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的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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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父子打折【二】

    “突然裁撤数百位不合格勋贵官员,这般激进,非是高明行事作风!”李渊眉间拧出个结子,语气坚定。

    李世民看着立在风口,神情激动,衣衫随风猎猎飘舞,银发白须的老父,从袖笼里再次拿出一页纸,双手恭送过去。

    “一应儿臣所请,皇爷爷和父皇酌情尽数驳回,赦免罪臣,只以夺爵论罪“

    简短的条陈,李渊眉稍颤动不止,足足看了一炷香时间,皱着的眉头舒缓开来。

    老人板着脸忍着笑,随手将手里的条陈还给了李世民,一副自在轻松的神色,语气促狭;“朕老了,过气喽!

    有个能干的好儿子,还有个聪慧的好孙子,呵呵!

    朕就安安心心享福。”

    瞥了眼形容古怪的儿子李世民,故作认真,“享誉千年的墨家大工匠技艺确实超群,马曜给朕新制的鱼竿二郎还没见识过吧?

    有高明坐镇长安朝堂,二郎索性就陪着朕一起绿柳湖钓鱼赏景。”

    正值壮年,却让被自己夺了皇位的父亲调侃可以赋闲,李世民笑的苦涩,又从袖笼里取出道条陈。

    “儿臣虽闻,伤寒十日可自愈,父皇有恙,儿臣惶惶难安!

    欣慰父皇气盛体健,御医殷勤,汤药及时。

    闻,父皇泛舟江湖,气长声壮,病容消,甚喜!

    感念父皇多年禅精竭虑主持朝政辛苦,儿臣虽愚笨,恪尽臣子之道,也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替父监国。

    虽时时惶恐,废寝忘食,国事艰巨,儿臣年幼无知力所不及,唯有拼尽性命勉力支撑,为父皇争取病愈后歇息疗养半月时光。

    过时,恐儿臣力竭不支,昏迷不醒人事。

    儿臣生死事小,国事为重。

    特此告知父皇;

    儿臣日日思盼父皇母后回京。”

    李渊一面小声读着手里的条陈,一面忍不住笑个不停。

    “父皇,高明听的进您的话。不如您劝劝他,出去跑了三年,回来就好好监国三年。”

    李渊习惯性射箭似的左眉立起,右眼微眯,“高明这次按着太子监国诸事皆按法度,明着打着公开公平的旗号,一次裁撤数百勋贵官员,削官夺爵。

    却留给你我父子卖情面,说情赦免,法外开恩,十分的惩罚减成五分。

    犯事地勋贵官位得保,只是削夺爵位,看似等风头过去,或说情,或另立新功,复爵有望。

    实则,两下子里配合,缓和当前可能引起的强烈矛盾,轻松解决了一大批早期滥封爵位形成的弊端。

    举重若轻,于无声处听惊雷!

    有子如此,二郎之幸,我李唐皇朝之幸。

    二郎还是尽早回长安吧!

    你在这实在无趣,哪有朕痞赖的孙子会想着法让朕开心!

    朕想高明孙儿啦!”

    老父言辞恳切认可了儿子李承乾有能力监国,似乎就要答应帮着说服一身本事都用在奇巧淫技,唯独懒得打理政事的儿子把心思放在朝政,好好监国。

    陡然间,话锋急转,竟然开始撵自己回京。

    人世间的事常常会出人意表,原本喜好掌控权力,乾纲独掌的太宗皇帝李世民,天性好胜好斗,这一世的长子李承乾两世为人,显得行事沉稳才华横溢,偏偏不好权力疏远朝事。

    惹得李世民心生不快,想着法子要将儿子拴在朝堂。

    父子二人你来我往智计百出,被父皇逼急了,李承乾得了机会竟一跑万里三年不回京。

    这回合,李世民好不容易把握住儿子回京时的愧疚心理,成功的将儿子拴在京城监国,胜了一局。

    太子监国的成效真不错,短短半月功夫就妙手巧思,一道照国法查处的教令,挑逗着不同朝堂势力互相揭短露丑,数百不合格的官员纷纷落马,回手有借着自己和父皇赦免安抚。

    拿捏分寸细腻,大局处有有理有节,

    “父皇,高明明明有能力处理好朝政,您就….…”

    心有不甘,再次,李世民诚恳的请求。

    李渊长长的叹了口气,眉头微抬,“二郎啊!你是人在局中迷。

    难得呀,高明身在局中,还能保持赤子之心,不流恋权势。

    想想当年,二郎和建成争夺皇位,生死一线,当应该明白路到尽头,形势比人强的道理。

    现如今二郎年富力强,雄心勃勃建立不世功业万古流芳。

    我大唐国富兵强,时不我待,二郎该当仁不让。

    此时,高明远离朝堂的做法一点都没错。

    若是高明贪恋权力,绕着高明形成牢固的权力集团,他们为了上位,为了利益,难免会裹挟高明争权夺利。

    高明今时地退,何尝不是大唐的前进?

    不谋一世何以谋一时!着眼天下稳定的大局,朕支持高明的做法。

    你还是回京吧!”

    老皇帝一席伤感,感怀唏嘘的话如醍醐灌顶。

    李世民本就是明事理行事果决的人,心里的执念一去,眼神清澈,颓态一扫不见。

    “这臭小子,还敢给朕定了个最后期限,好呀!还有三日,就让他'废寝忘食“坚持到底。”

    话语里都是轻松随和。

    栏杆拍遍,兴趣浓浓。

    抬手指着仿似近在眼前的门庭崭新的庄子。

    “父皇,您瞧,高明给庄户建的庄子,从这里看,八卦庄门户森严真是易守难攻。

    也不知道不干正事的小脑袋里都咋想出来。”

    谁也不能当着李渊的面说大孙子的不是,就连皇帝儿子,大孙子的亲老子也不行。

    冷了脸,嗤笑道;“咋想!反正二郎你想不出来,哼!

    看见了吗!最中间一圈八座院子,高明都留着呢,朕要占一处院子,二郎既然不喜欢就不要浪费,朕跟高明说一声,不必给二郎预留。”

    有暗道和四方高墙围着的庄子连通的八卦庄,未曾建时李世民已经看过图纸,统帅过千军万马攻城拔地征讨天下的他,一眼便看出,两座防御力强大的庄子,互为犄角防御能力又可增强数倍。

    只是今日看到建成的八卦庄实景,回首再看改建一新的农庄,由此联想到农庄大工匠马曜研制出的射程超远杀伤力惊人新式远程攻击武器,比量着两庄间的距离,以及两庄内看似浑然一体自自然然的高点建筑,方才明白,皇庄实际防御能力竟然还要远远超过自己估计。

    农庄内常年储备大量用来酿酒的粮食,水源充足,精炼的酒精可消毒,也可用作燃料,足以支撑被围一年两载。

    皇庄自产武器冠绝当世,皇子驸马常年留驻,除去太子皇子随从护卫,庄户也是来自各将军府挑选出的百战悍卒。

    不经意间,儿子又为皇家建筑了一处逢祸乱时保留皇家血脉的坚固堡垒。

    扶着水泥混凝土浇筑的窗台,李世民迎风而立,心情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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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承乾监国的日子过得好不潇洒。

    激昂的话小范围说了,朝堂依然保持沉默。

    紧紧把握住了“监”国的涵义,内有具有千古大奸臣素质的'大密“许敬宗带着二十个年富力强,也有在储君太子殿下眼皮子底下强烈表现欲的年轻低级官员,激情火热,昼夜不息整理各种文书奏疏。

    外有贞观名臣,房玄龄、长孙无忌、岑文本、魏征等人,被李承乾命许敬宗依照国法整理好了官员违法渎职文书“监”着,勤勉努力前行。

    自回京后,便一头扑进尚书省官廨,担负监国重任的小太子这般作为,落在外人眼里便是勤政的表现。

    关于初掌朝权,行为激进,年轻人哪个不是这样?大多数没被动了切身利益的官员也能谅解。

    至于被查处的勋贵官员,随着太子监国日子渐长,表现各有不同。

    太上皇和皇帝陛下暂居的皇庄,绿柳湖皇家别苑,因为特殊缘故,腰子殿下教命在前,非召不可进入,却也难不住人情关系紧密的士族大阀勋贵,各出奇招,托请求情的书信连魏王李泰都帮着捎进皇庄数封。

    作用明显,老皇帝李渊和陛下李世民终归顾念旧属,监国太子殿下明发的教令改日便换了内容,虽然免不了丢了爵位,终归官职保住了,又有念旧情的陛下,复爵的路并未断绝。

    有意还是无心,数位朝堂大佬以及老相国萧瑀等代表各方势力的重臣,异口同声劝解着上门诉苦求告的故旧部下。既然太上皇和陛下出面赦免,已经折了初次监国小太子的颜面,终归是要接替皇位的储君,逼迫过甚,徒惹太子殿下不喜,非是良策。

    索性大伙都暂时顺着小太子,静等陛下还朝拨乱反正。

    如此一来,强烈抵制监国太子的风潮尚未形成便已被瓦解。

    也非是所有人都能恪守沉静,无门无户,军中靠着舍死忘生沙场搏杀方才换得一官半爵的粗汉,丢了爵位,私下里聚在一起,解愁的酒三碗下肚,满腹的牢骚溢出,有了酒壮胆,胆大不怕死起头,粗言垢语层层加码,从隐晦的言语,到指名道姓直指太子殿下。

    朝堂内外有心人,看热闹,静等着看小太子如何面对这些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死人堆爬出来的憨货。

    多日的等待空等了一场,粗人的聒噪到了昨日噶然止歇。

    昨日,常驻皇庄的胡国公因故回京。

    大唐开国头号勇将,老秦王府六大家将头一个,猛虎秦琼,讲理的方式和朝中文臣迂回迁延截然不同,简单明了。

    顶着同出瓦岗的老友,老黑程咬金家府门叫出程老黑一顿骂,少主受辱,当家将的本分都忘光了!?

    抹干净被老秦喷的满脸唾沫星子,雄壮如山的程咬金一声不吭,折头跟着老秦一起去了尉迟恭家,得了消息的尉迟老黑早早就等在府门前。

    这一虎带着二熊,虎啸熊舞,一家家打过去。

    军汉本就是别无出路的穷出身,有点权势张狂的忘了本,所犯贪赃枉法罪责都是当年还是小卒平头百姓时曾深恶痛绝过的行为,被仨威名赫赫的老将例数罪行,一通暴揍,自知理亏,破落户的嘴缝的严严实实。

    至此,朝堂市井一片清净。

    京城市坊、官场热闹一片,躲进官廨成一统,不露头的监国太子李承乾,冷眼看着所有人各怀心事,里外各忙各的,夹在中间优哉游哉。

    每日政事堂大办公区宽大书案后安坐着,读闲书练书法,想想心事发发呆,岁月静好,时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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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晋王殿下求见。”

    被吴远扰了清净,李承乾放下手里蘸好了清水的紫竹狼毫,挥手抹去桌上的水泽,起身一面向通往后院的门走去,一面吩咐吴远“请进后院来。”

    随着吴远自侧门踏进尚书省二进院子,李治看向坐在树荫下大哥的眼神闪闪烁烁,远远就怯生生叫道;“大哥!”

    再见小老弟李治,时间已隔了三年,七岁的李治稍稍张开的模样,最是和李承乾相似,稍许少了点阳刚,一样遗传自母后的杏眼愈发清澈明亮,眉梢飞入鬓角轻柔一弯,漂亮不英武。

    两双杏眸目光一碰,当哥哥的李承乾双眸笑眯成了弯月,柔声呼着;“雉奴,快过来,让大哥看看,呵呵,小雉奴。”

    大哥的呼唤落在心内最柔软的地方,很暖很舒心,李治绽放笑容,脚步欢快,“大哥,雉奴好想大哥也!”

    被大哥带着茧子,修长的手勾着下颌,李治张大了嘴,笑到一半,猛然想起,嘴里缺了两枚上齿,嘴唇用力“喯”抿上了嘴。

    一手扶着小弟李治软软的腰,李承乾仰头笑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