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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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 月星之愿

    红红的太阳看着看着就坠入了河对岸,子瑜烧的篝火已渐明亮,兔肉上的孜然香味四处飘散,让子瑜不断咽着贪嘴的口水唾沫。

    等到吃了香喷喷的兔肉,柔情的子瑜倒在了陈霍腿上。

    仰脸的她看着空中的星子一个一个闪亮,指着天上的星星,子瑜兴奋地喊:“看!七星,我们一定能够回家!”

    嘿嘿一笑,陈霍说道:“你的七星不好看,还是半轮月亮和那颗伴星好看,以前,在草原就看着她们了,现在还是一样。你说,你是不是那伴星?”

    叼着一根无聊的青青草,吊儿郎当的陈霍看子瑜。

    子瑜娇笑起来:“从未听说男子是月亮,女子是星星。”

    正仰面笑,却见陈霍低了傲气的头,拉长了的脸俯瞰她,投降的子瑜更笑:“是,是,是,我是那伴星,永远跟着你。”

    陈霍抬了头,继续嚼草看星月。

    草原夜间的气温很低,猛然间,子瑜缩了缩肩。离了陈霍腿,她正了正身子,还摸了摸她颈子上的两根舒心大辫子。

    挨着暖和,腹中一咕哝,她又倒在了陈霍暖和的腹前,温情来袭,看月儿的她回首往事,情意款款,就想说说体己话:“我跟着我的罗盘来到大汉遇到你,如果没你,我可能早死了,在你的这个世界,像我这样的女子是不是就没活路?”

    “当然!”陈霍自信一语。

    “命中注定,我会和你相遇?”

    “难道不是?”

    “我为啥第一眼遇到的是你?而不是别人,比如莫纳?”子瑜也调侃,乱问话。

    陈霍笑起来:“你第一眼看见的是莫纳,你也不能嫁给他。”

    哼哼哼!子瑜眉梢梢递了不屑过来。

    见子瑜很不屑地看着他,陈霍一脸正经,眼中尽是豪气,霸道而言:“你只能嫁给我!上天注定,你只能是我的人!”

    “是,是,是,我只能是你的人……”接了他一嘴的口水话,抬袖避唾沫的子瑜服气地说道。

    看着眼前又骄傲又自负的他,子瑜心中娇喜默默,不说这个话,今夜肯定没好事!

    子瑜也不跟他争论,她的心中是甜甜的幸福,被浓浓的幸福浇灌,那满满的甘甜滋味浸满一身,就要从胸中溢出了。

    夜空,明月和伴星默守,就像地上的两人,虽寒冷浸骨,却温馨无比。

    偎在陈霍胸前,子瑜心情大好,情感也更细细密密。

    心儿荡波的她继续温存而语:“我如果不到大汉,你是不是就娶了芷若,还收了明珠为妾?”

    抚着子瑜发丝,陈霍难得叹息:“唉,你们女人就是多疑,总会问些不会发生的事

    来折磨我们男人。”

    “你说说看,我就想听听。”子瑜娇语,又是一派小女子的柔情似水模样,欲化了陈霍的铁石心肠。

    “很难说,没遇到你,我回府后,皇后顺便给我指个女子,我可能就娶了,也许是芷若,也许是她人。”陈霍无聊地说了话。

    “当然,那时,你一门心思灭匈奴。”子瑜点头,不再柔情蜜意,疑惑起来,既不信也打击,问道:“你这人,如此骄傲跋扈,没有爱,你也会随随便便娶个人?”

    横一眼子瑜,陈霍居然没生气:“这大汉就这样,当然,如在上巳节,遇到心爱之人,还是可以上门提亲,不过,遇不到,就只有听长辈的了。”

    扬了眉,他奇怪:“婚娶后,两人一处,共眠一榻,自然就好了,不就有了爱?这还用说?”

    低头看子瑜,霸道的他又开始教训子瑜:“你真是傻瓜,连这些也不知道!”

    “那,还是委屈你了,”心里美美的,子瑜娇笑起来,“我不来,你可以娶正妻,还可以娶无数的小妾,不像现在,就我一个妻子,还不能分爱给别人,是不是?”语气中的调侃之意甚浓。

    “夫人后悔了?”陈霍一脸悔意,眼在笑,嘴却说道,“哎呀!我也后悔了,为甚在草原就被你迷了?还对天发誓娶了你?害得我看见美人就只能动心思,不能动手!”

    “噗!”

    坐起来的子瑜一柔拳挥过来,陈霍结实的胸迅捷地后仰,快速避过,娇气的一拳扑在了移动的衣边上。

    陈霍笑道:“你在长安很温顺,动不动就哭,怎到了草原就凶悍了?你不就想听这些话吗?我说了实话,你又不爱,我可无可奈何了。”

    虽然没打到人,子瑜的眼却一直笑,她又抬了离不得的身子靠在陈霍胸前,惬意地看着眼前的大河月下夜景。

    渐渐的,子瑜不再笑了,说出的音里有了伤感:“我不来,你就是芷若的人,我欠芷若的情。”

    抬头,看着陈霍下巴,她继续感怀:“其实,芷若很爱你……只是……只是,我不能分爱罢了,她也很苦,独守空房,很可怜……”同情的语气中有那么一点点酸酸意。

    “我娶她之前,就曾告诉了她,她不信,偏要嫁过来,我也不能忤逆皇后,只有娶她。”

    勾了旧事,看着半月星空,陈霍的眼渐渐肃穆起来,放了子瑜,雄壮的身躯一动,他慢慢站了起来。

    面朝东方天际,握拳而跪的他仰天而语:“晚辈去病知皇后之关怀,仍多次忤逆皇后,请皇后谅囿去病的鲁莽,去病祝愿皇后能度过宫中的孤寂日子,守着太子平安登基。”

    他仍

    然不相信皇后的结局,可他也知道皇后的苦楚,他也担心皇后,子瑜默默地看着,眼里有了泪水。

    伏地叩首三回,陈霍继续握拳,望星放话:

    “臣去病犯了重罪,陛下不罚臣,还为之掩饰,臣羞愧!臣愧对陛下之喜爱!臣想大战单于弥补过失,可多年内大汉都无法出击,臣郁闷!臣不能在羞愧中苟活,臣的错只能以臣之死来承担!”

    停了停,陈霍的话有了一丝苦涩,更多的是豪迈:“但臣食言于陛下,无法实现臣灭匈奴之志愿,臣悔之晚矣!臣但愿陛下在今后的日子里不要像臣那样犯错!臣愿陛下不犯错,永葆中国平安富强,不被他人欺辱!”

    最后的祝愿极深沉,说毕的他重重叩头行大礼。

    抬首,看着东方黑幕天地,心思也沉的陈霍久久不能收回眼光,好像,他的天子在远方静静地听着……

    良久,陈霍才昂首,抬了他不屈的身子坐回子瑜身旁。

    听着陈霍肺腑之言,子瑜也黯然,心里一痛,也是无法自已地落了泪。

    说了话,诉了心愿,陈霍倒很快就恢复常态,低头捏捏子瑜脸蛋,见子瑜依然感怀,心已回归的他安慰道:

    “你不用担心芷若,她对钱财、地位比你看得重,也会使手腕,比你心眼多,她不会吃亏。当了侧夫人,管了家,也获得许多财资的满足,府中钱财都在她手上,大小子也承袭爵位,你一走,她就为大;我一死,她就可带着无数的钱财再嫁,也可获得幸福。”

    “她那么爱你,她不会再嫁。”子瑜还在想苦命的芷若,心也悲。

    “芷若?你怎知?”

    “我走的时候,她劝我不要离开长安,愿意与我一起共守你留下的财产。”

    “那你还走?”

    “我不走不行,你不死也不行。”

    “还是夫人了解我,可惜,陛下就不如夫人,他不愿处置我。如果,陛下像你这样处置我,也许,我就不必死,也不用带你到这里吃苦。”

    陈霍停了停话头,脸色一暗,有了怅怀:“唉……只是,苦了大小子,幼年丧父。”

    瞬息,他却阚阚道:

    “但,与其终日活在羞辱后悔中,不如抛弃所有,以死尝命!大小子也用不着在众人的蔑视中长大,这对他来说是好事!男人当坦坦荡荡,就应该有责任心和责任感,自己闯的祸就应自己担!他也要学会这个,只是学得早了点。”

    想到年幼的儿子,陈霍还是很感慨:“我一时的冲动,害了自己,也害了大小子!”

    “大小子可怜……”含着泪,子瑜喃喃,心更疼。

    许久,两人都没说话,只

    远望空中静谧难测的景。

    空中的半月,还有那颗明亮的伴星不见情感变化,她俩一直温情脉脉地看着广漠草原上的篝火。

    篝火火焰热情跳动,也眨着变幻的眼,俏皮地看着两人,还有旁边的大犬。

    星月美丽,篝火温情,陈霍低了头,亲亲子瑜额头,眼中带了一抹坏笑,说道:“在草原,我就发誓娶你,如今,你仍是汉商陈霍的夫人。”

    本伤感的子瑜笑了起来:“你就是呆子,话少不说,还不说真话,现在,话倒是多了起来!”

    半月看草地,半月也看长安……

    子瑜的笑意一点一点溜走,侧脸看看无所顾忌的陈霍,她有了悲苦:“你……就不想母亲?”语中有极浓的不安和负罪意。

    “母亲是皇亲,嫁了继父陈掌,日子还好。她老人家有人关爱,终究会好起来,不用我们挂念。”陈霍的话也有了无奈,里面也暗暗隐着一股子安慰的意思。

    子瑜黯淡了眼眸,悲泣起来:“母亲一直恨我,你死了,母亲就骂我克夫,说,你就是不信她的话,我会害死你。临走前,我向母亲辞行,她更是不见我。”

    她低头哽咽:“我知道她恨我,我不敢说你活着,只有,对不住她了。”

    “母亲本是命苦之人,因为出身的事,对地位太看重,太在意身份这些虚无的东西,她老人家和皇后一样,就想我娶个大户亲贵女子,欲堵了众人轻蔑之眼。”瞅一眼子瑜,陈霍说道,“可我还是娶了已是倡优、还发了毒誓敢咒骂我的你,做了不孝子。”

    “我年年都令芷若送了大量的物什给母亲,请她老人家原谅我忤逆了她的本意,娶了你。”陈霍语音有些低沉,怅然道,“如今,我也只有在远方遥祝她一切平安,请她老人家原谅我这不孝子了。”

    这些话终究有些悲,抚抚陈霍脸颊,子瑜歉意道:“都是我口不择言发了咒语,还嘲弄了母亲,难怪母亲一直不喜欢,她本就信神,因此,心中有疙瘩,不能怪母亲,都是我的错。”

    “一切都是因我食言造成,与你无关。过去的事,你就不要想这么多,我们又无法改变。”再亲子瑜额头一大口,陈霍又成豪放之人,“我本是一私生子,遇到陛下成了贵胄之人,过惯了贵人生活,也贪图富贵,如今,却带着你这傻瓜到这地方吃苦!”

    突然,灵光一动,他想起了旧事,将子瑜身子扳正,瞪了眼睛,问道:“你不是打听一人吗?”

    “谁?”子瑜自己倒忘了,一脸惘然。

    “你不是问司马迁吗?我问了太史令,太史令谈说,他儿子就是司马迁,不过,到各郡县游学去了。

    ”

    子瑜叹息:“真不知司马迁如何评价你这呆子。”

    “我还需他来评价?”陈霍畅怀一笑,“我的事只等后来人评价,为何是他?他是何人,我不知道,你居然知道?”

    他当然不知道,说了,他又会嘲笑自己!子瑜不说话了,将头靠在陈霍温暖的肩上,眯眼享受着眼前的温馨。

    说了一晚上的话,夜越来越深,月越来越亮,伴星越来越温情。

    一股豪情腹中升,陈霍就势将子瑜搂入怀中,压在身下,不正经地说道:“我们在这里成亲,却没行夫妻之事,我憋屈好久,今日可要圆了这念想了!”

    没喝酒的子瑜虽然柔情,可脑子还是很清醒:呆子的老毛病又来了!

    果真,大胆的陈霍根本就不管子瑜的惊呼,大手熟门熟路就给子瑜宽衣。

    羞怯下,子瑜涨红了脸,使劲敲打推攘不干,可力气实在太小,无法扭过他。只有,闭了仿似羞醉了的眼,任由呆子肆意横行……

    草原月夜星空下,红红篝火旁,激情的两人行了早年婚娶就一直欠缺的周公之礼……

    事毕,躺在羊毯上,不顾冷,赤身的陈霍畅意道:“这才是我俩完备的婚娶,以前就一直缺这个礼数,如今,才圆满!”

    偎依在陈霍柔情的怀里,裹了厚厚的一身毯,子瑜不再想司马迁的书,悠哉乐哉道:“我带你去我的故乡,你见了那里的景,你会大吃一惊!”

    “你故乡比这还美?”低头看子瑜,陈霍的眼角又带了嘲弄的笑,“比你还美?”眼还胡乱地瞟了瞟。

    子瑜点点头,不怕陈霍的嘲笑,大气回话:“当然!你还可以飞,像鸟儿一样飞翔,飞上蓝天!”

    “还有这样的事?”陈霍摸摸子瑜额头,摇头道,“你没病,又说胡话!”

    子瑜叹口气:“你去了才知道。”

    “你说你会飞,你飞了吗?”陈霍笑,一一数落,“你说皇帝杀了皇后,杀了吗?你还说,皇帝杀了我,杀了吗?”

    子瑜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最终,是你杀了我,不妥,是我自己杀了自己!”陈霍纠正,话更干脆:“你的话是不是胡言?”

    唉!这历史没好好学,还真无法回答他的话!子瑜焦愁,自悔,却不再和他辩解了,也息了话头。

    ……

    清晨,大河边,即将离去的子瑜又有了离别之愁。

    理所当然,她拉着陈霍跪了下来,给草原的奶奶、父王、母亲和莫顿磕头;又面向东方,给师傅磕头,她哭泣:“师傅,我不能到您的墓前看您,请您原谅……”思念的话也是意犹未尽。

    最后,面

    朝东方,两人还给长安的亲人们磕了头。

    给去病母亲叩首时,子瑜哭:“母亲,您恨我,我接受,我如今跟着去病回故乡,请您勿念,好好保重。”

    悲痛的她站了起来,一个无力,她扑在了陈霍胸前,大哭:“我……我舍不得这些亲人,我……不想离开。”一会儿,挂泪的她又傻傻地看着陈霍,咕哝说话:“我……我还是想回去。”

    好在,陈霍意志坚定,不理子瑜的糊涂话,他按着他确定的方向继续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