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医师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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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节:谯县日子(一)

    “天色不早了,该是时候回去了。”黄忠淡淡地提醒。

    树林中,孩子们停下奔跑的脚步,他们个个歪头看向黄忠,黄忠已把手中的竹竿扔至一旁,双手环抱胸前,好笑地看着他们。

    孩子们皱眉,露出苦恼又甜蜜的表情。

    “啊!”华沸突然叫起来,“黄叔叔,你骗人,这里明明都没有抓到鸟儿的!”

    张颜小声地附和道:“只掏了几个鸟巢,后来全在林子里追逐玩了。”

    黄叙看了看这边,又看了看那头,最后还是跑到黄忠面前,说道:“知道了。”

    华云拉了拉华沸,示意他不要再说话,小童见状,捂着嘴巴笑了起来。捉鸟的趣事便是这样突如其来的结束,黄忠带着一群孩子们浩浩荡荡地往回走。

    天空变得火红一片,那是夏天才会经常出现的火烧云,此时有初春出现,还真是反常!影子开始变得细长,斜斜的,地面上的影子皆是手足舞蹈,显是高兴非常。

    “叙儿。”黄忠闷声地行走,忽然喊他。

    黄叙回过头,愣愣地看向一脸沉寂的黄忠,纳闷道:“父亲,有何事?”

    黄忠的神色有些凝重,问道:“叙儿可会照顾自己么?”

    黄叙立即拍了拍胸口,回道:“孩儿已经不是小孩了,可以照顾自己的。”

    “那便好。”黄忠低声地说,“再过一些时日,为父便要回荆州去,你就和你大哥、弟弟、妹妹们住在这里,行么?”

    “啊。”黄叙大吃一惊,急急地问,“父亲要去哪里?可别丢下孩儿!”

    黄忠“扑哧”一笑,神色缓和了下来,轻声道:“刚才还说能照顾自己呢,这会儿倒是怎么了?这样一点儿也不像个大人!你不喜欢住在这里么?”

    黄叙讷讷地道:“不是不喜欢。”但也谈不上不喜欢。

    黄忠乐道:“那便好,你和你的哥哥、弟弟、妹妹们住在这里,过一段日子,为父再带你回家好不好?”

    “父亲,你要去哪里?”黄叙不安地拉住黄忠。

    “叙儿听话,别害怕!”黄忠抚摸他的脑袋,“为父自然不会把你丢下的,只是想让你在这里住上一段时日!过一段时日后,为父定然来接你们回去!你不是喜欢这里么?住在这里,不用每天被为父催促早起,不用每天练武——当然,可以休息几天,不过不准偷赖!你很小的时候,也住过这里,叙儿不会害怕的罢?”

    黄忠说了一堆话后,黄叙的眼睛有些红,他不开口,只是死死地拽住黄忠的衣角。黄忠苦笑了一声,没敢再说下去,他哄了哄自己的孩子,却始终不见他的笑容。不得已,黄忠只好道:“不怕,不怕,为父说的都是笑话。”

    黄叙听罢,这才露出一种破涕为笑的感觉。

    黄叙嘻嘻一笑,似乎又恢复了往常。

    ——真的恢复往常了吗?好像又不是。

    华佗等人隐约地查觉,黄忠最近变得越来越沉闷。众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忙于自己的事:华佗、张机、樊阿、李当之为药肆和前往药肆的病人而忙碌,经常早起晚归;白云卿上午为众人做饭洗衣,下午在屋内埋头纺织,抽空去往谯县的集市换些物品,诸如一些小玩意儿;自打黄忠半步不出华家府邸,谨然成了“看门人”后,华沸、华云、张颜、黄叙、小童这五个小家伙就没再出门玩过,他们整天苦恼于如何偷偷地溜出门去玩耍,却每次都被黄忠发现,只得老实地呆在门内。

    华沸瞪着门口看守的黄忠,一脸恨恨的表情,嚷道:“沸儿想出去玩!”

    “可是出不去啊。”张颜疑惑,不过她倒是显得无所谓。

    华云道:“黄叔叔最近看管得很严,根本没法出去。”

    小童犹豫道:“好好呆在屋子里便是,别老想着出去玩啦。”

    黄叙低下头,想了半天,才道:“要不让叙儿教你们武艺啊?反正你们没事做。”

    “这什么鬼主意?才不学!”小童斩钉截铁地拒绝。

    华沸把头一昂,哼道:“学武有什么好玩的啊?不学!”

    华云慢吞吞道:“看你练武就好啦。”

    张颜满脸好奇,看向黄叙。

    小家伙们叽叽喳喳得好像一群饥饿的雏鸟,他们聚集在一起,脑袋都挤在一块,好似一朵黑色的梅花,有趣极了。

    黄忠眯眼守在门口,侧耳聆听孩子们的对话。事实上他们大概也不知道自己要说的是甚么,黄忠听了半天,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只是听到他们不停的对话,感觉甚是有趣。这群孩子们,似乎永远没有疲倦的时刻,他们总是精力充沛地跑来跑去,整天挖空心思地暗暗打量四处该如何偷跑出去而不被人发现。

    黄忠听着听着,便笑出声来,过了一会儿,他像是想到甚么,又不笑了,他的神情变得冷然,想着想着,他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这般过去五六日后,黄忠竭力想要隐瞒心事的心情被华佗等人查觉。

    “黄壮士,近日见你似有烦恼,不知所谓何事?”大清早,华佗忍不住地问出声。

    黄忠叹了叹气,没有回答。他看向四处,见平日里不与他交集的众人竟然全都和他见了面,心中便有了底,知道他们所问的是何事。他收起长刀,不像往日那般练武,他沉吟了片刻,才道:“黄某本有要事在身,不可在此久留,这事一直没法说不出口,因而郁闷非常。”

    张机诧异道:“黄壮士要回荆州?”

    黄忠点头道:“是的,黄某本来想多住些时日,只是唯恐久留生乱——”

    樊阿笑道:“这有何烦恼的?黄壮士既然有要事在身,自当先处理要事,我等自会理解的,有何郁闷之说?有机会再来拜访这里便是。”

    黄忠小声道:“樊医师误会了,只是黄某一人回荆州便可……”

    李当之听罢,会意道:“黄壮士是想把叙儿师弟和小童师弟寄宿在师傅这里?”

    “是这样的么?”华佗看向黄忠。

    黄忠神情有些不自然,他点了点头。

    华佗笑了起来,白云卿在屋里高声道:“黄郎将请放心,老妇会照顾好叙儿和小童的,不知道您甚么时候再回来?”

    黄忠皱了皱眉头,不确定道:“至少要半年。”

    樊阿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道,“半年!怎么得要这么久的?”

    李当之道:“叙儿师弟会想念你的,你能放得下心么?”

    黄忠叹气道:“若不是情非得已,谁家父母胆敢这般做?”

    众人沉默了下来。良久,白云卿的声音响起来,保证道:“黄郎中,您尽管放心,在您离开的日子里,老妇会好好照顾他们的。”她的声音沉稳有力,亲切有力,实在不能不让人信服。

    尽管黄忠心中还是犹疑不定,他还是露出松气的模样,真挚地抱拳道:“有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