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夫当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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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召见

    成夏前脚刚走,帷幕中就走出来一人,来到范绌身后。

    这人,也是那日范绌召见的诸多幕僚之一,为人比较深沉。

    姓许,名子恒,地地道道的秦国士人。

    初由石溪先生教导,才华横溢而被举荐入了幕。

    与成夏被发现不同的是,他是自己入了相邦府邸,学习为人处世以方便为官吏的。

    他身长七尺,五官端正,温文尔雅。

    有一种君子的风度,也有一种策士的深沉,不苟言笑,也不将表情写在脸上。

    长得一撇八字胡,干净爽朗,举手投足皆有大家风范。

    出身世家,本就有家学渊源,为人也向来谦虚谨慎,与急于表现的成夏是不同的。

    每每问策,他一直默然,近乎没怎么说过话。

    这次,范绌给成夏上了一课是实践,给他的便是让他看着成夏的表现。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行万里路读万卷书,皆不如实实在在的做一天官吏的明白”

    “老师所言甚是,弟子受教”

    不料,他的恭敬并没有换来赞赏,反倒被问道“你知道你最大的缺点在什么吗?”

    “这……”

    “太谦虚谨慎了!不露锋芒,这种人……很容易被人想做别有所图之辈”

    谦虚谨慎固然是好,不露锋芒也固然有利于暗中积蓄力量,怀拙藏志于胸中。

    可对当权者而言,这种人宁杀之也不会用。

    “说说你的看法”还未等他开口,范绌又道“搪塞老夫可是没用的”

    “是,弟子谨记”

    要说的,自然是成夏。

    “昔日华仲一朝被相邦看中,正为踌躇满志,志得意满的时候,自然急于表现”

    “以他诸般见识,且身有急智,或可分析的七八成,却永远忽略了权御之术”

    法家讲求权御,以权制人,以术御人。在诸国,都被当做帝王心术。

    实则作为官吏皆知道,这也是做官的道理。

    “老师以官许之,令其遭遇挫折,再将他委以重任,收心于他,或可激励他砥砺前行,在磨砺中有大进步、大突破”

    “届时,老师便又多得了一位门生,一位不同于政见一致的盟友,而是一位忠心顺从相邦意思的……”

    范绌示意他停下,哈哈大笑一阵。

    指着许子恒道:“卿,国士之才耳”

    一句话,令许子恒冷汗连连。

    仿佛那日他听见的‘真相邦之才’,又再次响起在耳边似得。

    他突然发现,范绌那温和的眼神之中,仿佛藏着一只比狐狸还狡猾的心灵。

    并且,他永远也看不透范绌的真正用意。

    “苏湛号‘鬼狐’,不知子恒可比得过他?”

    “廷尉甘南致曾向老夫抱怨,不该将本可消弭于无形之中的刺杀,搞得一塌糊涂”

    “老夫说,就算全缉捕了,还会有其他刺客来刺杀楚国使团,那匹夫他却不信”

    据闻风司当日消息,刺杀楚国使团的刺客并不止一批。

    可真正刺杀的,却只有那个剑客一行。

    “最后将这事落在了长安令的头上,非要给一个交代……”

    “老夫也是无人可用,只好拜托子恒了……”

    ……

    五天已到,理当是召见外使的日子,也是秦楚议和达成的最后一道顺序。

    觐见秦皇,便是最后的一个步骤。

    昨夜子时,三路骑士入长安,带来了北地重镇城阳为赵军围困的消息。

    赵军利用内部探子潜入秦军,策应赵军攻破渭滨,一举焚毁半数粮草。

    并且掌控焚寂关,断了秦军其他军队支援的道路,也阻止了围困秦军的突围。

    赵军北地增兵,已至十二万,全部用在围困城阳诸城。

    扶渠兴坚壁清野,分守城阳东西大营,又分兵驻守临近的绥德。

    北安、石河谷等城,则被他撤军而放弃。

    一路丢城,共十五座易手,秦国自东北的突出点城阳郡暴露在赵军兵锋之下。

    最大损失,莫过于渭滨之战。

    樊胜为死士营偷袭,气急之下派偏将杨勾追击,于陇马川不远再被赵军郭竖伏击,差点战死。

    两三千余人,全军覆没。

    秦皇听了勃然大怒,虽然未下命令惩罚樊胜,但心里的怒火可想而知。

    原本于苏湛谈崩之下,意识到北地问题的时候,就从最近的蓝田大营掉走三万人,以蒙儒为将北上支援。

    如今听到确切消息,又不得不从蓝田大营调军两万军,以魏京为将军支援。

    此二人皆宿将,为抚军将军与安东将军,与抚远将军田蒙同阶。

    三大营主将左冯诩为扶渠梁,高平为西陲的羌槐,唯蓝田为大秦宗室赢安邦。

    赢安邦为赢华亲弟,宗室中最忠心的一员,与赢姜同父同母。

    在章台宫之乱中时,一直都是站在赢华这边,为他平定了内乱。

    他部下的人,也是秦皇最可信任的人。

    往北支援,再也好不过了。

    并且,传令安抚诸将,尤以樊胜为最。

    卫公勉变法,关于主将丧师,可是抄家流放的大罪。

    在被偷袭,加之又被伏击的罪责之下,樊胜已经末路了。

    因此,安抚他,不让北地崩溃尤为重要。

    至于与楚议和,也需提上议程。

    最重要的还是担心,楚国除了联系赵国,还会联系其他也说不定。

    原本是楚国‘惹事’在先,玩脱了秦皇想敲诈一笔,却没想到楚国早已经联系了秦国仇敌作为对策,并资助怂恿他们。

    这一下,惹事的不仅仅是楚国了,而是更多的仇敌。

    对付他们,足以让秦军焦头烂额。

    楚国使团在一位年长的宦官带领下,进去了层层长阶的秦宫。

    宏伟的建筑,传言为景帝与诸侯相王互帝的时候所建立,意在摆脱昔日蛮夷之邦,与诸国平齐的地位所修建。

    甚至,景帝暗暗还故意将比例放大了几分,誓要超越其他国家宫殿。

    走在这长长阶梯之上,霸主雄风的大秦情结,在楚使团的诸人中滋生。

    “宣,楚使屈文谦、苏湛觐见”

    一声高昂的声音从宫殿里传出,阶梯旁执着长戈的将士,纷纷收起。

    楚使所到之处,长戈收起于哪里。

    走在朱红地毯上,直入大殿内部。

    秦国相邦领着一批属官,与典客令等一道早已经大殿等候,只待屈文谦、苏湛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