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节：海上经历（四）
张颜生病了。
张颜似乎是受了些凉气，还有一些咳嗽。
一开始，孩子们都没查觉到，他们一如往日般地搭话、伴嘴，偶尔目光落在张颜的身上，也只是觉得她整个人好像比以前瘦了许多。张颜蜷缩身子，给人的感觉是她立即瘪了下去，瞧她的脸庞，简直毫无精神，双眼发直，脸色也苍白。
“颜妹妹，你是不是觉得不舒服？”隔了半大的距离，华沸看向张颜。
张颜看了他一眼，嘴中却道：“没有！”她的口吻显得相当无力。
“真的没有？”华沸怀疑地打量她，刚想起身，走过去检查一番，却被其他四个女童喝道：“别过来！”
“不过去就不过去，你以为沸儿稀罕！”华沸吓了一跳，转头却对华云说，“哥哥，颜儿好像不对劲，你帮弟弟看一看！”他的声音很小。
华云抬起头，悄悄地观察张颜，神色一动，凝重道：“她生病了。”
华沸惊道：“那怎么办？”
“别急！你告诉她，让她吃饭的时候多喝点水！平日里多多呼吸！先用鼻子呼气，再用嘴巴吐气！待不怎么咳嗽后，再用嘴巴呼气，鼻子吐气！再来就是晚上睡觉时，尽量靠在其他同伴身上取暖！免得再冻着。”华云低声地建议。
华沸听罢，转了转眼珠子，笑道：“颜儿，你又不理人了！哥哥决定作首诗，看哥哥怎么说你：此处有女叫颜儿，总是乖张不听话！为人不喜多喝水，平日也不多呼气，夜晚睡觉独自处，如今好似无精神！颜儿，请听好！想要精神就改变！平日多多喝点水，有空鼻子先呼气，再者用嘴吐出气！有空嘴巴先呼气，再用鼻子吐出气！疲倦困乏先别急，找寻温暖再安睡！”
“哈哈！”孩子们眨了眨眼睛，听不懂华沸在说甚么，但见他一副说得欢快的模样，不由地笑了起来，只有华云欣慰地看着华沸，小童用称赞的目光笑对华沸。
张颜迷糊地听到华沸的提点，心中生出一种温暖，她用感激的目光看着华沸，嘴上却生气道：“沸哥哥！你说颜儿的坏话！”
“哪有？”华沸笑嘻嘻地说。
“哼！”张颜佯装生气，闭目不理。
接下来的日子张颜顺从华沸的要求，吃饭时多喝了点水，那喂她吃饭的人口贩子奇怪地多看了她一眼，不明白这个不喜欢喝水的丫头突然为什么多喝水；待那些人口贩子们离开后，张颜闭上眼睛，用鼻子使劲地呼气，呼完气后，再张嘴吐出气，重复多次，她忽然觉得自己不那么咳嗽；接着，她觉得咳嗽好上许多后，又用嘴巴呼气，再用鼻子吐气，不久后，她的鼻子也顺畅了许多；最后，当夜色降临时，她挤在四个女童的身边，安安稳稳地入睡。
船舱里的通处风被打开，若是一直关闭，华沸觉得其他人会被张颜的病感染上。就这样持续几日后，张颜的病刚好，不想牛四却生了病。
牛四只觉得不舒服，但是他自打被拐来这里后，整日担心受怕，也不敢向自己的哥哥们说明。华沸注意到牛四的脸色，用同样的说法对牛大进行提点，可惜牛大没转过弯来，华云也不敢直接说牛四生病——毕竟在船上生了病，传染给其他人，导致大家都生病的话，华云不敢想像那群人口贩子们会怎样对待他们。
无可奈何地，华沸曾经向牛二、牛三暗示牛四的情形，可惜牛二压根不明白，牛三隐隐地意识到，却始终没有会意到那人竟然是牛四。
三日后，船舱里的孩子们有一半被感染上咳嗽。
华云心惊胆颤地看到，牧童家的四兄弟都生了病，还有其他不认识的孩子。他们开始咳嗽的症状像是被馍馍噎到了一般，偶尔会咳上几次，可是渐渐的，他们越咳越频繁，越咳越大声，并且越来越严重。
牛四的病情最严重，他咳嗽的时候捂着嘴巴，身子浑身颤抖，满脸通红。他瞪大了眼睛，剧烈地咳嗽，活像是要把自己的心脏咳出来似的。
一半生病的孩子在东边，一半安好的孩子在西边，秦义被捆在船舱中的最里面，从船舱的门口看去，他像是一条分隔线，把生病的、安好的孩子们分成两部分。
真是糟糕！
现在已经不能用那种方法可以治好他们！
华云看向己方，只见华沸搂住害怕的张颜，小童苦恼地看着黄叙，黄叙难过地看着对方的牧童四兄弟。对面，牛大、牛二、牛三和牛四这牧童四兄弟站得离生病的孩子稍稍远些，他们难受地咳嗽，生病的孩子们皆是病病焉焉，眼圈儿红得厉害，又咳又哭。
“嘎吱”一声，船舱的门总是被打开，吓了孩子们一跳。孩子们齐齐望过去，便见门口的赵术冰寒一张脸，带领其他人口贩子们大步地走进来。
赵术面无表情，铁青一张脸环顾这群孩子们，目光所到之处，让孩子们心中恐惧。那张脸太可怕，一双眼睛狠戾而暴怒，活像一只寻觅的老鹰，他的双唇嘴抿，也不说话，最让人害怕的是额头上的刀疤，更加深邃恐怖，好像在朝他们阴冷而笑。
孩子们屏住呼吸，像是木桩似的一动也不敢动，脸上全然没有孩子该有的天真与欢笑。一半生病的孩子们急促起来，使劲地憋住呼吸，努力停止再次咳嗽。
“咳！咳！咳！咳！……”牛四的咳声在这寂静的船舱显得尤为刺耳。
孩子们惊恐地退后一步，让牛四的身影显得更为突出。
牛大焦急地看向牛四，一只手抬起来又放了下去；牛二捂住嘴巴，粗喘一口气，根本不敢抬起头；牛三咬了咬牙，一边咳嗽一边轻拍牛四的背，为他顺畅。
赵术不动声色地打量一半生病的孩子们，脸上瞧不见是何神色。
“把他们带走！”他终于发话，他指的是那一群生病的孩子们。
人口贩子们点了点头，走上前去，分别扭住毫无反抗之力的生病孩子们，把他们拖向船舱之外。生病的孩子们哭叫不休，却无法改变自己的处境，一个个绝望不已，瞪大了眼睛看向另一边安好的孩子们，伸出手拼命地叫喊：
“救命！救命！救命！……”
没人伸出援助之手，孩子们害怕地往里缩去，只想远离他们。没有孩子们会知道那群生病的同伴会被带到哪里去。安好的孩子们只觉船舱是一个安全的地方，比外头要好上许多，他们争先恐后地向里面挤去。
“叔叔！住手！……”华云大喊了几声。
赵术一愣，把目光落在华云身上，只见这个年纪不大的孩子普普通通，放在人堆里几乎找不出来，他并没有特别之处，只是一双眸子却平平淡淡，意外地不像一个正常孩子该有的青涩。他狐疑地观看华云一眼，眼中既是赞赏，又是冷漠，平静道：“有热心的孩子并不多见，只是这样的你仍然无法改变他们的结果。”
华云鼓起勇气道：“叔叔！能否给他们药吃？他们会好起来的！”——早该这样的，他真是后悔怎么没有早点说出来。
赵术道：“叔叔告诉你，在船上的人不可以随便多喝水，也不能生病！若是生了病，传染他人，那么整个船上的人都会没命！所以，他们的人生是注定的！”他面不改色地说出那群孩子们的处境：死。
安好的孩子们“啊”了一声，瑟瑟发抖。华云咬了咬牙，说道：“叔叔，你也知道大家都是货物罢？若是货物有了瑕疵，也不能随便扔掉，不然不是更亏么！”
赵术饶有兴趣道：“看你小小的年纪，居然能辩说一二！可惜，这仍然不能改变他们的处境——他们必须死！”他不紧不慢说，“这已经是叔叔最大的容忍了，叔叔都后悔了呢！上次，你的一个同伴生了病，被你治好，叔叔还以为其他人也能被你治好，然而他们却病得越来越严重，甚至传染了一半人！”
赵术神色冷却下来，生病的孩子们被拖出了船舱。华云心中一跳，只觉双耳“轰”地一声，差点要栽倒。身后，小童走上前，华云正好靠住了小童的胸口。
小童冷冷地道：“叔叔，他们会怎么样？”
赵术冷酷道：“会被叔叔扔下船！”
船下是大海！
华云身子一软。
小童则瞳孔一缩：这下那些孩子们真的是有去无回！
试问有哪个孩子能在浩大的海中存活？——况且是冬季，海水冰冷，能不能坚持一刻都没法说。
“哇——”安好的孩子们纷纷痛哭……
张颜似乎是受了些凉气，还有一些咳嗽。
一开始，孩子们都没查觉到，他们一如往日般地搭话、伴嘴，偶尔目光落在张颜的身上，也只是觉得她整个人好像比以前瘦了许多。张颜蜷缩身子，给人的感觉是她立即瘪了下去，瞧她的脸庞，简直毫无精神，双眼发直，脸色也苍白。
“颜妹妹，你是不是觉得不舒服？”隔了半大的距离，华沸看向张颜。
张颜看了他一眼，嘴中却道：“没有！”她的口吻显得相当无力。
“真的没有？”华沸怀疑地打量她，刚想起身，走过去检查一番，却被其他四个女童喝道：“别过来！”
“不过去就不过去，你以为沸儿稀罕！”华沸吓了一跳，转头却对华云说，“哥哥，颜儿好像不对劲，你帮弟弟看一看！”他的声音很小。
华云抬起头，悄悄地观察张颜，神色一动，凝重道：“她生病了。”
华沸惊道：“那怎么办？”
“别急！你告诉她，让她吃饭的时候多喝点水！平日里多多呼吸！先用鼻子呼气，再用嘴巴吐气！待不怎么咳嗽后，再用嘴巴呼气，鼻子吐气！再来就是晚上睡觉时，尽量靠在其他同伴身上取暖！免得再冻着。”华云低声地建议。
华沸听罢，转了转眼珠子，笑道：“颜儿，你又不理人了！哥哥决定作首诗，看哥哥怎么说你：此处有女叫颜儿，总是乖张不听话！为人不喜多喝水，平日也不多呼气，夜晚睡觉独自处，如今好似无精神！颜儿，请听好！想要精神就改变！平日多多喝点水，有空鼻子先呼气，再者用嘴吐出气！有空嘴巴先呼气，再用鼻子吐出气！疲倦困乏先别急，找寻温暖再安睡！”
“哈哈！”孩子们眨了眨眼睛，听不懂华沸在说甚么，但见他一副说得欢快的模样，不由地笑了起来，只有华云欣慰地看着华沸，小童用称赞的目光笑对华沸。
张颜迷糊地听到华沸的提点，心中生出一种温暖，她用感激的目光看着华沸，嘴上却生气道：“沸哥哥！你说颜儿的坏话！”
“哪有？”华沸笑嘻嘻地说。
“哼！”张颜佯装生气，闭目不理。
接下来的日子张颜顺从华沸的要求，吃饭时多喝了点水，那喂她吃饭的人口贩子奇怪地多看了她一眼，不明白这个不喜欢喝水的丫头突然为什么多喝水；待那些人口贩子们离开后，张颜闭上眼睛，用鼻子使劲地呼气，呼完气后，再张嘴吐出气，重复多次，她忽然觉得自己不那么咳嗽；接着，她觉得咳嗽好上许多后，又用嘴巴呼气，再用鼻子吐气，不久后，她的鼻子也顺畅了许多；最后，当夜色降临时，她挤在四个女童的身边，安安稳稳地入睡。
船舱里的通处风被打开，若是一直关闭，华沸觉得其他人会被张颜的病感染上。就这样持续几日后，张颜的病刚好，不想牛四却生了病。
牛四只觉得不舒服，但是他自打被拐来这里后，整日担心受怕，也不敢向自己的哥哥们说明。华沸注意到牛四的脸色，用同样的说法对牛大进行提点，可惜牛大没转过弯来，华云也不敢直接说牛四生病——毕竟在船上生了病，传染给其他人，导致大家都生病的话，华云不敢想像那群人口贩子们会怎样对待他们。
无可奈何地，华沸曾经向牛二、牛三暗示牛四的情形，可惜牛二压根不明白，牛三隐隐地意识到，却始终没有会意到那人竟然是牛四。
三日后，船舱里的孩子们有一半被感染上咳嗽。
华云心惊胆颤地看到，牧童家的四兄弟都生了病，还有其他不认识的孩子。他们开始咳嗽的症状像是被馍馍噎到了一般，偶尔会咳上几次，可是渐渐的，他们越咳越频繁，越咳越大声，并且越来越严重。
牛四的病情最严重，他咳嗽的时候捂着嘴巴，身子浑身颤抖，满脸通红。他瞪大了眼睛，剧烈地咳嗽，活像是要把自己的心脏咳出来似的。
一半生病的孩子在东边，一半安好的孩子在西边，秦义被捆在船舱中的最里面，从船舱的门口看去，他像是一条分隔线，把生病的、安好的孩子们分成两部分。
真是糟糕！
现在已经不能用那种方法可以治好他们！
华云看向己方，只见华沸搂住害怕的张颜，小童苦恼地看着黄叙，黄叙难过地看着对方的牧童四兄弟。对面，牛大、牛二、牛三和牛四这牧童四兄弟站得离生病的孩子稍稍远些，他们难受地咳嗽，生病的孩子们皆是病病焉焉，眼圈儿红得厉害，又咳又哭。
“嘎吱”一声，船舱的门总是被打开，吓了孩子们一跳。孩子们齐齐望过去，便见门口的赵术冰寒一张脸，带领其他人口贩子们大步地走进来。
赵术面无表情，铁青一张脸环顾这群孩子们，目光所到之处，让孩子们心中恐惧。那张脸太可怕，一双眼睛狠戾而暴怒，活像一只寻觅的老鹰，他的双唇嘴抿，也不说话，最让人害怕的是额头上的刀疤，更加深邃恐怖，好像在朝他们阴冷而笑。
孩子们屏住呼吸，像是木桩似的一动也不敢动，脸上全然没有孩子该有的天真与欢笑。一半生病的孩子们急促起来，使劲地憋住呼吸，努力停止再次咳嗽。
“咳！咳！咳！咳！……”牛四的咳声在这寂静的船舱显得尤为刺耳。
孩子们惊恐地退后一步，让牛四的身影显得更为突出。
牛大焦急地看向牛四，一只手抬起来又放了下去；牛二捂住嘴巴，粗喘一口气，根本不敢抬起头；牛三咬了咬牙，一边咳嗽一边轻拍牛四的背，为他顺畅。
赵术不动声色地打量一半生病的孩子们，脸上瞧不见是何神色。
“把他们带走！”他终于发话，他指的是那一群生病的孩子们。
人口贩子们点了点头，走上前去，分别扭住毫无反抗之力的生病孩子们，把他们拖向船舱之外。生病的孩子们哭叫不休，却无法改变自己的处境，一个个绝望不已，瞪大了眼睛看向另一边安好的孩子们，伸出手拼命地叫喊：
“救命！救命！救命！……”
没人伸出援助之手，孩子们害怕地往里缩去，只想远离他们。没有孩子们会知道那群生病的同伴会被带到哪里去。安好的孩子们只觉船舱是一个安全的地方，比外头要好上许多，他们争先恐后地向里面挤去。
“叔叔！住手！……”华云大喊了几声。
赵术一愣，把目光落在华云身上，只见这个年纪不大的孩子普普通通，放在人堆里几乎找不出来，他并没有特别之处，只是一双眸子却平平淡淡，意外地不像一个正常孩子该有的青涩。他狐疑地观看华云一眼，眼中既是赞赏，又是冷漠，平静道：“有热心的孩子并不多见，只是这样的你仍然无法改变他们的结果。”
华云鼓起勇气道：“叔叔！能否给他们药吃？他们会好起来的！”——早该这样的，他真是后悔怎么没有早点说出来。
赵术道：“叔叔告诉你，在船上的人不可以随便多喝水，也不能生病！若是生了病，传染他人，那么整个船上的人都会没命！所以，他们的人生是注定的！”他面不改色地说出那群孩子们的处境：死。
安好的孩子们“啊”了一声，瑟瑟发抖。华云咬了咬牙，说道：“叔叔，你也知道大家都是货物罢？若是货物有了瑕疵，也不能随便扔掉，不然不是更亏么！”
赵术饶有兴趣道：“看你小小的年纪，居然能辩说一二！可惜，这仍然不能改变他们的处境——他们必须死！”他不紧不慢说，“这已经是叔叔最大的容忍了，叔叔都后悔了呢！上次，你的一个同伴生了病，被你治好，叔叔还以为其他人也能被你治好，然而他们却病得越来越严重，甚至传染了一半人！”
赵术神色冷却下来，生病的孩子们被拖出了船舱。华云心中一跳，只觉双耳“轰”地一声，差点要栽倒。身后，小童走上前，华云正好靠住了小童的胸口。
小童冷冷地道：“叔叔，他们会怎么样？”
赵术冷酷道：“会被叔叔扔下船！”
船下是大海！
华云身子一软。
小童则瞳孔一缩：这下那些孩子们真的是有去无回！
试问有哪个孩子能在浩大的海中存活？——况且是冬季，海水冰冷，能不能坚持一刻都没法说。
“哇——”安好的孩子们纷纷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