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色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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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隐藏的杀机

    终于,一场准备许久的筵席即将在众人的期待中展开。李灵潮得到了自己盼望已久的礼物——赠送给父亲的生日礼物。

    “怎么样,大孝子,还满意吧?”马文侠对李灵潮的品味不敢苟同。“可别小瞧了它,等时机一到,你自然就会明白了。”李灵潮对于自己的判断从来就是自信的,不会有任何的怀疑阻止他作出自己认为对的判断。如果李灵潮是那种不间断怀疑的人,那李灵潮就不是李灵潮了。

    “马老板,别来无恙。”李灵潮和马文侠正跟随马老板前往会客大厅。一个朝气蓬勃的少年出乎所有人意料地从拐角处闪了出来。

    这个少年很魁梧,很有精神,是一个洋溢着无穷生命力的人。

    “雅敏?你怎么来了?”马文侠罕见地喜出望外。他的声音忽然大幅度提高了几个分贝,大概情感也随之高涨起来。

    “文侠,你实在太苗条了。草原上的男人怎么能这么瘦弱?快吃胖点儿,今天晚上我们要好好比试一场。”提到赛马,那是马文侠的拿手好戏。雅敏自然而亲密地拍了拍马文侠的肩膀,马文侠的脸庞上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更准确的说法是,难得一见,发自肺腑的笑容。面对着李灵潮,更多的一些时候,马文侠处在警惕与戒备的状态里。更何况,他也不是常常开口。比起口若悬河,马文侠倾向于做一个观察者,对一切有了透彻的理解之后,再去决定下一步究竟该选择怎样的行动。站在健壮的雅敏身边,马文侠的身材毫无优势可言。但马文侠有着自己轻易不会改变的风格,一种出身自草原,终日与马为伴者的本色:沉默寡言,随机应变,沉着镇定,懂得防患于未然,并且英勇无畏。

    “这位青年才俊不知是哪位?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在下雅敏,不知是否有幸知道阁下的尊姓?”雅敏尊重陌生人,很懂得礼仪。他在说话时面带微笑,语气平和。坦白说,李灵潮对这个雅敏的印象很不错。无数身怀强大力量,或者有着强壮体格的人,总是以此作为资本,野蛮而无知地炫耀自己,似乎他们真正具有凌驾于任何人之上的优越。但是雅敏却阳光,富有朝气,还有涵养,不是那类令人厌恶的家伙。

    “你好,我是李灵潮。从北京来到这里,和马老板谈生意。”李灵潮点了点头。伸出右手。雅敏握了握李灵潮的右手。李灵潮感觉到雅敏手中传递的力量,但是雅敏恰到好处地掌握着这种力量。与力量同时涌现的,还有手掌心的火热温度——雅敏一定很热血。

    “来到草原,就是草原的客人,一定要玩得尽兴,今晚的烤全羊和篝火晚会,咱们好好干上一杯!”雅敏丝毫不见外,盛情邀请。他穿着一身蒙古族服饰,右耳上挂着一只古铜色耳环。肩膀上的狼皮披肩才是对他血统的印证——无论他是个多么简单,多么阳光的少年,他生来就是一个骨子里有血性,又有野性的斗士。

    某一个时刻,李灵潮回忆起了自己已经多年不见的一位发小。这个人同样也是个斗士,与雅敏有着相似的装扮,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那是一个英姿勃发,血气方刚,如同豹子一般凶猛的角色。这些无谓的回忆不会为现状带来什么改变,那位发小也不会回归李灵潮的生活。他们已经分道扬镳很多年。

    马老板掀开了会客大厅的门帘,里面高朋满座。几个高鼻梁深眼窝的外国人格外抢眼。马老板向李灵潮介绍:“这几位是来自波斯的客人。”这几个客人都身着白袍,裹着白色头巾。当马老板介绍起李灵潮来自北京时,这几个波斯人互相用一种快速的,晦涩难懂的语言交谈起来。他们之中最年轻的一个人走上前,仔细看了看李灵潮。淡黑色的皮肤,闪烁着智慧的漆黑的眼眸,还有乌黑的眉毛,不同程度的黑色在这个波斯人的脸庞上和谐共存。也许是因为黑色的庄重与威严之感,这个年轻人有着一种隐约的震慑力。他的汉语说得不算标准,但他努力让自己的吐字清晰:“你好,我们都来自波斯(其他几个波斯人也朝着李灵潮,马老板,马文侠点头微笑。)我叫拉姆,我知道北京,那里有长城,还有紫禁城。康熙皇帝就住在紫禁城里。有机会,我们也要去北京。”那几位波斯人又互相交谈了起来。他们对这个年轻人的话语很赞同,频频点头。

    “好,只要你们愿意来,我一定奉陪。”李灵潮欢迎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

    “这位是马老板的公子,我已经是第二次看到你了。你比去年更高了,也更英俊。”拉姆很友好,也很喜欢中国。他对马文侠记忆犹新。

    “拉姆先生是不是想念烤全羊了?今天您可要大饱口福了。”马文侠仍然记得这位外国的友人。其实拉姆比马文侠大不了几岁,但马文侠终日驰骋于草原,而拉姆则在各个不同的国家谈生意,他们之间的差别存在得很明显。

    除了这几位波斯客人,还有一个挺拔伟岸的中年男士,和一个眉清目秀,略带书卷气的年轻男子。“这两个是我的老朋友了。雅格布和丁竞。”雅格布是雅敏的父亲。这个男人豪迈至极,端起一碗酒便仰脖灌下。“今天晚上雅敏要表演骑马,这小子已经去马场了,文侠,好好和他比比。这位李老板我还是第一次见面,真是一表人才。”“不敢当,您过奖了。”李灵潮丝毫不含糊,同样端起碗回敬。白酒不仅烧喉而且灼心,蒙古人的酒量确实非一般人能够比拟。

    “不愧是马老板欣赏的人,爽快!痛快!”李灵潮的干脆利落让雅格布很满意,在这种满意的驱动下,雅格布又灌下了一碗烈酒。

    “别太着急,慢点儿,酒要细品。”那位慢悠悠摇着扇子的一脸书卷气的年轻人对喝酒不怎么热爱,也没太大兴致和来访者打招呼。他正投入于品味一盘餐前的开胃水果。丁竞有着超脱于尘世之外的隐士风范。但风范是一回事,事实是,这是个卓有成就的书画商。马老板在商界的人脉确实广阔,挺有一套。

    李灵潮并不知道,今天,他成为了最受重视,享受最高级别的礼遇的贵宾。当众人围坐在大理石桌边时,马老板指了指李灵潮身后的图画。

    “你们猜这是谁?”马文侠知道马老板最热衷的一道猜谜上场了。波斯人中除了年轻的那位,其他几位又展开了热烈的讨论。雅格布脱口而出:“这是狼头。”丁竞点头同意,继续吃那盘水果。

    “我知道,这代表坐在这个座位的人是王爷。”拉姆认真地回答。奇特的口音令人忍俊不禁。

    “不错,拉姆先生真的是一语中的。这个狼头还是成吉思汗的象征。”马文侠知道自己的父亲无比推崇成吉思汗。但是,李灵潮伟大到能够和成吉思汗相提并论的地步吗?

    可能李灵潮那不甘人后,自信倨傲的态度确实无形中契合成吉思汗的风格。不知道李老板听到这样的赞赏,会不会受宠若惊呢?偏偏李老板就是宠辱不惊,只是微笑。“您太抬举我了,不敢当,不敢当。”别忘了,李林潮的另外一重身份是生意人。如果连谦虚都学不会,在尔虞我诈的商场里。恐怕也混不出什么名堂来了。

    “好了,该上菜了。”马老板轻轻拍了拍手。从门帘外走进了六个蒙着面纱的女郎。五个女郎均身着淡黄色的长衣与长裤,蒙着粉色面纱。最后的一位女郎一袭鹅黄色长裙,同样也蒙着面纱。、一抹明亮的鹅黄色十分光彩照人,众人都不自觉地望向她。

    几个粉衣女郎端来了几个巨大的银盘。好家伙,不愧是草原的风格,真是不拘小节,洋洋洒洒。桌上又增添了数盘水果,数个冷盘。

    这些风味充满了诱惑力:烤鱼被五颜六色的调味料所覆盖,色香味俱全;泛着金黄色,热气腾腾,只叫人馋涎欲滴的烤鸡;色泽雪白,汤底清澈,如同发丝一般纤细的牛肉拉面。还有一锅大杂烩——羊杂碎,即使貌不惊人,但它足以勾走你的魂魄,引出身体里所有的馋虫。还有点心,这样糕那样饼,还有什么馍啊馒头的——但看起来这些点心个头大得非比寻常,数量又多得不可思议。草原的人就是这样豪放而粗犷的。如果只是蜻蜓点水般意思几口,或者和他们讲究什么精致,玲珑,那岂不是大扫其兴?

    客人们都挺实在,一点儿也不客气。波斯人在好奇心之中对美味爱不释手。丁竞在享用了一大堆开胃菜之后,胃口大开,筷子也是无法停下的了。雅格布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兴致昂扬。这一切真的太对他的胃口了。

    马老板同样沉浸在这种热闹里,这样的欢聚一堂。他举起了酒杯。“来,我要敬所有人一杯。”敬酒的规矩永远都是这样——主人举杯,众人一同回敬。所有人都与马老板碰了杯。

    那位穿着鹅黄色长裙的姑娘捧着一只白色瓷壶向众人面前的木碗中倒入一种淡褐色的饮料。这位姑娘的身形婀娜多姿,即使只是捧着茶壶这样简单的动作,都被她演绎得轻巧而柔美。鹅黄色面纱下到底是一副怎样的容颜,或许任何一个男人都希望去一探究竟。

    她不会让任何人的好奇心得到满足,所以她才会蒙上神秘的面纱。

    “这是解酒的酥油茶。”姑娘的嗓音犹如银铃般悦耳。如果她不是那么惜字如金,愿意多开口说几句话,谁都愿意一字不漏地聆听。她仍然不会满足任何人的愿望,近在咫尺的距离是她所排斥的。

    显然,年轻而英俊的拉姆深深被姑娘的魅力所吸引。他伸手轻轻碰了碰姑娘的面纱,姑娘灵敏地闪躲到一边。拉姆的神情中掠过一丝失落,但眼神依旧停留在姑娘的身上,迟迟不愿移开。

    黄裙姑娘走到了李灵潮的身边。李灵潮面向姑娘说道:“谢谢。”姑娘低下头,仔细地将茶倒入碗中。李灵潮刚端起碗正准备喝上一口,却感受到一种冰冷的视线正在瞄准自己,这种直觉一直伴随着李灵潮,不管是在最危险的地方,还是一个彻底只是享乐的场合。李灵潮发现了一双明亮而修长的凤眼,两道扬起的,同样修长的剑眉更为这双眼睛带来一种汹涌的气势。李灵潮更在乎的是,为什么她要紧锁眉头,眼中含着愤怒的火焰,并且以这种方式注视着自己——难道喝下一碗茶,就触怒了这位姑娘,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罪?

    这种愤怒的注视也只是无比短暂的,并且,这种愤怒只存在于除了李灵潮其他人都未曾察觉的情形下。结束了对李灵潮的怒目而视之后,姑娘飘然离去。拉姆出神地凝视着姑娘的背影,恋恋不舍。

    拉姆依旧有希望持续这种痴情的注视。黄裙姑娘又缓缓推着一辆木制手推车邀请进了一个庞然大物——烤全羊。羊的脖子上还打着一只鲜艳的红色蝴蝶结。

    “今天的压轴戏终于登场了。在各位大快朵颐之前,还有一个“开羊仪式”,李老板,完成这个仪式的人非你莫属了。”面对马老板的“命令”,李灵潮毫不推诿,站起身,走到了那只羊的面前。

    开羊仪式就是为羊剪彩。首先要喝一杯酒。拉姆望着李灵潮从姑娘的手中接过酒杯,心中一个劲地羡慕。如果姑娘是把酒杯递给他,他一定会万分激动,心情雀跃,然后饮下一整杯的酒,一整杯的喜悦与满足。

    但李灵潮着实是不情不愿地喝下了这杯酒,姑娘的眼神里依然是不改的愤怒。李灵潮不动声色,但是,他很快就会自己寻找到这种奇怪现象的答案。

    接下来要剪彩了。仍然是这个姑娘把剪刀递给李灵潮。拉姆的羡慕在不断升级,几个波斯人忙着“手中的事业”,丝毫注意不到拉姆的变化。马文侠安静地坐着,他不习惯于一直看着谁,那类怪异的举动。还有两位,一个是一大口一大口,另一个是一小口一小口,吃得不亦乐乎。更不会关注羊是如何被剪彩的,他们只关注羊的本身,他们只盼望李灵潮一刹那就剪完彩。马老板不时与来宾们攀谈或者举杯痛饮,专心于尽到地主之谊。

    姑娘原本只是藏在眼神中的愤怒几乎要脱离控制。她的双手握着剪刀的手柄,将剪刀的锋利刀尖面向李灵潮,姿势用“行刺”来形容才更加贴切。她扬起了手,只要这只手用力向下刺,刀尖就会刺近李灵潮的胸膛。但她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终究在真正造成伤害之前,毕恭毕敬地把剪刀递给了客人。李灵潮可不是个没有大脑的家伙,这个姑娘的离奇举动愈演愈烈,她对自己有着强烈的憎恨——似乎只有结果掉自己,才能够平息她的怒火。

    “快走吧,篝火晚会快要开始了。”雅敏揭开门帘,朝里探了探脑袋,还好,这群人还没喝到东倒西歪的程度。

    从大地蹿腾起的烈火映照着草原上的黑夜,预示着一个狂欢之夜将让整个草原彻底沸腾。星星与火焰,美酒与佳肴,歌舞与赛马,这是为了令所有人忘却忧愁与烦恼。即使只是一个夜晚的时间,也要尽情载歌载舞,对酒当歌,把酒言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