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节：海上经历（五）
很难描述此时孩子们的心情：船舱里剩下的孩子们大约有二十来个，他们个个抱在一起，缩成一团，满脸恐惧地看着眼前的赵术。
秦义的双脚被捆住，他刚想动弹，不料膝盖处传来一阵巨痛，他的脸色苍白，额头渗出汗水，目光紧紧地盯着门口；张颜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害怕地尖叫，她浑身颤抖地被华沸抱住；华沸一脸惨白，双眼睁得老大，紧紧地拥抱张颜，生怕她被人夺去；小童站在华云身后，一张年轻的面庞毫无血色，他几乎想要闭上眼睛，不去听外头那些可怜的孩子们的惨叫声；华云的双眼发直，他呆立不动，此时似是失去意识，像一个毫无生命迹象的木桩；黄叙躲在一群畏缩的孩子们当中，他双眼迸出一股仇恨，毫不客气地瞪着赵术，双手都要握成了拳头。
二十多个孩子们想要反抗，却反抗不了，也不敢反抗。
赵术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看了看那些被带出船舱的孩子们，此时他们被人口贩子们齐齐押住，皆是绝望而麻木。那些孩子们还在生病中，即使双手被束缚住，他们还是不停地咳嗽。冬天的气温很冷，他们的脸蛋更加通红，寒风阵阵吹来，他们的头发飞扬，嘴巴一张，“咳！咳！”地不停咳嗽，似乎比刚才更加严重。
赵术作一个手势，只见人口贩子们毫不犹豫地把那些生病的孩子们的衣物脱下，夺去他们身上值钱的东西。很快的，生病的孩子们皆是光着身子，他们的衣物被扔到一边，尽管他们哭喊不休，挣扎不断，但却于事无补。
他们被人口贩子们擒抱住。赵术再打一个眼色，便见那群生病的孩子们被人口贩子们扔下船！是真的扔下了船，他们好像不把生病的孩子们当成人似的，生病的孩子们仿佛变成了碍事没用的货物，被人口贩子们朝半空中一抛，一个个大叫“啊”的一声，继而跌进海中。
“扑通！扑通！扑通！”那是落入海中时发出的声音。
“救命！救命！救命！”船舱外传来一阵阵嘶心裂肺的惨叫，隐约伴随而来的是在海中不断的折腾声；赵术面不改色，甚至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船舱内的孩子们几欲晕倒，他们再也忍受不住，“哇”的一声，再次凶猛地嚎啕大哭。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船舱外的惨叫声渐渐小了下来，似乎也听不到多少折腾的声音。船舱内的孩子们红肿了眼睛，哭哑了嗓子，无力地瘫倒在地。
一只靴子走上去，船舱内的孩子们像被惊吓的鸟儿，一个个惊慌地往里头挤去，他们的头上却传来一个低沉的笑声。
赵术柔声道：“你们乖乖地呆在这里便是，再过两天，便要下船了。”
孩子们默不作声，他们相互看了看对方，不知此时该说甚么才好。
一叠叠衣物完好地出现在他们的眼前，被放置在他们脚边的不远处。见这群孩子还是没有反应，赵术温和道：“这些衣物你们多穿些，可不要生病才好！船上没有多少药材，你们应该学会照顾好自己才是。”
二十多个孩子们哆哆嗦嗦地抬起头，齐刷刷地打量眼前的这个人，只见他满怀慈祥之色，笑容三分热诚七分真切，哪里还有刚才那种阴冷可憎的面目？可是他刚才的确做了一件可怕的事情，现在孩子们一见到他，便不由地打从心里发抖。
“啊，这不是……？”张颜看到一件衣物时，惊呼一声，她捂住了嘴巴，身子颤抖不断，脸色尽褪，只留下一双恐惧的眼睛，吓得华沸在一旁低声安慰她。
“呀，那不是……！”华云不解地看了过去，只见那件衣物很是眼熟，不稍片刻，便猛然地想起那衣物正是牛四平日身上所穿的。
华云的眼睛瞪得不能再大，他仔细观看那些衣物，那些衣物个个让人熟悉得不行，不是被带走的孩子们身上所穿的，又还能会是谁的？
“这、这是他们的……！”小童的嘴唇蠕动，一脸哭丧的表情。
赵术笑道：“他们总算还有些用，至少留给你们衣服穿！你们也别害羞，都穿上罢！你们多穿点，这样才不会觉得寒冷，才会觉得暖和，不会再生病。”
孩子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愿意率先拿起那些衣物，仿佛它们是洪水猛兽。
“你杀了叙儿罢！”黄叙咬牙，满脸狠意。
赵术寻声望去，只见众多孩子们当中，有一个身体长得相当结实的小伙子，那小伙子长有一张娃娃脸，分明就是一个孩子。他用憎恨的眼神瞪向赵术，赵术丝毫没有觉得这个孩子放肆无理，他淡淡地道：“你叫叙儿？你倒是不怕死！”
黄叙昂头，气势汹汹。
“死，有时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活下来。”赵术冷淡道，“也许你们听不懂，不过叔叔要让你们知道，即使你们全死了也没关系！对于叔叔来说，捕获孩子的机会多的是，即便是下了船，叔叔也能带领其他人立即抓到新的货物。”他蹲下身，伸出手想抚摸站在最前面的华云，但是华云微微侧头，躲开了赵术的手。赵术一愣，收回头，直起身，哈哈地笑了一声，才冷漠道：
“活下来罢！叔叔可不想再去抓捕新的货物！你们也不想死的，对不对？活下来！只有活下来才有回家的希望！你们抱着这个想法走下去就行了！或许你们不知道，事实上，人口贩子可不是叔叔这一家哩！还有其他许多家！他们可不比叔叔心软！说起来，叔叔对待你们还是不错的，不是么？”
“还有其他的人口贩子？”华云脸色一白。
赵术愉快道：“自然还有其他人口贩子，当然不止叔叔这么一家！对了，你们若是从陆地上逃走，还得小心其他人！你们还小，根本不懂活在这世上有多么艰难！你们呀，还是乖乖地听叔叔的话罢，叔叔不会亏待你们的。”
“那你究竟要带大家去哪里？”见赵术想要离开的模样，小童不得不发问。
这次赵术并没有拒绝回答，他面无表情道：“北方！极北之地！”
“奴隶市场？”小童低声地问。
赵术一愣，继续一笑，嘲讽道：“不错，奴隶市场！是奴隶市场！哈哈，奴隶在百年前便已经废除，可叹也只是表面上的废除，私底下还是继续地进行！不然你们以为诸侯、豪强、官吏们家中的奴仆、奴婢是打哪儿来的？可不都是奴隶市场上买来的么！哈哈！真是可笑！战争引得家破人亡，流民、平民和俘虏之类若是不能好好保护自己，便会被人贩卖了去，给人做奴做仆，替人做活卖命！一旦主人身死，这些下人也要落得个凄惨！富人永远是富人，穷人永远是穷人，这些都是命！根本无法改变！哈哈，瞧一瞧叔叔都在说甚么！说的甚么鬼话！”他一边笑，一边流泪，最后平静道：
“你们好好休息罢。”
船舱的门被关上，赵术和他的人口贩子们不见踪影。孩子们松了一口气，顿觉死里逃生，他们呆呆地看了看对方，眼中透出迷茫、无奈、不解和哀伤。船舱里静悄悄的，似乎和平时没有甚么两样，只是孩子们的人数由四十锐减二十，人口的减少时时刻刻地提醒他们，自己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他们的确是羔羊，毫无还手之力的羔羊。
一滴眼泪落在地上，张颜捂住脸，第一个低泣了起来。
孩子们垂下头，脑中一片空白，今天他们饱受惊吓，如今他们只觉十分疲惫。
生病的孩子们弥留的衣物安静地躺在一边，默默地证明那些还未长大的孩子曾经来过这世上，可惜太过匆匆。没有人愿意碰触它们，孩子们抱成一团，心底在默默地哭泣，这一夜乃至以后，对他们的身心都有很大的影响。
船在航行。孩子们失去了欢笑，他们无声地等待登上陆地的那一天。
秦义的双脚被捆住，他刚想动弹，不料膝盖处传来一阵巨痛，他的脸色苍白，额头渗出汗水，目光紧紧地盯着门口；张颜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害怕地尖叫，她浑身颤抖地被华沸抱住；华沸一脸惨白，双眼睁得老大，紧紧地拥抱张颜，生怕她被人夺去；小童站在华云身后，一张年轻的面庞毫无血色，他几乎想要闭上眼睛，不去听外头那些可怜的孩子们的惨叫声；华云的双眼发直，他呆立不动，此时似是失去意识，像一个毫无生命迹象的木桩；黄叙躲在一群畏缩的孩子们当中，他双眼迸出一股仇恨，毫不客气地瞪着赵术，双手都要握成了拳头。
二十多个孩子们想要反抗，却反抗不了，也不敢反抗。
赵术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看了看那些被带出船舱的孩子们，此时他们被人口贩子们齐齐押住，皆是绝望而麻木。那些孩子们还在生病中，即使双手被束缚住，他们还是不停地咳嗽。冬天的气温很冷，他们的脸蛋更加通红，寒风阵阵吹来，他们的头发飞扬，嘴巴一张，“咳！咳！”地不停咳嗽，似乎比刚才更加严重。
赵术作一个手势，只见人口贩子们毫不犹豫地把那些生病的孩子们的衣物脱下，夺去他们身上值钱的东西。很快的，生病的孩子们皆是光着身子，他们的衣物被扔到一边，尽管他们哭喊不休，挣扎不断，但却于事无补。
他们被人口贩子们擒抱住。赵术再打一个眼色，便见那群生病的孩子们被人口贩子们扔下船！是真的扔下了船，他们好像不把生病的孩子们当成人似的，生病的孩子们仿佛变成了碍事没用的货物，被人口贩子们朝半空中一抛，一个个大叫“啊”的一声，继而跌进海中。
“扑通！扑通！扑通！”那是落入海中时发出的声音。
“救命！救命！救命！”船舱外传来一阵阵嘶心裂肺的惨叫，隐约伴随而来的是在海中不断的折腾声；赵术面不改色，甚至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船舱内的孩子们几欲晕倒，他们再也忍受不住，“哇”的一声，再次凶猛地嚎啕大哭。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船舱外的惨叫声渐渐小了下来，似乎也听不到多少折腾的声音。船舱内的孩子们红肿了眼睛，哭哑了嗓子，无力地瘫倒在地。
一只靴子走上去，船舱内的孩子们像被惊吓的鸟儿，一个个惊慌地往里头挤去，他们的头上却传来一个低沉的笑声。
赵术柔声道：“你们乖乖地呆在这里便是，再过两天，便要下船了。”
孩子们默不作声，他们相互看了看对方，不知此时该说甚么才好。
一叠叠衣物完好地出现在他们的眼前，被放置在他们脚边的不远处。见这群孩子还是没有反应，赵术温和道：“这些衣物你们多穿些，可不要生病才好！船上没有多少药材，你们应该学会照顾好自己才是。”
二十多个孩子们哆哆嗦嗦地抬起头，齐刷刷地打量眼前的这个人，只见他满怀慈祥之色，笑容三分热诚七分真切，哪里还有刚才那种阴冷可憎的面目？可是他刚才的确做了一件可怕的事情，现在孩子们一见到他，便不由地打从心里发抖。
“啊，这不是……？”张颜看到一件衣物时，惊呼一声，她捂住了嘴巴，身子颤抖不断，脸色尽褪，只留下一双恐惧的眼睛，吓得华沸在一旁低声安慰她。
“呀，那不是……！”华云不解地看了过去，只见那件衣物很是眼熟，不稍片刻，便猛然地想起那衣物正是牛四平日身上所穿的。
华云的眼睛瞪得不能再大，他仔细观看那些衣物，那些衣物个个让人熟悉得不行，不是被带走的孩子们身上所穿的，又还能会是谁的？
“这、这是他们的……！”小童的嘴唇蠕动，一脸哭丧的表情。
赵术笑道：“他们总算还有些用，至少留给你们衣服穿！你们也别害羞，都穿上罢！你们多穿点，这样才不会觉得寒冷，才会觉得暖和，不会再生病。”
孩子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愿意率先拿起那些衣物，仿佛它们是洪水猛兽。
“你杀了叙儿罢！”黄叙咬牙，满脸狠意。
赵术寻声望去，只见众多孩子们当中，有一个身体长得相当结实的小伙子，那小伙子长有一张娃娃脸，分明就是一个孩子。他用憎恨的眼神瞪向赵术，赵术丝毫没有觉得这个孩子放肆无理，他淡淡地道：“你叫叙儿？你倒是不怕死！”
黄叙昂头，气势汹汹。
“死，有时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活下来。”赵术冷淡道，“也许你们听不懂，不过叔叔要让你们知道，即使你们全死了也没关系！对于叔叔来说，捕获孩子的机会多的是，即便是下了船，叔叔也能带领其他人立即抓到新的货物。”他蹲下身，伸出手想抚摸站在最前面的华云，但是华云微微侧头，躲开了赵术的手。赵术一愣，收回头，直起身，哈哈地笑了一声，才冷漠道：
“活下来罢！叔叔可不想再去抓捕新的货物！你们也不想死的，对不对？活下来！只有活下来才有回家的希望！你们抱着这个想法走下去就行了！或许你们不知道，事实上，人口贩子可不是叔叔这一家哩！还有其他许多家！他们可不比叔叔心软！说起来，叔叔对待你们还是不错的，不是么？”
“还有其他的人口贩子？”华云脸色一白。
赵术愉快道：“自然还有其他人口贩子，当然不止叔叔这么一家！对了，你们若是从陆地上逃走，还得小心其他人！你们还小，根本不懂活在这世上有多么艰难！你们呀，还是乖乖地听叔叔的话罢，叔叔不会亏待你们的。”
“那你究竟要带大家去哪里？”见赵术想要离开的模样，小童不得不发问。
这次赵术并没有拒绝回答，他面无表情道：“北方！极北之地！”
“奴隶市场？”小童低声地问。
赵术一愣，继续一笑，嘲讽道：“不错，奴隶市场！是奴隶市场！哈哈，奴隶在百年前便已经废除，可叹也只是表面上的废除，私底下还是继续地进行！不然你们以为诸侯、豪强、官吏们家中的奴仆、奴婢是打哪儿来的？可不都是奴隶市场上买来的么！哈哈！真是可笑！战争引得家破人亡，流民、平民和俘虏之类若是不能好好保护自己，便会被人贩卖了去，给人做奴做仆，替人做活卖命！一旦主人身死，这些下人也要落得个凄惨！富人永远是富人，穷人永远是穷人，这些都是命！根本无法改变！哈哈，瞧一瞧叔叔都在说甚么！说的甚么鬼话！”他一边笑，一边流泪，最后平静道：
“你们好好休息罢。”
船舱的门被关上，赵术和他的人口贩子们不见踪影。孩子们松了一口气，顿觉死里逃生，他们呆呆地看了看对方，眼中透出迷茫、无奈、不解和哀伤。船舱里静悄悄的，似乎和平时没有甚么两样，只是孩子们的人数由四十锐减二十，人口的减少时时刻刻地提醒他们，自己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他们的确是羔羊，毫无还手之力的羔羊。
一滴眼泪落在地上，张颜捂住脸，第一个低泣了起来。
孩子们垂下头，脑中一片空白，今天他们饱受惊吓，如今他们只觉十分疲惫。
生病的孩子们弥留的衣物安静地躺在一边，默默地证明那些还未长大的孩子曾经来过这世上，可惜太过匆匆。没有人愿意碰触它们，孩子们抱成一团，心底在默默地哭泣，这一夜乃至以后，对他们的身心都有很大的影响。
船在航行。孩子们失去了欢笑，他们无声地等待登上陆地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