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节：人口贩子（四）
周围渐渐暗淡许多，天空好像被一片灰色的乌云遮盖住，下一刻便要倒塌似的，淡淡的月亮挂在天边，时隐时现。周围的气温骤然寒冷不少，呼呼地刮着人口贩子们的脸庞，好像一把刀子划在皮肤上，刺痛得要命。
为首的四个人口贩子们抬有一个又长又重的麻袋，跟在后面的是一个肩膀上扛有晕迷中年人的壮汉，剩下的近有二十名人口贩子们的身上或多或少带着伤口，伤口皆是随意地包扎了几下。这群壮汉们的行程相当快，丝毫没有任何多余的停滞。
他们一路不停歇，总算到达了目的地——涡水河畔。
“这是怎么回事？”赵术的脸色有些阴沉，他看了看河畔边特意备好的船只。那是铁皮船，一共有四只，是长江一带特有的，船的外头包有铁皮，里面用的是木材，配有一副船桨，比一般的渔船要好上许多。
只是这些船只虽然无恙，但是因为冬季，冬季结冻来得太快，所以他们不过是离开几个时辰，便见船只的周围结有一层薄薄的冰块，再瞧那涡水的河面，似乎都结有一片片单薄的冰块，这让要走水路的他们面色更加不好看。
赵术皱了皱眉头，下命令道：“上船！每只船上坐五人！这麻袋不用你们费心，你们只管看住那个家伙便好！上船后一人负责划桨，两人负责凿冰！其余的三个都把眼睛放亮些！你们凿冰的都配有短刀罢？这冰块看上去并不厚，只是今晚需要你们勤快些，明白没有？很好，听明白了就上船！”
人口贩子们听罢，点了点头。他们自动分为四个小队，一个小队有五人，分别踏上铁皮船。赵术所在的小队看管那只麻袋，至于那个晕迷的中年人，则交于其他三队中的一个小队来看管。
放开栓在岸边的绳索，铁皮船们依旧纹丝不动，平静的涡水并无风浪，只是水深不见底。赵术见那看上去丝毫无害处的涡水河，忍不住地探出手去，一碰到河水立即缩了回来。他呵了呵自己的手指，哂笑道：
“谯县的夜晚与白天不同，果然冷得至极。”
兀需赵术解释冬天的河水有多么冰冷，人口贩子们见罢，善意地笑了一声。赵术看罢，笑骂道：“笑甚么笑，还不快点凿冰！不然今晚可就休想离开这里！”
他们不急于划桨，而是先去凿冰。“啪！啪！”负责凿冰的人口贩子们从怀中取出一柄短刀，他们拔出刀鞘，露出锋利的刀身，握刀抬起，再狠狠地向冰块砸去。
赵术默默地在一旁看着，这群人口贩子们动作熟练得很，他心中却有点惆怅。他心想：原来是为了省事走水路，如今想来却是失策！唉，怎么就没有考虑到结冰的事？哦，这是自己的过失哪！
远处，一个人影躲在树后，此时悄悄地离去。
许县，县令府。
“咚！咚！咚！”沉重的敲鼓声，孤伶伶地回荡周边。
一片雪地，寒冷刺骨。偌大的府邸周围没有任何平民经过，雪地里没有多余的脚印，完整美好得如一个女子光滑细嫩的皮肤。府邸大门紧紧地关闭，坐卧在门前两边的各是一只气势汹汹的石狮子，它们蹲坐在那里，张口似要发出一通咆哮，那咆哮的对象，正是离右边石狮子不远处的一个冤鼓。
那冤鼓此时被一个老人击打。老人的额头上冒有汗珠，双手有些发热，这一路走来他有些疲惫，好不容易来到府门前，他紧握鼓杵，毫不犹豫地使劲敲打，发出来的声音深沉而响亮，次次震动人心。不知道敲打多久，却仍不见一人出现，老人咬紧牙关，神色显得绝望，然而他还是耐心地一次又一次地鸣鼓。
“华神医！华神医！别再敲打了！”一个声音响起来。说话的是一个瘦高的官差，那官差把府门打开，走了出来，再把府门关上，走到那个老人面前，满脸的失望道，“华神医，别再敲打了！没用的！老爷闭门不出！”
那官差是认得那个老人的，那个老人是谯县有名的神医——华佗，字元化。眼见这个年过五旬的老人一头白发，胡须老长，身体清瘦，却相当硬朗，他的双眼透出无限伤痛，并没有听从自己的话而不再击鼓。
“咚！咚！咚！”持续的敲鼓声，极刺耳地传入他的脑中。
那官差默默地看着华佗，待华佗微微地喘气时，才低低地道：“华神医，别再白费力气了，老爷是不会出来的！……唉！”
“那要怎么办！”华佗停下敲鼓，双手垂下，他松开手中的鼓杵，鼓杵掉落雪中，发出一个闷声。华佗的心堵得难受，他用悲哀的语调道：“老朽家的几个孩子失了踪，老朽来到这府前击鼓也只是想寻求帮助，只恨这个县令，当真是瞎了眼，昧了心，竟然来了个不理也不睬！可怜老朽的孩子们，他们会在哪里呢！”
那官差的嘴唇嚅动了一下，不知如何开口安慰这个受到百姓爱戴的神医，他傻傻地站在一旁，默默地注视他。华佗红了眼，转过身，背对他，轻轻地低泣。
“俺看到他们啦！俺看到他们啦！俺要报官！俺看到一群可疑的人！”突然，一个急促嘶哑的声音从远处传过来。
华佗和那官差一惊，寻声望去，便见一个年轻的渔家小伙子跑了过来。那小伙子华佗记得，正是经常和华沸他们一起胡闹的哥哥们之一。
“甚么可疑的人？是不是那些绑架沸儿他们的坏蛋？”华佗揪住小伙子，“老朽劝你还是别再报官！老朽在这里击鼓多时，看来这鼓已经损坏，不然县令大人怎会听不到？也或许是他玩心太重，此时不知在何处游玩呢。”华佗一脸的讽笑。
那小伙子眨了眨眼，没听明白。
那官差追问道：“你只管说来，那群可疑的人在哪里？”
那小伙子愣了愣，才道：“他们在涡水那边，正在凿冰呢，看样子是想走水路。”
华佗听罢，立即大步地向涡水河的方向跑去，惊到那官差连连大叫：“华神医！华神医！你先别急！为何不多叫些人过去？”
华佗顾不得许多，只管一门心思地冲过去。官差皱了皱眉头，没有及时地拉住华佗，不等他思索片刻，只见那小伙子想也不想地跟在华佗的身后。眼见两个冲动的人影越来越远，那官差跺了跺脚，急忙地追上去，边跑边叫：
“等等！”便也跟在他们的身后，跑了。
谯县，涡水河畔。
赵术的脸上终于见到一丝喜色。
浪费这么久的时间，总算把周遭的冰块击碎得彻底，划桨不再那般困难。
“这下好了！快到河的中心去，在这附近还是令人不放心。”赵术果断地下命令。
四只铁皮船在人口贩子们的划动下，渐渐远离了涡水河畔。
“小义！沸儿！颜儿！云儿！叙儿！童儿！”一个凄厉而苍老的声音叫了起来，由近及近，打破这一切的宁静。
赵术笑容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阴沉。
赵术低喝道：“快！快划走！”
四只铁皮船灵活地划动，向河的中心游去，涡水的水面荡漾一圈一圈的波纹。
——华佗他们终是晚来了一步。
那官差和那小伙子拉住了想踏进涡水的华佗。华佗的衣角被河水打湿，他一脸的痛心和焦急，脸色苍白，身子有些发抖，他直直地瞪着远处的四只铁皮船，眼见那些船只越划越远，自己却无可奈何。
天色很晚，只是那只铁皮船露出的一处衣角，因为相处的时光太久，华佗一眼便认得出是秦义的。秦义在船上！华佗心中恍然，他还看到一只铁皮船上有一个巨大的麻袋，直觉告诉他，那里面一定有他的孩子们。
他想过去，涡水的冰冷刺激他，提醒他游不过去；他想过去，可是他的确无法过去。远远相望，华佗只能看着，看着那四只铁皮船渐渐消失在他的眼前。
为首的四个人口贩子们抬有一个又长又重的麻袋，跟在后面的是一个肩膀上扛有晕迷中年人的壮汉，剩下的近有二十名人口贩子们的身上或多或少带着伤口，伤口皆是随意地包扎了几下。这群壮汉们的行程相当快，丝毫没有任何多余的停滞。
他们一路不停歇，总算到达了目的地——涡水河畔。
“这是怎么回事？”赵术的脸色有些阴沉，他看了看河畔边特意备好的船只。那是铁皮船，一共有四只，是长江一带特有的，船的外头包有铁皮，里面用的是木材，配有一副船桨，比一般的渔船要好上许多。
只是这些船只虽然无恙，但是因为冬季，冬季结冻来得太快，所以他们不过是离开几个时辰，便见船只的周围结有一层薄薄的冰块，再瞧那涡水的河面，似乎都结有一片片单薄的冰块，这让要走水路的他们面色更加不好看。
赵术皱了皱眉头，下命令道：“上船！每只船上坐五人！这麻袋不用你们费心，你们只管看住那个家伙便好！上船后一人负责划桨，两人负责凿冰！其余的三个都把眼睛放亮些！你们凿冰的都配有短刀罢？这冰块看上去并不厚，只是今晚需要你们勤快些，明白没有？很好，听明白了就上船！”
人口贩子们听罢，点了点头。他们自动分为四个小队，一个小队有五人，分别踏上铁皮船。赵术所在的小队看管那只麻袋，至于那个晕迷的中年人，则交于其他三队中的一个小队来看管。
放开栓在岸边的绳索，铁皮船们依旧纹丝不动，平静的涡水并无风浪，只是水深不见底。赵术见那看上去丝毫无害处的涡水河，忍不住地探出手去，一碰到河水立即缩了回来。他呵了呵自己的手指，哂笑道：
“谯县的夜晚与白天不同，果然冷得至极。”
兀需赵术解释冬天的河水有多么冰冷，人口贩子们见罢，善意地笑了一声。赵术看罢，笑骂道：“笑甚么笑，还不快点凿冰！不然今晚可就休想离开这里！”
他们不急于划桨，而是先去凿冰。“啪！啪！”负责凿冰的人口贩子们从怀中取出一柄短刀，他们拔出刀鞘，露出锋利的刀身，握刀抬起，再狠狠地向冰块砸去。
赵术默默地在一旁看着，这群人口贩子们动作熟练得很，他心中却有点惆怅。他心想：原来是为了省事走水路，如今想来却是失策！唉，怎么就没有考虑到结冰的事？哦，这是自己的过失哪！
远处，一个人影躲在树后，此时悄悄地离去。
许县，县令府。
“咚！咚！咚！”沉重的敲鼓声，孤伶伶地回荡周边。
一片雪地，寒冷刺骨。偌大的府邸周围没有任何平民经过，雪地里没有多余的脚印，完整美好得如一个女子光滑细嫩的皮肤。府邸大门紧紧地关闭，坐卧在门前两边的各是一只气势汹汹的石狮子，它们蹲坐在那里，张口似要发出一通咆哮，那咆哮的对象，正是离右边石狮子不远处的一个冤鼓。
那冤鼓此时被一个老人击打。老人的额头上冒有汗珠，双手有些发热，这一路走来他有些疲惫，好不容易来到府门前，他紧握鼓杵，毫不犹豫地使劲敲打，发出来的声音深沉而响亮，次次震动人心。不知道敲打多久，却仍不见一人出现，老人咬紧牙关，神色显得绝望，然而他还是耐心地一次又一次地鸣鼓。
“华神医！华神医！别再敲打了！”一个声音响起来。说话的是一个瘦高的官差，那官差把府门打开，走了出来，再把府门关上，走到那个老人面前，满脸的失望道，“华神医，别再敲打了！没用的！老爷闭门不出！”
那官差是认得那个老人的，那个老人是谯县有名的神医——华佗，字元化。眼见这个年过五旬的老人一头白发，胡须老长，身体清瘦，却相当硬朗，他的双眼透出无限伤痛，并没有听从自己的话而不再击鼓。
“咚！咚！咚！”持续的敲鼓声，极刺耳地传入他的脑中。
那官差默默地看着华佗，待华佗微微地喘气时，才低低地道：“华神医，别再白费力气了，老爷是不会出来的！……唉！”
“那要怎么办！”华佗停下敲鼓，双手垂下，他松开手中的鼓杵，鼓杵掉落雪中，发出一个闷声。华佗的心堵得难受，他用悲哀的语调道：“老朽家的几个孩子失了踪，老朽来到这府前击鼓也只是想寻求帮助，只恨这个县令，当真是瞎了眼，昧了心，竟然来了个不理也不睬！可怜老朽的孩子们，他们会在哪里呢！”
那官差的嘴唇嚅动了一下，不知如何开口安慰这个受到百姓爱戴的神医，他傻傻地站在一旁，默默地注视他。华佗红了眼，转过身，背对他，轻轻地低泣。
“俺看到他们啦！俺看到他们啦！俺要报官！俺看到一群可疑的人！”突然，一个急促嘶哑的声音从远处传过来。
华佗和那官差一惊，寻声望去，便见一个年轻的渔家小伙子跑了过来。那小伙子华佗记得，正是经常和华沸他们一起胡闹的哥哥们之一。
“甚么可疑的人？是不是那些绑架沸儿他们的坏蛋？”华佗揪住小伙子，“老朽劝你还是别再报官！老朽在这里击鼓多时，看来这鼓已经损坏，不然县令大人怎会听不到？也或许是他玩心太重，此时不知在何处游玩呢。”华佗一脸的讽笑。
那小伙子眨了眨眼，没听明白。
那官差追问道：“你只管说来，那群可疑的人在哪里？”
那小伙子愣了愣，才道：“他们在涡水那边，正在凿冰呢，看样子是想走水路。”
华佗听罢，立即大步地向涡水河的方向跑去，惊到那官差连连大叫：“华神医！华神医！你先别急！为何不多叫些人过去？”
华佗顾不得许多，只管一门心思地冲过去。官差皱了皱眉头，没有及时地拉住华佗，不等他思索片刻，只见那小伙子想也不想地跟在华佗的身后。眼见两个冲动的人影越来越远，那官差跺了跺脚，急忙地追上去，边跑边叫：
“等等！”便也跟在他们的身后，跑了。
谯县，涡水河畔。
赵术的脸上终于见到一丝喜色。
浪费这么久的时间，总算把周遭的冰块击碎得彻底，划桨不再那般困难。
“这下好了！快到河的中心去，在这附近还是令人不放心。”赵术果断地下命令。
四只铁皮船在人口贩子们的划动下，渐渐远离了涡水河畔。
“小义！沸儿！颜儿！云儿！叙儿！童儿！”一个凄厉而苍老的声音叫了起来，由近及近，打破这一切的宁静。
赵术笑容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阴沉。
赵术低喝道：“快！快划走！”
四只铁皮船灵活地划动，向河的中心游去，涡水的水面荡漾一圈一圈的波纹。
——华佗他们终是晚来了一步。
那官差和那小伙子拉住了想踏进涡水的华佗。华佗的衣角被河水打湿，他一脸的痛心和焦急，脸色苍白，身子有些发抖，他直直地瞪着远处的四只铁皮船，眼见那些船只越划越远，自己却无可奈何。
天色很晚，只是那只铁皮船露出的一处衣角，因为相处的时光太久，华佗一眼便认得出是秦义的。秦义在船上！华佗心中恍然，他还看到一只铁皮船上有一个巨大的麻袋，直觉告诉他，那里面一定有他的孩子们。
他想过去，涡水的冰冷刺激他，提醒他游不过去；他想过去，可是他的确无法过去。远远相望，华佗只能看着，看着那四只铁皮船渐渐消失在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