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医师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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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节:华张相遇(五)

    “陈管家,你可以放手了罢。”

    一路上,秦潜被几名打手推搡已是浑身不自在,眼见再拐个弯儿便到陈府大门,若是这样的尴尬情景被人看到,他的脸面岂不是要丢尽了?

    陈管家前走在最前头,一身粗制的蓝色丝绸衣袍显得格外刺眼,那大摇大摆的模样实在有种让他说不出来的厌恶感,尽管那人只是陈府的管家,一个下人而已,然而他的待遇可比自己好上许多,至少不会像现在的自己毫无反抗之力。

    微微碰触走在他周围的打手,秦潜决定若他们敢对自己无礼,那他说甚么也要吵闹一番。打手们似乎查觉他有所企图,个个都瞪向他,他当然不怕,就故意停下脚步看他们怎么办。一个打手眉头皱起,作势要推他一把。

    秦潜躲开,装作一副要打理衣袖的样子,忽喝道:“陈管家,可否让你的下人放开小医?若是再放肆,你准备如何在陈老爷面前交待?”

    陈管家示意停下脚步,嘿嘿一笑,转身拱手道:“秦神医,刚才多有得罪。”

    秦潜心中恼火,面上却忍住怒气,淡淡道:“那还不快放开小医。”

    陈管家转了转眼珠子道:“这可不行,万一放开秦神医,秦神医跑了怎么办?”

    秦潜有点生气道:“小医本人就在这里,如何跑得掉!”

    “还是不行。”陈管家笑道,“最近这雍丘县看似太平,实则却不太平,像秦神医这样医术高超却毫无自保的医师如何让人放得下心来独自走在外边儿?秦神医还是先忍一忍罢。”

    医术高超?秦潜听罢,突然想笑。他想起方才为那病人针灸时的场景,心中不由得涌起一把无名火,生硬道:“陈管家,刚才的事情你也看到了罢,事实上小医的本事并不如那两个,然而……你既已知道小医的医术并不高明,那为何……?”

    “既然你都把话挑明了,那么——”陈管家看了看周围,发现没有旁人,秦潜警惕起来,却见陈管家忽然笑了,而且是冷笑。他道:“秦神医,你所谓的高明不高明可不是由你说了算的!陈老爷说你高明,你就高明!你也知道,陈家有两名公子,如今这大公子病下了,若是你对陈老爷把大公子的病情稍稍说得严重些,凭你的名声,陈老爷不可能不会信的,……你应该明白这话的意思罢?”

    “你说甚么!”秦潜的脸色变了。他自然明白的,那陈老爷在雍丘县可是出了名的吝啬,一旦确定大公子救治不了,难保他不会为了省钱而舍去大公子。况且大公子虽说是他的长子,却是遮出,而二公子是次长,却是嫡出,这……

    秦潜悚然一惊,断然道:“不行!”

    陈管家拉下脸,冷声道:“不行?——别不识抬举,你还真当以为你是神医不成?哼,今个儿算是瞧到正眼的神医!你的事若是被传进村子里,你觉得还有脸面呆下去么?你也不过就是一个郎中,哪有半点资格敢说‘不’的?你去不去?不去的话休想离开!”

    秦潜惊怒交加,在听罢陈管家的话后,他已经分不清他说的是对还是不对,自己的医术是高明还是不高明。脑中一片空白,他看了看周围,心中感到一阵绝望。

    没错,自己只是一名医师而已,既使被人尊称为“神医”也还是没有任何改变,哪有甚么资格说不的?他低下头,对自己安慰地想,不要紧张,现在想想,是听陈管家的话还是就这样直接就离开,可能直接离开后会走不回村子罢?

    他的心情忽明忽暗,不稍片刻,他再抬起头时,只见他面上已挂起往常那般善解人意的笑容。三十岁便成神医的他还是很年轻的,头戴青色巾帽,一身青色棉长袍,脚穿长靴,不似郎中,却似儒生。

    “既然不能离开,那小医就只能向前,谨听陈管家吩咐。”——原来自己的医术并不高明么?原来自己还是无法拒绝掉这些事情。

    面上虚假的笑容俺去眼中深藏的悲哀,他拱手,一如陈管家所料,陈管家听到秦潜的话后满意地点头。

    曹七和曹八傻眼。

    粮草兵们面面相觑,眼见华佗、黄忠和小童去时是三个人,回时却是多了两个人。

    曹七盯着那两张陌生的面孔,见到年长的对他客气地笑了笑,年轻的对他虚弱地一笑后,便连忙打了个寒噤,再也不好作声。

    曹八却是瞪着华佗,把他请到一边,低声道:“华先生,您这是——?”

    “带上他们一起罢,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华佗没多想。

    曹八苦脸道:“华先生,不是曹八说您,您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和状况罢?就这样带人上路不大好罢?”

    华佗不认同道:“可是,也不能这样放下不管哪。”

    曹八道:“他们中不是有一个没病么?让他照顾生病的不就行了么?”

    “这……”说的也有道理,华佗听罢开始犯愁。

    “张叔叔!”小童的声音响起来,一惊一咋的,“刚才真是吓死人了,害得小童都不敢说话!——卫汛哥哥,你要不要坐在车上休息一会儿?”

    “多谢,不过还是算啦。”卫汛被张机搀扶,声音听上去颇为虚弱。

    粮草兵们好奇,暗暗打量他们。

    “你们是……?”张机这才想起自己与卫汛跟从几名根本不认识的人。他不由地汗颜,再正眼一瞧四周,又吓了一跳。眼前的百余人皆是肤色黝黑,一脸的汗珠,一身的粗布衣甲,若不是中间推有几辆物资车,张机倒以为这是一群流民。

    “这……”华佗不知该怎么回答。

    张机笑了笑,了然道:“原来你们是后勤兵哪?运输物资来的?哦,你们当然不用回答,老夫知道有些事实应不该过问,只是——”他一脸赧然道,“不知你们去往哪,若是方便可否载我们一程?”

    华佗道:“你们若要去往荆州的话,那便与我们要去的地方正好相反。”

    张机瞪大眼睛,惊道:“陈留县!难道你们也要北上去往陈留县?”华佗一愣,环顾四周,尽管见到曹七和曹八对他暗中摇头,他却依然对张机为难地点头。

    卫汛一听却激动道:“陈留那边正乱着呢,你们可不能去那里!”

    “乱?”华佗一惊,继而叹道,“可是老朽不得不去。”

    “这……”张机和卫汛相互看了对方一眼,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张机在卫汛的眼中看出他的不愿,而卫汛在张机的眼中看出他的惊喜。

    华佗道:“张医师,你去哪?”

    张机沉吟片刻道:“实不相瞒,老夫也是要前去陈留县的。”

    ——他去陈留做甚么?华佗没敢问下去。忽觉心中一阵激动,虽然他跟这位比他年轻许多的医师才认识,但他却可以感受到这位医师高超的医术,一路同行的话,若能相互切磋医术也不失一桩美事。

    “这样罢。”张机对卫汛道,“老夫在陈留倒是认得一人,他正巧也有亲戚在荆州,若你愿意相信老夫的话,不如先随我们前往陈留县,然后老夫再让他派人护送你去荆州如何?”卫汛犹豫了半天,才一脸感激,勉强地答应。

    张机对华佗一笑,拱手道:“虽然与老医师才相识不久,不过倒知道您的针灸肯定出神入化,一路上能相互探讨医术,也是一件趣事。”

    华佗心中狂喜,客气道:“如此,一路上相互讨教。”

    一名粮草兵笑着上前,对卫汛道:“你倒还是虚着身体呢,不若坐在车上歇息一下罢,这车上并没载有太多的东西,你坐上去也不碍事的。”卫汛犹豫再三,还是准备拒绝,然而那粮草兵却是热情得十足,硬是拉他上车。

    “吱呀。”推车的声音响起,众人离开雍丘城,一起朝陈留县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