色的浓雾,两边各有一大片枯树林,但里面的树木不仅没有枯死,竟然还能自行活动,仿佛都有着自己的思想。

    路上密密麻麻地走着很多人,个个面无生气,仿佛行尸走肉。

    人群中混杂着一些面目狰狞的矮人,身高不足三尺,舌头耷拉在嘴外,淌着粘稠的唾液。

    他们赤裸上身,只穿一条黑色的短裤,手里提着灯笼,忽明忽暗,时不时地朝行走的人群挥手示意,似乎在指明方向,灯笼上写着两个黑色的大字:黄泉。

    虞姬也走在其中,和同行的其他人一样,似乎被什么外力迷惑着,竟然对眼前的情景完全不觉得恐惧,只是面无表情地一味向前。

    突然,一个矮人跑到跟前,抬起灯笼晃了几下,虞姬缓缓地恢复了神智。

    周围阴森异常,身旁的路人都似亡魂,两边的树林不时地发出怪异的声响,虞姬害怕得原地打转,瞪大眼睛、捂着嘴巴不知所措。

    “咕啦,叽咕啦,哩嘀叽啦咕。”矮人说了一句完全听不懂的话。

    虞姬低头看去,见面前站着一个相貌异常到恐怖的矮个子怪物,惊得大叫一声,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矮人露出了骇人的笑容,流着口水走近了,他知道虞姬完全不理解自己的话,便抬起灯笼,指了指上面的两个字。

    “噗哈哈哈哈!”矮人大笑起来,一口唾沫喷在了虞姬的衣服上,又粘又臭。

    接着,他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舔嘴唇,舌尖能够到鼻头以上,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虞姬的胸部,神情猥琐、摇头晃脑。

    出于自我保护,虞姬下意识地一脚踢在矮人的脸上,将他踹出了老远。

    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唾液到处飞溅,撞到一个路人的小腿后,矮人才停下来。

    他一下跳起,怒气冲冲地狂奔回来。

    虞姬早已双腿发软,来不及起身逃跑,只得眉头紧锁、闭起眼睛,抬起衣袖挡住了自己的脸。

    矮人发出一声刺耳的吼叫,接着又是一阵听不懂的话语,以及不断拍打在衣袖上的恶心唾沫。

    随后,矮人单手抓起虞姬的一条腿,拖着她走向一边的枯树林。

    “你是什么怪物?要带我去哪里?”虞姬惊慌地大喊,双手使劲地在地上不停乱抓,划破了皮肉,但居然只感觉到轻微的疼痛。

    周围的路人却似乎什么都看不到也什么都听不到,自顾自的行走。

    矮人的个子虽小,可力大无穷,一把将虞姬甩进了枯树林,拍了拍手掌后,便三步并两步地跑开了。

    身旁的枯树都在走动,伴随着诡异的碰擦声,树枝仿佛一只又一只手臂,宛如猛兽扑食一般地朝虞姬抓来。

    虞姬怕得都快精神崩溃了,几乎要哭出来,但又似乎完全流不出任何眼泪,她无处可逃,只能坐在原地,将头埋在膝盖里,浑身颤抖。

    “虞姬。”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辨别不出方向。

    然而,枯树群却突然不再冲向虞姬,竟四散开来,全都躲得远远的。

    “谁?救命!”虞姬以为遇到了救星,一边站起一边向四面环视,但周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虞姬,你本有机会安全逃离,为何最终要选择自刎?”声音近了一些,但仍然捉摸不透方位。

    “你究竟是谁?”虞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时应该没有其他人在场。”

    “我是谁并不重要,而是你本该有美好的人生,为何偏偏选择放弃?”

    “你在何处?为什么不现身?”虞姬仍然转着圈,寻找声音的来源。

    “不必再寻找,若我不愿,你永远看不见我。”女人的声音一下子从虞姬的脑中传出。

    虞姬整个人仿佛被电了一下,抬起一只手臂按压住太阳穴,原地愣了老半天。

    “你……是神是鬼?”虞姬不敢动弹,只有眼珠在左右挪动。

    “你如此轻生,对你和你的夫君又何尝不是一种罪过?”

    “项王已决定战死沙场,我怎能弃他独活。”虞姬的声音弱得有些发抖,只好回答女人的问题。

    “你已知项羽想要赴死,为何不再三劝他撤离?养精蓄锐,他日定能东山再起。”

    “夫君既已决定,身为妻子怎能过多干涉?”虞姬辩解着说道。

    “女弱男强充斥着你的思想,导致目光短浅,不知以退为进,结果只是空有一副美丽的外表。”

    “我……”虞姬低下了脑袋,想说话又一时找不到语句。

    “看到爱妻自刎眼前,你的夫君已经生无可恋,死亡便成为了必然。”

    虞姬无言以对,深吸一口气,双眼紧闭起来。

    “你天生聪慧,可惜错投女儿身,又因个人经历而令才智遭遇埋没,使得你生性懦弱,缺乏判断。”

    虞姬缓缓瘫坐到地上,害怕中逐渐夹杂了一丝悔恨。

    “你到底是谁?我……是不是已不在人间?”虞姬转动着脖子,朝周围问道。

    “此处乃通往阴间必经之路,名为黄泉。至于我是谁,到时自然便会知晓。而接下来,你需要在这片枯树林中不断磨练,不断提升心智。”

    “这里?不!不!我一刻也不想单独待在这!”虞姬猛然直起上身,双膝跪地,摊开双手地苦苦哀求,“求求你!不要丢我一个人。”

    “无可挽回,周围已被下界,你无法走出这里。遥想当年丘央的遭遇,绝对甚过你当前的数倍。可曾想过,同为女子,为何她却如此果敢?”

    虞姬再次愣住,无力反驳,丘央最后的笑容浮现在了脑海。

    虞姬痛哭了,哭得说不出话,但依然无法流出一滴眼泪。

    “不要……不要把我丢在这里……”过了许久,她才又一次虚弱地哀求。

    “这即是磨练,不要恐惧眼前的困难。也许今后某时,你会面对更多的困难,甚至是改变性别。”

    虞姬扫视了远处了枯树,看得她心里直发毛。

    “而且,亡者必会走过黄泉之路,项羽也不例外。”

    “项王……”虞姬略微提了提身,转头向黄泉路看去。

    “虞姬,留在这里吧,磨练自己……”声音渐渐的飘远了,直至消失。

    虞姬维持着瘫坐的姿势,呆若木鸡,她哭了半天却丝毫感觉不到气喘。

    渐渐地,枯树群又挥舞着枝杈聚集过来,行动越来越快,数根粗壮的树枝已逼近到了眼前,即将抓到虞姬,她害怕得将头埋进了膝盖。

    ……

    没过几日,项羽走进了黄泉。

    只有矮人们听到枯树林里不断地传出“项王”的呼喊,直到道路的尽头。

    一条大河隔断了黄泉,河上有一座拱桥,又宽又长,桥头处落着一块巨石,上面刻着“奈何”两个字。

    在项羽走上桥之前,有一位女子递给了他一碗汤,清淡如水,摸上去很冰凉,却在冒着蒸汽。

    ……

    四百年后。

    虞姬单腿勾着树枝,双手抱臂在胸前,整个人倒吊着前后摇摆,她闭着眼睛、无所事事。

    突然,那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一个高大的女人,衣着华丽、全身泛光,背后有无数手臂在自由地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