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道空
字体: 16 + -

第25章 大栗城

    薪火城已是断壁残垣,空城一座,而薪火城北方平原更是成为修罗地狱,数十万人族葬身于此。

    凿山骑和薪火城守卫全军覆没,炽翎军所剩无几,从后方赶来的虎罴军同样损失惨重。

    若非燧明国师和大栗城援军及时赶到,恐怕那数十万薪火城妇孺将一个不剩,被雷泽氏屠杀干净。

    唯一让人觉得解气的是,那三千雷泽氏巨人被留在了战场之上,给死去的无数燧明国百姓和将士陪葬,仅有那雷泽氏首领逃回了雷泽湖。

    红鸾公主重伤垂死,被燧明国师带回了燧城,即便那个俊美少年替她挡了致命一击,可红鸾公主依旧伤及肺腑,命在旦夕。

    ————

    洛北辰在大栗城醒来时,洛红尘和洛淮山都在身旁。洛红尘眼睛红肿,神色憔悴,已经几个昼夜没合眼了,原本就受伤不轻,如今又日夜忧思,伤势始终不见好转。

    洛淮山这两天当起了跑腿,煎药换药,擦身换衣,整日在洛北辰的房间进进出出,忙忙碌碌。

    看到洛北辰幽幽醒来,洛红尘喜极而泣,一颗高悬的心终于落下,洛淮山则赶紧去通知族长他们这个好消息。

    洛神族迁徙到大栗城后被安置在城东的胡桃林。如今正值盛夏,胡桃林绿意葱茏,倒是正好避暑。

    洛神庙巫祝和村长等人相继前来探望,都带了自家珍藏的肉干和点心,嘱咐他安心养伤。

    到了傍晚,在洛北辰的强烈要求下,洛红尘才点头答应回房疗伤,而洛淮山则留下来照顾他。

    待所有人都走后,洛淮山吃着村里邻居送来的小食,翘着二郎腿,嘴里还不停吐槽:“也不知道村长这些人咋想的,你都这样了,还吃得下个毛线的肉干瓜子儿,不会多送点灵丹妙药啊,真是的,一把年纪了,送礼都不会送。”

    “那么多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咱们村啥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来什么灵丹妙药,就算有,这兵荒马乱的,肯定都得给水仙她们留着呀。”洛北辰平躺在床,轻轻摇头。

    “再说了,人家要不送吃的,你现在就只能坐在桌上干瞪眼了。”

    “说的也是”

    洛淮山突然一本正经的凑过来,奸笑道:“想不到几天不见,你小子眼光长进不少啊。”

    “什么意思?”洛北辰躺在床上,偏头看向洛淮山。肋骨尽断,胸膛被洞穿的他,如今也就能动动头了。

    “你小子还跟我装傻,要不是看上那红鸾公主,你会这般拼命?”

    洛淮山坐回凳子上,狠狠撕下一块鹿肉干,口中含糊不清地道:“只是可怜了我们古蔺,从此就要被你无情抛弃了,负心汉呐负心汉。”

    “你在瞎说些什么。”洛北辰翻白眼。

    “别狡辩,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不过说真的,要我选,我也选红鸾公主。”吃完肉干,洛淮山又开始嗑瓜子儿。

    洛北辰已经不想搭理他,转过头闭目养神,可洛淮山还是自顾自的在那叨叨。

    “古蔺的天资虽好,又是那极为罕见剑修,修行速度更是甩那红鸾几条街,可是这娶老婆又不是找保镖,修为再好有啥用?”

    “红鸾公主就不同了,肤如凝脂,指如削葱,那小蛮腰盈盈不足一握。”

    “重点是,该丰满的地方丰满,该凸出的地方凸出,身姿优美,当真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啊。”

    “古蔺也不知道咋长的,修行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么黑,我都替她着急。”

    “好的,我会向古蔺转达你对她的担忧。”洛北辰闭着眼睛,幽幽说道。

    “别啊,古蔺要是知道我背地里说她,还不得拿剑捅死我啊。”洛淮山扔了瓜子,贱兮兮地跑到床榻近前,谄媚道:“北辰,我就是一时口不择言,你别告诉古蔺好不好?”

    洛北辰一动不动,躺尸装死。

    “洛北辰,你这忘恩负义的小子,这些天我一把屎一把尿的伺候你,你就这么报答我?”洛淮山佯装大怒,跳起来跺脚。

    可是洛北辰根本不吃这套,依旧不为所动。没办法,洛淮山又只能温声细语,好言相劝。后来洛北辰实在受不了这个戏精,便答应他绝不告诉古蔺,这才消停。

    由于洛北辰的娘亲回房疗伤,所以就由洛淮山替他守夜。两人一个躺床上养伤,一个在蒲团上盘腿打坐。

    此次洛北辰受伤极重,肋骨断裂无数不说,那透胸一矛,伤了脏腑,断了脊椎,如果不是他刚好在薪火城以仙血洗礼肉身,这次他就真的要马革裹尸还了。

    他如今的这副肉身,恢复力极强,这也是他能在几天之内就醒转的重要原因。

    除此之外,三百六十五座窍穴,五十经外奇穴,以及无数阿是穴都有丝丝奇异能量溢出,帮助修复伤体。

    不到一个月,洛北辰便已经行动自如,只是真气运行滞碍,修为尚未恢复。如此恢复速度,让洛神村众人大为惊异。

    期间,燧城使者陆续送来了诸多灵丹妙药,最后连闻名天下的天丹朱雀都送来了一颗,而且还是燧明国师,那位以一己之力扭转战场的仙人亲自来送。

    当时,燧明国师风洺来到胡桃林中,开门见山,与洛北辰道明来意,希望他效忠燧明国百年,这朱雀天丹便是定金。

    村长等人激动无比,摆出偌大的排场迎接风洺,族中一些早已不理俗事的宿老都纷纷露面,替洛北辰千恩万谢,感激仙人垂怜。

    可是洛红尘却一口拒绝了。

    风洺非常讶异,以为洛红尘不了解朱雀丹的珍贵,耐心解释道:“天丹朱雀除了和其他天丹一样,可以起死回生之外,它还有一个其他天丹没有的特性,它有一定的机率让这孩子获得一次涅槃的机会。”

    可是洛红尘依旧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这就让国师风洺有些恼火了,他堂堂真仙,千里送药,态度也算随和,没有以势压人,可最后竟被拒绝了。

    重点是他的要求真不算过分,一枚天丹放在市面上,即便招揽一位三花境修士,甚至五气朝元境大宗师都足够了,这孩子天资再好,如果不是看在他拼死救下红鸾的份上,他根本连正眼都不会看上一眼,这三花境妇人实在是不识好歹了些。

    风洺落了面子,拂袖而去。而洛红尘则迎来了村中宿老的轮番轰炸。

    “红尘,那可是天丹啊,小辰服下之后,不但可以快速痊愈,而且一旦涅槃,那可就了不得了啊,你咋能拒绝仙人的好意呢。”一位族中宿老痛心疾首,这次破例出关,恭迎仙人,没想到却惹恼了真仙,这叫什么事嘛。

    “是啊红尘,你这一拒绝,不但将孩子的福缘推掉了,还得罪了真仙,如今我们寄人篱下,万一仙人震怒,我们可怎么办。”一位耄耋之年的老妪也是气呼呼,手中龙头拐敲得震响。

    “红尘妹子,此事本是你的家事,但是为兄思来想去,国师的条件也并非刻苦啊,以后小辰有了燧明国做靠山,你也放心些不是?”洛神村的村长,洛水仙的父亲也忍不住相劝。

    只是洛红尘回头瞥了他一眼,洛水仙的父亲就讪讪低头。一如当年追求她被拒绝时那般,不敢直视。

    那时她还是洛神圣女,而他还孑然一身,如今都已各自成家,有儿有女。

    洛红尘拒绝了风洺之后,就闭口不言,任由那些族中宿老指责,最后还是老庙祝站出来替洛红尘说了句公道话:“这是人家自己的家事,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干你们什么事?”

    “至于国师,北辰毕竟对红鸾公主有救命之恩,不看僧面看佛面,不会与我等一般计较,你们就少要在这里杞人忧天了,都各自回家歇着去。”

    等众人散去,房间里只剩洛红尘母子时,洛红尘才开口道:“你是不是也觉得娘亲不知好歹,蛮不讲理?”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了自己体内的古怪血脉,洛北辰或许对今日之事还会心有不解,可是如今却不会。

    所以他摇摇头,笑着道:“母亲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我好,我又怎会这般想。”

    洛红尘确定孩子没说慌,方才如释重负,回房继续养伤。

    虽然没有服用朱雀丹,但是洛北辰的恢复速度超乎所有人的预料,国师风洺离开不到一个月,他就已经完全痊愈,连修为也恢复到了天人境界。

    连续两次在生死边缘徘徊,洛北辰成熟了许多,很多原本忽视的事情也开始在意起来。

    以前他以为只要努力修炼,等修为高了,就可以给母亲创造更好的生活环境,可是如今,他的想法却变了。

    战场之上,人命如草芥,即便修为通天如红鸾身边的两位赤子境护道人,如那被墨夔吞掉本命天蜈的巫族鬼仙,到头来还不是说死就死。

    而那些与他并肩作战的同袍们更是如此,上一秒还笑容满面,下一秒就脑浆迸裂,死于非命。

    他注定要投身战场,一来为人族二战,一来磨砺自己的枪法,无论于公于私,接下来的一段岁月,他都将在战场上渡过。

    如今难得还能有时间与家人朋友一起,自然不能和以前一样,一味埋头苦修,要多陪陪他们,说不定下一次离别就是永别。

    伤好之后,洛北辰便缠着着娘亲一起游逛大栗城,洛红尘拗不过他,便答应陪二人一起出去逛逛。

    洛淮山已经在大栗城居住了一段日子,加上洛北辰养伤期间时常跑药铺抓药,对各个城中布局了如指掌,有他带路,自然玩的尽兴。

    大栗城在燧明九城之中不算最大最宏伟,但却是最繁华的一座,城中居民近百万。

    天元街和地枢街是大栗城两大主干道,东西南北纵横,将城池划分为四个区域,洛神氏所在的胡桃林便是靠近东门的一片东区林地,许多似洛神氏一般的逃难而来的部族便被安置在这里。

    天元街与地枢街交错之处是大栗城的中心——火栗广场,广场中央种有一株万年火栗,是大栗城的祖宗树,树枝上系着许多祈福的红色布条,日积月累,已经挂满枝头,远远望去如同一簇簇火苗,在栗果之间跳跃。

    万福酒楼、多宝堂、草木庵和火栗铺子占据了广场四角,都是大栗城最有特色的去处。

    那万福酒楼的厨子据说是一位五气朝元境大宗师,修得三昧真火,一手厨艺冠绝燧明国,有三昧厨神之称,他所烧制的火椒跳肚,连许多千年老饕都赞不绝口。

    但是在万福楼消费,只能用燧明国特有的火灵玉,不收大荒通用的三纹刀币。

    所谓三纹刀币是指太古皇朝统一铸造发行,用于交易流通的钱币,分为鼎纹、云纹和灵纹三种刀币。

    其中鼎纹和云纹主要在市井流通,属于一般百姓常用货币,乃是太古皇朝建立后发明的。

    而灵纹刀币则是自古以来便有,主要在修士间流通,以天地元石铸成,蕴含天地灵力,纹络天成,可供修士修炼。

    多宝堂所营驳杂,下至兽皮灵骨,上至灵器法器均有出售,甚至灵兽幼崽,神禽灵卵等都有。除此之外,多宝堂还是三纹刀币和火灵玉的兑换地。

    草木庵是大栗城最出名的药铺,有神医坐镇,曾经在薪火城医治过洛北辰的妙叶神医便出身这草木庵。

    草木庵每月会放出一百个免费就诊名额,由庵主带领弟子在火栗树下替大栗城百姓看病。

    相比前面三家或雕龙画栋,或风雅别致,或古意盎然,广场西北角那间火栗铺子实在寒碜得可怜。

    铺子倒还算宽敞,只是无论是柜台还是匾额都以寻常木板搭建,既不上漆也无镂空雕刻,那匾额上更是灰尘白土,一头还遭了雨水,被虫蛀了一角。

    看铺子的是一位花甲老人,脸上老年斑明显,做事慢条斯理,哪怕外面排起了长队,依旧是慢慢捻起一张黄皮纸,折成漏斗状,放入刚出锅的栗子,带走的就方方正正包好,要现吃的就直接递出柜台,收了火灵玉再包下一家。

    无论是万福楼还是多宝堂洛北辰等人都逛不起,一来不是燧明国人,没有火灵玉,二来即便有鼎纹和云纹刀币可以兑换也数量有限,连万福楼一蝶驴肉火烧都吃不起。

    多宝堂倒是去逛了一圈,毕竟买不起还是可以开开眼界嘛。至于那草木庵,无病无痛的,谁乐意有事没事往药铺跑。所以这寒酸的火栗铺子才是洛淮山和洛北辰的目标。

    火栗铺子虽处在大栗城最繁华的地段,价格却是实惠,寻常百姓也能买得起,五枚鼎纹刀币或是一枚下等火灵玉便可购买一包。

    洛北辰和洛淮山排了小半个时辰的长队,才买来一包香喷喷的板栗,也顾不得烫,便直接下手开吃。

    不愧是大栗城最正宗的火栗,外壳赤红,内里金黄,两根手指轻轻一碾,外壳便炸开,香气四溢。

    一大包栗子,不一会儿就被洛北辰两人瓜分,洛红尘则是吃了两颗就停下,笑看着两个孩子如饿狼扑食。

    原本想再买一包带回去的,可看到那长长的队伍,估摸着最少也得再排一个时辰,两人便放弃了。

    吃过了最具特色的火栗,洛红尘便提出要去布庄看看,给洛北辰购置一身衣裳。

    正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当三人走出布庄时,路人纷纷侧目。如今洛北辰和洛淮山已经长开,一个眉清目秀,俊美异常,一个浓眉大眼,英气非凡,虽然只是寻常布衣,但毕竟是新衣不是?

    逛过了布庄,三人又去看街头杂耍。虽说如今两人都已经是修行中人,但是一直都在枯燥修行,哪里见过这些热闹场面。

    这十几年来,洛红尘一直过着母子分离的生活,如今看到洛北辰在自己跟前上蹿下跳,脸上那抹淡淡的笑意就没消失过。

    洛北辰其实一直在偷偷观察娘亲的神色,他发现自己越是孩子气娘亲越是开心,虽说嘴上会指责几句,但是眼中的溺爱却难以遮掩。

    逛了一整天,洛淮山领着洛北辰从东门逛到西门,又从西门逛到南门,最后沿着一条曲折巷弄回到了胡桃林,而洛红尘则一路跟随,充当两人的钱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