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医师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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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节:徐州易主(一)

    「告示

    陶公,字恭祖,丹阳人也。黄巾起兵于徐州,公为徐州刺史,大败黄巾军。至今初平元年,享年六十又三岁。

    陶公逝世,内外需修,特为民免送农具、减税三年,以广告之!」

    五月的风徐徐吹来,吹散了长久笼罩在郯县上空的乌云。郯县雨过天晴,豁然开朗。随着张贴的告示,郯县的百姓惊奇地看到这么一幕:

    郯县官府轮流进进出出十几个人,十几个从来都不爱显脸的下级官吏。他们带领一群对告示半信半疑的农民,命令手下人把一头头壮牛分别牵到他们的田地里,再对那些瞪圆了眼球的农民们露出往常从来没有见过的亲切笑容:

    “众位莫要怀疑,这是郯县上面共同商讨后的意思:只要你们安分守己,好好地种田,把田耕好,上头就绝不会亏待你们。至于耕作的农具,则由徐州的官府来出!不久就会送来,到了秋收,你们只管交半租田税就好。”

    ……对于陶公的逝世,百姓们虽然难过不已,可在看过那段郯县告示以及郯县官员们说做就做的举动后,他们原本悲伤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颜——再也没有甚么比减税、好好生活更来得及让人亲切。

    “嘿,不知道这是哪个人的主意?可真为老百姓着想!”

    陶府门口,一个看守小兵私下问。

    那人瘦瘦高高的,双眼细长,此时他眯着两眼,看上去很是不怀好意的模样。

    “是哪,要是以前,准又是一场灾难!如今倒也好了……”陶府门口的另一个看守小兵对这个人的秉性似乎很是了解,咧着嘴附和。

    “是哪,到底是谁提的?不过这可一点儿也不像公子们的意思!”瘦瘦高高的男子说得毫无忌讳。

    “这俺知道,是玄德公!那个从青州来的平原相,现在的刘豫州!”另一个看守小兵满脸兴奋地回答。

    “刘豫州?莫不是两位公子眼下最棘手的人?”瘦瘦高高的男子目光一闪,惊讶地问。

    “嘘——你不要命啦,敢编排公子们的事!……”另一个看守小兵大惊失色。

    “说说而已,反正那些大人物他们又不会听得到!”

    “哎呀,你这张嘴巴……这话你小声说说也就罢了,何必说得如此张扬?要是被公子们知道……”另一个看守小兵听得满头大汗。

    “阿呆啊阿呆,你可真是呆呀。”瘦瘦高高的男子哈哈一笑,不以为然道,“莫不是上次大公子救你那一出,让你对他死心踏地?不过说说罢了,何必如此当真?你处处小心翼翼,怪不得抬不起头——总被人压在底下!”

    另一个看守小兵——阿呆瞪着他,口中直道:“阿青大哥,这话可不能胡说……”一想起上次那刘豫州救援郯县,阿呆的心儿便扑通直跳:

    当时他不过是作为捷报的小兵,兴奋之下意外打断陶家老爷、公子们的对话,便差点遭到二公子的一顿痛打,幸得大公子没有斤斤计较,只是把他不动声色地踢出去,这才让他免了一顿罪——现在他可不愿让这位阿青大哥也走上相似的道路……想到这里,他不禁劝道:

    “阿青大哥,少说点儿罢。”

    可是瘦瘦高高的男子——阿青一点自知之明也没有,照旧说得眉飞色舞,声音越说越大:“公子们真是太放肆了!听闻陶公刚过世,公子们就因家产而差点打起来,亏得陶公的下属们拉着,末了还封锁这个消息,避免家丑外扬,熟不知公子们气冲冲出去的模样……啧啧,只要眼睛不瞎的,心里头可都亮堂着呢!”

    阿呆的脸有些发白了,他哆哆嗦嗦地拉住阿青,希望他能适可而止:“阿青大哥,求您了,求您少说两句,这要是被公子们听到……”

    “公子?哼!”阿青“哼”了一声,嘿嘿道,“公子们算甚么?既无品德又无才华,不过是仗着陶公的身份作威作福!哼,听说徐州的官儿们可都不想让他们其中任何一个继承徐州牧,连陶公生前也是这么说……比起公子们来,徐州的官儿们倒是对那个豫州大人另眼相看……”

    这次阿呆的冷汗也流下来,他指着阿青,说不出话来。

    阿青还在神叨:“……豫州大人的心肠应该很好,要不然他怎么会出这么个主意?……公子们也狠得狠,听说上次豫州大人解了围,二位公子找上华神医,居然想让华神医给他下毒,来个神不知鬼不觉——也不知公子们是如何想的,竟想出这么一个主意来!华神医当然拒绝了,还把他们数落一顿……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把华神医带来的!

    “……那刘豫州倒也是富贵人!想当初,刚留在沛县那会子,就娶了甘家大族的女儿——那甘夫人可是沛县远近闻名的一支花哩,生的一副花容月貌,可惜嫁给刘豫州作妾,还是不正房,要是换人他人……嘿!恐怕和刘豫州的克妻有关——听说刘豫州在此之前讨了好几房老婆,都不知怎么的,全死了……刘豫州虽然娶她作妾,却是把她当成正妻来看待的——唉,你大哥咋就没那好福气呢?……

    “还有啊,听说麋家也打算着和刘豫州结成亲家……咦?阿呆,你怎么了?你怎么真呆住了?怎么不说话?难道被你大哥的话给吓住了?哈哈哈哈!……”

    良久,还想说下去的阿青突觉周围清净了许多,这才看到阿呆一脸木然的面孔,他好笑地拍了一下阿呆的肩膀。

    “哼!究竟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编派起人来了?”

    一道鼻哼乍然从阿青身后的大门传来。

    阿青突然僵住了,他这才明白为甚么阿呆一脸要木然。

    “大公子!二公子……”阿青脚一软,慌忙地转过身,狼狈地磕头道,“公子饶命!小人——小人——”阿青在“小人”这两个字眼上卡住了,怎么也说不出下面的话来,急得满头大汗。

    大门豁然打开,站在这两人面前的赫然是面色铁青的大公子陶商和脸黑如底锅的二公子陶应!跟在公子们的身后则是一脸淡然的陈珪和目光如炬的陈登俩父子。

    “来人!”陶应忍无可忍,气得大喊,“把这嘴里不干净的家伙关进大牢!给本公子好好教训一顿……”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阿青哀求陶家公子,神情不经意间却偷偷向陈家父子望去,仿佛希望他们能开口求情。

    “大公子,饶了阿青罢。”阿呆“咚”地一声,跪在地上,口中只是喊了这一句,便不再说话。他把脑袋垂下,一点也不敢抬起来。

    “公子稍安息怒。”陈珪上前,拱手道,“下人都不知礼数,把他直接乱棒轰出府去便是,何必如此大动干戈?现在徐州百废待兴,实在不应多此一举……公子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让自己图有不快?”

    “陈大人,只管弄好你的屯田,其他事情休要再管!”陶应黑着脸,对着上前的兵士冷冷下命令,“把他送到大牢里好生招待他!谁要是敢怠慢了……哼!这就是得罪本公子的下场!……以后谁要是再多嘴,别怪本公子不客气!这次处置还算轻的!”说罢,立即有几个兵士从院内慌忙地上前,他们死死地押住阿青,把阿青拖走,任凭阿青如何叫喊也没人敢去答理。

    陶商对陈家父子神色不善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两位先去忙罢,恕不远送!”明显他在下逐客令。

    陈家父子只得拱手拜别。

    离开前,陈珪忽然道:“请公子们放心,吾等皆会为民做主尔。”

    陶商“嗯”了一声敷衍地点头,陶应则是闷声不屑地斜视他们。

    看着陶家兄弟转身离去的背影,陶府的大门再次关上。

    陈家父子相互对眼半晌,黯然地离去。

    “父亲,今日之事如何是好?本来听公子们说得坦诚,差点让孩儿改变了主意,不料事后公子们却如此待人,与他们的说法完全相悖——实教孩儿心寒不已哪!”走了一段路后,陈登犹犹豫豫地说。

    陈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今日之事,休要再提,看来吾等还是遵守陶公生前的意思罢!麋家那边私下可是提了好几回,至于曹家……”他的脸色倏地冷了下来:“哼!谅他也翻不出甚么大浪来,由他闹去!”

    “父亲说的是。”陈登勾起一抹微笑,顿了顿,方问,“父亲,刚才的人……”

    “找个机会,让他走罢!还有那个小伙子……唉!都是无辜受了牵连的。”陈珪欣慰地看了一眼自家儿子,捋须笑了笑,“为父老了,不中用了,实在没有甚么精力再管这些了,往后的日子可要看你这些后辈了!”

    “请父亲放心。”陈登胸有成竹地保证。

    父子二人相视一笑。

    郯城的天空原本多云,似乎又变得晴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