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之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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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天机道观(上)

    乱世道士太平佛。道家不同于释家的渡己渡人,于太平时大行其道,于乱世中封山闭馆,追求来世,忍受今生;亦不同于儒家积极入世,已天下为己任,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道家追求清静无为,无为之为。乱世之中,道家竭力奔走,或救万民于水火,或行侠仗义救数人于困厄。太平之时,道家则无欲无求,清静无为。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对于夏宇生来说恍若亘古,诸多情形一一显现,那痛,直入心扉;那喜,发自心底;那悲,天地同色;那叹,惆怅不已;那苦,让人心悸……恍若二十载的悲欣交集,二十载的酸甜苦辣,全都浓缩在一起。

    夏宇生醒来的时候,感觉喉咙火烧火燎的难受,身上一点气力也无,头脑中昏昏沉沉的,竟似什么都记不起。见自己在一个干净的云房里。房间布置的极为简单,一张床,一张桌,一个蒲团而已,墙上挂着一把剑。身旁一个小道士见自己醒来喜不自禁,“居士终于醒了,我去请师傅去。”也不待夏宇生答话,转眼跑出门外去了。

    不多一会,来了一个道士,约莫四十,手中持一把拂尘,见夏宇生醒了,喝一声无量寿福,“小居士终于醒了。”对着夏宇生抱一礼,内掐子午诀,外呈阴阳图,负阴抱阳,守正归一。

    夏宇生趴在床上,双手一抱拳,便似要晕过去一般,“居士那日流血过多,方才醒来,倒是不可妄动。”

    “谢道长。”

    “清风,你去后房,端一碗粥来。”

    清风便是刚才守在夏宇生窗前的小道长,见师尊吩咐,便赶紧跑到后房端了一碗粥出来,不过因为过了吃饭的时辰,已然没有热气冒出,不过是因为灶底之火尚未完全熄火,所以温着而已。不过对于夏宇生来说倒是刚好。

    清风把粥端给夏宇生,夏宇生也不客气,虽然趴着,却是两口就喝完了。这才感觉嗓子好受了一些,身上有了一些气力。

    “敢问道长,此乃何处?我为何在此?”

    “此乃天机观,这是我的云房。那日居士爬到我道观门口,失血过多,却是不记得了。”

    夏宇生一下子想起来自己才入严府第二日,便因为自己撞破了严闾珖的“好事”而受到诬陷,最终被杖责三十赶出严府,想不到竟是爬到天机观来了。

    这天机观他平时也偶有耳闻,据说天机观的观主无尘道长武功不得了,更是与江湖上的一些门派交好。王上当年亦曾对无尘道长赞不绝口。

    不过这天机观与其他道观不同,更与寺庙不同,并不接受他人香火参观,平日里更不开观,倒是显得神神秘秘的。因此,天机观虽然小有名声,却并非成名显赫的那种。尤其是无尘道长经常外出云游,要么就是辟谷,到现在竟然与江湖上的一些门派也少有交往了,真真的应验了那句乱世道士太平佛。如四海归一、天下大昌、民心思定,天机观也就逐渐退出舞台,寻那三清之境了。

    “如此说来,多谢道长救命之恩。在下夏宇生,不知道长?”

    “贫道无尘。”

    夏宇生一听,原来眼前这位便是天机观的无尘道长,登时便要起来参见,结果扯动屁股伤势,“哎呦”。

    那无尘道长见此情形,一只手搭在夏宇生肩头,夏宇生便觉一股巨力袭来,却又纯厚延绵,身不由己重新趴回床上了。

    “居士,我观你并非大奸大恶之徒,缘何被人杖责?”

    “实不相瞒,道长,我本布衣一书生,究天地之变、学古今之长,本欲学有所成报效朝廷,奈何屡试不中。后承蒙恩师推荐,入一官人之府做书童,方才两日光景,哪想那晚撞破了大人公子意欲强暴一婢女。在下气愤不过,出面制止,结果无意中将工资打伤,反被公子诬陷在下欲行那龌龊之事。那婢女因被公子以家人威胁,亦不曾为在下作证。更有婢女诬陷在下挑逗勾引。结果便被杖责三十,赶出府中了。”

    夏宇生将当日之事娓娓道来,但顾及严府名声,并未点名严府。自己越说越气,好似又经历了一番,身体忍不住发抖。

    那无尘道长见夏宇生气愤异常,怕牵动心神,反而耽误了伤口恢复,用手按在夏宇生后背,一道真气入体,平复了夏宇生的心神。

    “无量寿福,看来小居士也是有故事之人啊。这样,不若在观中休养几日,待伤好后再做打算如何?”

    那无尘道长听夏宇生所言,心中已然有所判断,但因并未亲眼见过,是以不能妄下决断。但夏宇生一书生,又受此重伤,若非自己就只,恐怕早已一命呜呼。所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因此便让夏宇生在天机观中疗伤。

    夏宇生听无尘道长如此说道,心中感激不已,他大志未展,双亲之恩未报,可不想如此糊涂死去。但自己目下身无分文,当先养好伤再做打算,也就没有和无尘道长推辞。“既如此,在下先行谢过道长。”

    无尘道长见夏宇生倒是个生性洒脱之人,暗暗点了下头,“小居士,你再休息一下,贫道出去再给你配副药。”转身便要出云房。

    “道长且慢,在下还有一事相询。”

    “不知小居士想问什么?”无尘停下了脚步,转过头。

    “那个,不知道在下的那个背篓可还在?”夏宇生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无尘道长一时不知夏宇生什么意思,当日救了夏宇生之后,清风便将那背篓翻了个遍,想找出能证明此人身份的东西来,倒是除了笔墨纸砚、书籍和两件破烂衣服,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一钱都没有。听夏宇生所言,只怕实在被赶出府中的时候被下人顺手拿了去,又或者路上丢了也未可知。“还在,敝观不曾动分毫。”

    夏宇生舒了一口气,显然对那个背篓甚至上心。“不知可否劳烦清风道长拿本书来给在下看,在下一日没有书看,心里便似缺少了什么。”

    无尘道长听夏宇生说完哑然失笑,看来是自己多想了,那背篓里全是书,既然开口详询便是问书的事情,看来果真是书生意气啊。“无妨,贫道一会让清风送来便是。不过小居士方才转醒,不要太过劳神。”

    “好的,多劳道长挂怀!”

    无尘道长掩上房门,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样一个才从鬼门关上捡了条命回来的书呆子,会是一个奸邪之徒吗?无尘道长觉得夏宇生的话怕是真的。只是他一直没有言明到底是哪座府邸,若非编造便是怕坏人名声有意不说。倘若真是如此,此子受人诬陷而心不怀怨恨,当真大丈夫也。

    过了一会,清风便将夏宇生的背篓提来,夏宇生从背篓里拿出了一本书,认真地读起来。

    过了约摸一个多时辰,无尘道长端着一碗药进来,见夏宇生正在读书,轻轻咳了一声。

    夏宇生正读的起劲,猛然听见咳嗽,抬头一看无尘道长端了一碗药过来,香飘四溢。都说良药苦口利于病,但似这等香味的药,闻一口便让人垂涎三尺。

    “小居士,贫道为你熬了一碗药,你趁热喝了罢。”无尘道长把药递过来。

    夏宇生双手端住,说了声多谢道长便一饮而尽,好似琼浆玉液一般,根本没觉得苦,倒像甜饮一般,让人回味无穷。许是饿的很了,连药也这么好吃,夏宇生心里默默地想到。

    没过一刻,夏宇生便觉得腹内燥热不已,浑身出汗,如同泡在热水中一般。尤其是屁股,既热又麻,便如有虫在啮咬一般,不禁浑身颤抖。

    无尘道长见夏宇生药效发作,便对夏宇生说,“小居士,此药乃我天机观不传之密,不仅可疗伤,平常人更可强身健体,习武者服用亦可增强功力。你且不要动,贫道这便为你疗伤。”

    无尘道长说完,单掌抵在夏宇生背上,内力一吐,夏宇生登时觉得一股冰冷之气直入体内,又打了个冷战。一冷一热两股气便在夏宇生体内纠缠,初时夏宇生觉得难受一场,一口气眼看便要喘不上来。没过一会,两股气便在体内相融,变得温润异常。夏宇生只觉得身体便似要飘起来一般,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在贪婪的呼吸。

    无尘道长此时也已收工,夏宇生岁不知道自己所服为何药,但对于武学倒是有所耳闻,方才一幕莫不是无尘道长为自己打开了人生另一扇门?

    只是还未等他想问,无尘道长便起身离去了。

    很快到了戌时用餐的时候,清风拿了四个馒头,端了两碗粥,一盘咸菜过来,还炒了一个鸡蛋。

    “居士,家师正在辟谷,是以敝观饮食简陋,还望居士莫要见怪。”

    那夏宇生本来因为失血过多身体就比较虚弱,醒来不过是喝了一碗粥。加上刚才服药之后出了一身的汗,饥肠辘辘,哪还顾得上客套,当下两个人风卷残云一般与清风将这些东西一扫而空。

    “清风道长,在下夏宇生,如若不弃,你便喊我宇生即可,老是居士居士的,在下心里实在惶恐不安。”

    “既然居士如此吩咐,那小道便不客气了。对了,宇生,不知你上好之后,作何打算?”

    夏宇生神色一黯,老实回答,“在下实是没有打算。”

    “哦”,清风若有所思。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云房内灯光昏暗,照在两人的脸上,忽明忽暗,便如夏宇生的前途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