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捉妖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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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情绪

    乔德浩和程章两人并列坐在牢房之中,中间隔了一道铁栅栏。

    此时乔德浩正对着铁窗默默流泪。

    其实衙役们倒是没有为难他们俩,因为李光的关系,常熟这里的衙役对夫役们是抱有极大的同情心的。

    要不是上命差遣职责所在,他们大多会对这事儿袖手旁观,甚至摇旗呐喊也不一定。

    可是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衙役们的意料。

    他们原本是做好了准备,想要昧着良心再弹压一次夫役,哪知道基本上没费什么事,用弹压这词都有点不妥当,为首的两个人几乎是自投罗网,或者说是主动投案自首的。

    衙役们原本是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场就把这两人放了,因为事情其实也没闹出太大动静,仔细算起来都是监工们在大惊小怪。

    可谁料两人中其中有一人抱着他们的腿哭得稀里哗啦,哭着喊着要求把他带走,那模样就好像寻到了失散多年的亲骨肉一般。

    而且那人听说衙役要把他们放了,当场就要以死明志,衙役们不得已,这才把这两人先安顿到牢房里。

    至于后来乔德浩对着铁窗默默流泪,那完全是逃出生天的喜悦,他面对衙役们还是不敢表明身份,但是可以想见,明天李光一定会来审他,到那时候他就可以彻底翻身了。

    这段时间受到的屈辱,历经种种都闪过眼前,他不得不流泪。

    “乔兄弟啊,明天我们就能含冤得雪了,不瞒你说,兄弟我想起这一日的遭遇,那真是感慨颇深呐。”

    程章有意寻乔德浩说话,他得成热打铁,把功德落实了。

    “是啊,我是真没想到会是这般光景,让程头儿见笑了。”脱困在即,乔德浩心中一片轻松,竟然久违的微笑起来。

    “兄弟,恕我直言啊,你手下的这个王监头,怕是要换人了才好。”

    乔德浩闻言脸色一变,又是满脸阴郁地答道:“这个自然,我明天第一件事就是把他给踹了。”

    程章很是满意继续循循善诱:“而且新换上的人,一定要选可靠的。”

    他说这话的意思本意是想让乔德浩重选一个老实一点的监头,没事自己再去多看看,这样夫役们少了一些小鬼纠缠,处境也就会改善一点。。

    然而他却没有料到乔德浩听了他这话却是久久不肯开口。

    程章以为他是舍得不王二胡子,到底收了人家的好处,心里头还是虚,于是又接着卖力忽悠:

    “你想想,你今天给那正义制裁得怎么样?你才一天就受不了了,你说那些夫役们天天被制裁,能不在背后骂你么?我也不是说要你把王二胡子怎么样,给他换个岗就是了……”

    “我要自己当这监头!”

    乔德浩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说得掷地有声,倒把程章听得呆了。

    “我想好了,出去后我就把家搬过去,把那正义的大棒给接过来,谁敢对夫役们不好,我就敲他脑袋!”

    “乔兄弟,其实你也大可不必如此。”程章劝道,他有些跟不上乔德浩跳跃的思维。

    “必须如此!”乔德浩表情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程头儿,实不相瞒,我已经买了两房妾室,可一个肚子里有动静的都没有,今天那些人说我要断子绝孙……呜呜”

    程章接着安慰他:“那些都是气头上的胡言乱语,你别往心里去,生不出孩子这事,其实你应该去多找找有经验的郎中帮忙,自己胡思乱想那是没什么用的。”

    “我觉得都是我缺德事做多了才有的这报应。”乔德浩表情坚定得过了头,又慢慢显得疯狂起来。

    程章继续劝解:“你能这么想那当然是好的,但是贤哥那里也不能……”

    然而乔德浩已经渐入佳境:“所以我要弥补过去我所做的一切,回去我就把夫役和监工都遣散了!”

    程章继续苦劝:“乔兄,慎重啊,慎重!你这么做纯属鱼死网破,我觉得你应该再考虑考虑,其实我们可以……”

    “不必考虑了,矫枉必须过正!”

    程章继续苦劝:“想不到乔兄你还挺有文化,但是我们还是要注意方式和方法……”

    “谁也别想阻止我!”乔德浩彻底疯了。

    ……

    程章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乔德浩是一个情绪化的人。

    一般人在回忆到一些不堪的经历时,通常都选择回避,但是乔德浩不一样。

    他会仔细地研究这事儿它究竟是怎么了,一旦有了偏差,他就会陷入永恒的偏差之中无法自拔。

    这时候解救他的办法,唯有再给他一点刺激,比如之前程章抄起的木棒。

    而这次来的,却是闻声而至的一干牢头。

    一顿胖揍之后,乔德浩老实了,他倚坐在牢门上,大口喘息不止。

    之后在走廊的尽头,又远远地传来一个亲切的声音:

    “脑壳子疼!”

    伴随着这声而来的人身穿七品官服,正是县令李光。

    其实按照道理,县令是不必到这时候还在办公的,更不要说亲自下监牢提审犯人,但谁让常熟正在多事之秋呢。

    平江府又来了人捞朱衙内,而且这个人的身份甚高,他还不好避而不见。

    那来人倒是客气,跟李光交涉的语气很是委婉,但字里行间又透露着强硬,这绝不是个能轻易打发的。

    好在他还算讲道理,听说了朱汝贤在常熟的所作所为的之后,拍着胸脯就保证决不再让他继续胡作非为,闹事的夫役也一概既往不咎。

    李光也不想再硬挺下去了,就这几天出了多少事了?

    既然人家给了面子,顾全了他的立场,也答应平息事态,那不顺坡下还等什么呢。

    于是他便亲自到牢里来放人了,盘算着赶紧了解这一档子事,先让那人把朱汝贤给领回去,安抚了夫役,再把那什么程管事和乔监押的人给找到。这样就能安稳睡个觉,脑壳子才舒服点。

    可是事情哪可能这么顺利呢?

    朱汝贤一听那人来捞他了,顿时感觉像来了靠山,竟然赖在牢房里不肯走了。

    本身朱汝贤也是个四六不问的主,那是绝不肯服软的。

    李光之前不知跟他讲了多少道理,早就温言说明花石纲花的问题不在这里,你这么胡作非为是要出乱子的。

    然而朱汝贤一概不听,活脱一个受气的孩子,你说不要这么做,我就偏要这么做,你能把我怎么地?

    如今知道有人来捞自己,那就是更加要闹腾了。朱汝贤双手死死地扒着牢门,不停地叫嚷着:“不,我不走!这里舒服至极,好比人间天堂,给我个神仙当我都不走!”

    好端端一个阴森恐怖的牢狱给活活整出了街头唱戏的效果,关押在隔壁的犯人们都看得如痴如醉,李光则不停地敲着额头:

    “脑壳子疼,脑壳子疼啊。”

    朱汝贤这出已经够李光头疼的,怎料这活泼的氛围还会传染。

    这时牢房的另一侧,竟又有一人发起了颠,竟然高声疾呼谁也不能阻止他,态度极其嚣张。

    他要干嘛啊?李光仰天长叹:“脑壳子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