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节：小女张颜（三）
“父亲大人！父亲大人！”华沸跨出门，冲在华云的前面，大声地呼喊。
“弟弟，小声些，别太吵。”华云追在后头，不得不拉住冲动的弟弟。
华沸嘻嘻一笑，灵巧地躲开，他推开门，就冲到一个人的怀里。
是华佗。
华佗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接过华沸，训斥道：“沸儿，你干甚么？还敢乱跑，也不怕跌倒。这里人多，快回去。”说罢，拍了拍华沸的脑袋。
华沸不依不饶道：“父亲大人，哥哥抄完书，你过去看一看好不好？过目一回行不行？他不用受罚了罢？这下我们可以出去了罢？”
“胡闹。”华佗的脸色有些涨红，气恼地说，“你也不看看这里是甚么地方，在众人面前大呼小叫的，你也真是太不懂事！”
华沸这才把目光转向周围，发现药肆里有数名病人，他们多数面色苍白，或是咳嗽，或是擦汗，或是小憩，或是眯眼，嘴角都带有一丝好笑的意味，他们靠在药肆的简易居所里对他目不转睛。
华沸不知怎么的，只觉小脸一片烧红，他看了看那群病人，又看了看华佗的神色，终于把小手放下来，只是不知道该把它们搁在哪里。他讷讷地道：“父亲大人，是孩儿错了，只是哥哥刚抄完书，您若是有空闲的话，可不可以去看一下？”
“师傅——”华云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他伸手拽了拽华沸，看向华佗时，不由地低下头，小声地道，“云儿已经完成师傅交待的事。”
华佗看向华云时，眼中闪过一道柔和之色，他沉吟了片刻，问道：“都抄完了？”
华云一脸拘束的模样，点了点头，轻声道：“抄完了。”
“回头为师会去看的。”华佗沉默半晌，才说，“你们先回去，别留在这里。”
“是，师傅。”华佗转身走开，华云的眸中划过一丝小小的失望，因为师傅还未看过自己辛苦抄的书呢。华云看着师傅忙碌的背影，留意到师兄樊阿、阿当之对他一脸的无奈之色，只得拉住华沸，使劲地把他拖走。
“这就完啦？没其他的话啦？”华沸一脸不乐意，“哥哥，哥哥，你停一停，别走，父亲大人还没说我们可不可以出去呢？”
华云不答，把华沸拉到后院，才低声道：“他已经默许啦！师傅不想让我们呆在那里，怕我们会被传染上奇怪的病。”
“是这样的吗？”华沸满是不解，随即兴奋不已，“那我们可以出去玩啦？”
“还是别出去玩。”华云翘起嘴巴，提醒华沸，“师娘提到这几日会有客人要来，我们还是呆在这里罢？别让师傅他们操心好不好？”
华沸撇了撇嘴巴，哼道：“客人啊？——原来有客人。”他闷闷地踢掉脚边的一块小石头。
华云偷笑道：“是哦，是客人呢，那个师傅给你订娃娃亲的那家。”他试着模仿李当之的样子，训道：“沸师弟，最近你家媳妇要来，可别太调皮才是。”
“沸儿调皮不调皮才不关她的事呢，沸儿又不认识她。”华沸反驳。
华云疑惑道：“可她是你媳妇呀。”
“媳妇又怎么样，也不能干涉沸儿出去玩！”华沸气呼呼地抱怨。
两个孩童看了看对方，突然笑了起来——此时，他们真的还小，并不懂“媳妇”、“娃娃亲”代表的是何含义，他们从大人的口吻中，隐约知道“媳妇”之类似于家人。
张机的拜帖三天来一次，连续捎来五回，弄得谯县驿站的马夫怪不好意思的。每当有马车驾过来的声音传开后，总有人侃侃而谈：
“瞧，那准是华神医的亲戚要来这里啦。”
“可不是么，华神医的家境虽说不错，不过瞧这派头，对方似也不差呢。”
“哦？你不说俺倒没注意到，是挺铺张的！只是华神医家有这一房亲戚么？”
“自然是没有的。不过小道消息上说，那是华神医的亲家。”
“亲家？亲家？给谁做的亲啊？是华家的哪名孩子？是华沸还是华云？”
“自然是华沸呀，怎么可能是华云，要知道华云只是养子而已。”
“嘘，小声些，这话可不能让华神医听到，谯县里有谁不知道华云虽然只是领养的，但华神医待他如同华沸般的亲厚，完全是把他当长子来抚养的。”
这些话也只是私下传来，并没有搬到台面上来。
张机拜访之日即将来临，白云卿终是满意一笑，上下打量华家的府邸，才道：“近日忙里忙外，总算弄得气派些，让人瞧上去也怪舒适的。”
见自己的家不同往日那般的脏乱，华佗拱手道：“这些日子辛苦夫人。”
白云卿淡然一笑，责怪道：“瞧你这话，说得怪是生分！为何要这般说？”她的手甚是灵巧地为华佗换上新衣，又道，“把这些打理好！小阿他们应该准备好了罢？一会儿你们会在前厅等人罢？张医师他们便要来了么？”
华佗望了望屋外，眼见天色渐暗，估算道：“这便快了罢？”
他独自走出卧房，来到药肆。今日他关门一天，因而没并有病人上门。舒了一口气，他站在柜台上，四处打量周边，周边一片寂静，他忽然觉得心中有些空虚。
“师傅！”徒弟们的声音传来，华佗转身，只见樊阿、李当之、华沸、华云出现在他的眼前。华佗眼睛一亮，此时的他们个个身穿干净的新衣，脚穿布棉鞋，头发丝毫不见乱，面带笑容，热情非常。
“师傅也穿上新衣了！”樊阿首先开口。
“父亲大人！”华沸勉强克制住冲向华佗怀里撒娇的冲动。
华佗意外地看了一眼华沸，满脸惊讶道：“沸儿变得懂事了？”
华沸小脸绯红，似乎这是父亲第一次称赞自己呢。他心中想：幸亏有哥哥的提醒，要不是他嘱咐自己一定不要太过好动，他可能又会被父亲骂罢？
众人在药肆中等待张机他们的拜访，开始没话找话地聊起来。华沸年纪太小，插不上大人们的话，只能无聊地呆站一旁。他看了一眼华云，发现华云在用鼻子对着药柜的各处嗅闻，也不知想做甚么。华沸刚想开口，便听到有人喊：
“张医师来啦！”
众人听罢，齐齐地抬头望向远方。华佗神色激动，只见远处走来几个人，为首的人三十余岁的模样，高挑身材，肤色红润，长有一张消瘦的脸庞，浓浓的粗眉下，一双细长的眼睛依旧格外亲切。他内穿白色深衣，外套一件青色丝袍，束发戴冠，脚穿绵鞋，右手搀有一名女童。
“仲景！果然是仲景！”华佗小跑过去，停在他面前，拱手地道，“仲景！几年不见！哦，仲景越发精神！近日医术如何？老朽还真没想到，你会前来拜会。”他的目光撇到吓得躲在张机身后的女童身上，愣愣地道：“她是……？”
众人跟上前。
李当之使了一个眼色，把袖中几枚五铢钱塞给谯县驿站的马夫，马夫感激地一笑，驾驶马车悄悄地离开。
“颜儿，快来拜见你的爷爷伯伯们。”张机含笑把女童拉出来。
那女童身足不高，大约和华沸同龄，婴儿脸，皮肤细嫩，眸子明亮，细柳眉，樱色小嘴，看上去乖巧十足。她被张机拉出身后，一脸的害羞，看向华佗他们时，眼帘不由自主地垂下，声音更是细小得几乎听不见，道：“见过爷爷、叔叔。”
她是谁？众人的目光探究。李当之悄然明白那女童的身份。
“颜儿平常可不会这般胆小的，她哟，平时里可会闹腾得让人头痛，不过她比较怕生。”张机哈哈一笑地道，“这是仲景的小女——张颜！”
“弟弟，小声些，别太吵。”华云追在后头，不得不拉住冲动的弟弟。
华沸嘻嘻一笑，灵巧地躲开，他推开门，就冲到一个人的怀里。
是华佗。
华佗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接过华沸，训斥道：“沸儿，你干甚么？还敢乱跑，也不怕跌倒。这里人多，快回去。”说罢，拍了拍华沸的脑袋。
华沸不依不饶道：“父亲大人，哥哥抄完书，你过去看一看好不好？过目一回行不行？他不用受罚了罢？这下我们可以出去了罢？”
“胡闹。”华佗的脸色有些涨红，气恼地说，“你也不看看这里是甚么地方，在众人面前大呼小叫的，你也真是太不懂事！”
华沸这才把目光转向周围，发现药肆里有数名病人，他们多数面色苍白，或是咳嗽，或是擦汗，或是小憩，或是眯眼，嘴角都带有一丝好笑的意味，他们靠在药肆的简易居所里对他目不转睛。
华沸不知怎么的，只觉小脸一片烧红，他看了看那群病人，又看了看华佗的神色，终于把小手放下来，只是不知道该把它们搁在哪里。他讷讷地道：“父亲大人，是孩儿错了，只是哥哥刚抄完书，您若是有空闲的话，可不可以去看一下？”
“师傅——”华云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他伸手拽了拽华沸，看向华佗时，不由地低下头，小声地道，“云儿已经完成师傅交待的事。”
华佗看向华云时，眼中闪过一道柔和之色，他沉吟了片刻，问道：“都抄完了？”
华云一脸拘束的模样，点了点头，轻声道：“抄完了。”
“回头为师会去看的。”华佗沉默半晌，才说，“你们先回去，别留在这里。”
“是，师傅。”华佗转身走开，华云的眸中划过一丝小小的失望，因为师傅还未看过自己辛苦抄的书呢。华云看着师傅忙碌的背影，留意到师兄樊阿、阿当之对他一脸的无奈之色，只得拉住华沸，使劲地把他拖走。
“这就完啦？没其他的话啦？”华沸一脸不乐意，“哥哥，哥哥，你停一停，别走，父亲大人还没说我们可不可以出去呢？”
华云不答，把华沸拉到后院，才低声道：“他已经默许啦！师傅不想让我们呆在那里，怕我们会被传染上奇怪的病。”
“是这样的吗？”华沸满是不解，随即兴奋不已，“那我们可以出去玩啦？”
“还是别出去玩。”华云翘起嘴巴，提醒华沸，“师娘提到这几日会有客人要来，我们还是呆在这里罢？别让师傅他们操心好不好？”
华沸撇了撇嘴巴，哼道：“客人啊？——原来有客人。”他闷闷地踢掉脚边的一块小石头。
华云偷笑道：“是哦，是客人呢，那个师傅给你订娃娃亲的那家。”他试着模仿李当之的样子，训道：“沸师弟，最近你家媳妇要来，可别太调皮才是。”
“沸儿调皮不调皮才不关她的事呢，沸儿又不认识她。”华沸反驳。
华云疑惑道：“可她是你媳妇呀。”
“媳妇又怎么样，也不能干涉沸儿出去玩！”华沸气呼呼地抱怨。
两个孩童看了看对方，突然笑了起来——此时，他们真的还小，并不懂“媳妇”、“娃娃亲”代表的是何含义，他们从大人的口吻中，隐约知道“媳妇”之类似于家人。
张机的拜帖三天来一次，连续捎来五回，弄得谯县驿站的马夫怪不好意思的。每当有马车驾过来的声音传开后，总有人侃侃而谈：
“瞧，那准是华神医的亲戚要来这里啦。”
“可不是么，华神医的家境虽说不错，不过瞧这派头，对方似也不差呢。”
“哦？你不说俺倒没注意到，是挺铺张的！只是华神医家有这一房亲戚么？”
“自然是没有的。不过小道消息上说，那是华神医的亲家。”
“亲家？亲家？给谁做的亲啊？是华家的哪名孩子？是华沸还是华云？”
“自然是华沸呀，怎么可能是华云，要知道华云只是养子而已。”
“嘘，小声些，这话可不能让华神医听到，谯县里有谁不知道华云虽然只是领养的，但华神医待他如同华沸般的亲厚，完全是把他当长子来抚养的。”
这些话也只是私下传来，并没有搬到台面上来。
张机拜访之日即将来临，白云卿终是满意一笑，上下打量华家的府邸，才道：“近日忙里忙外，总算弄得气派些，让人瞧上去也怪舒适的。”
见自己的家不同往日那般的脏乱，华佗拱手道：“这些日子辛苦夫人。”
白云卿淡然一笑，责怪道：“瞧你这话，说得怪是生分！为何要这般说？”她的手甚是灵巧地为华佗换上新衣，又道，“把这些打理好！小阿他们应该准备好了罢？一会儿你们会在前厅等人罢？张医师他们便要来了么？”
华佗望了望屋外，眼见天色渐暗，估算道：“这便快了罢？”
他独自走出卧房，来到药肆。今日他关门一天，因而没并有病人上门。舒了一口气，他站在柜台上，四处打量周边，周边一片寂静，他忽然觉得心中有些空虚。
“师傅！”徒弟们的声音传来，华佗转身，只见樊阿、李当之、华沸、华云出现在他的眼前。华佗眼睛一亮，此时的他们个个身穿干净的新衣，脚穿布棉鞋，头发丝毫不见乱，面带笑容，热情非常。
“师傅也穿上新衣了！”樊阿首先开口。
“父亲大人！”华沸勉强克制住冲向华佗怀里撒娇的冲动。
华佗意外地看了一眼华沸，满脸惊讶道：“沸儿变得懂事了？”
华沸小脸绯红，似乎这是父亲第一次称赞自己呢。他心中想：幸亏有哥哥的提醒，要不是他嘱咐自己一定不要太过好动，他可能又会被父亲骂罢？
众人在药肆中等待张机他们的拜访，开始没话找话地聊起来。华沸年纪太小，插不上大人们的话，只能无聊地呆站一旁。他看了一眼华云，发现华云在用鼻子对着药柜的各处嗅闻，也不知想做甚么。华沸刚想开口，便听到有人喊：
“张医师来啦！”
众人听罢，齐齐地抬头望向远方。华佗神色激动，只见远处走来几个人，为首的人三十余岁的模样，高挑身材，肤色红润，长有一张消瘦的脸庞，浓浓的粗眉下，一双细长的眼睛依旧格外亲切。他内穿白色深衣，外套一件青色丝袍，束发戴冠，脚穿绵鞋，右手搀有一名女童。
“仲景！果然是仲景！”华佗小跑过去，停在他面前，拱手地道，“仲景！几年不见！哦，仲景越发精神！近日医术如何？老朽还真没想到，你会前来拜会。”他的目光撇到吓得躲在张机身后的女童身上，愣愣地道：“她是……？”
众人跟上前。
李当之使了一个眼色，把袖中几枚五铢钱塞给谯县驿站的马夫，马夫感激地一笑，驾驶马车悄悄地离开。
“颜儿，快来拜见你的爷爷伯伯们。”张机含笑把女童拉出来。
那女童身足不高，大约和华沸同龄，婴儿脸，皮肤细嫩，眸子明亮，细柳眉，樱色小嘴，看上去乖巧十足。她被张机拉出身后，一脸的害羞，看向华佗他们时，眼帘不由自主地垂下，声音更是细小得几乎听不见，道：“见过爷爷、叔叔。”
她是谁？众人的目光探究。李当之悄然明白那女童的身份。
“颜儿平常可不会这般胆小的，她哟，平时里可会闹腾得让人头痛，不过她比较怕生。”张机哈哈一笑地道，“这是仲景的小女——张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