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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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一章 收获季节

    “玉儿真好,要生了……”子瑜羡慕道。

    “夫人把身子养好,也会有的。”玉儿赶紧宽慰子瑜。

    “你不要又伤感,不要让玉儿叹气,否则生产不利!”眼见子瑜又要伤心,莫措赶紧堵住了子瑜的话语,姐姐般说道。

    “少夫人,冠军侯府有人过来传话。”玉儿身边的丫头忙忙地跑进来禀道。

    子瑜一惊:“是不是有去病的消息?”心一紧,她的身子就软了,“快……喊他进来!”

    “你又犯浑!这是内室,男人怎可进来?”莫措瞪眼道。

    子瑜有了糊涂,可为何糊涂,心慌如麻的她没细究,“莫措,快……扶我出去!”她等不住了,她就怕去病如霍连一般也出事。

    来到庭院外,虚弱绵软的子瑜扶住了莫措肩,就听府中一小子急急地禀道:“天子派人传话,侧夫人叫快快回府!”

    天子?快快回府?子瑜已经头晕,这日常从未有天子旨谕,难道,去病有不测?瞬间,她就是一张大白脸露在肩膀上。眼前一晃,她手脚俱软,倒在莫措肩上的她根本无法站立,还是莫措和兰儿一起将她扶回了冠军侯府。

    回府的子瑜和众人一起跪立庭院中,只听,宦官传道:“天子口谕,冠军侯骠骑将军霍去病草原之妻霍向氏子瑜,性惠中,善解意,现特赐为霍去病之妻室,为夫人。”

    天,原来天子一直没应!他……他……他怎如此胆大?!子瑜被吓坏了,懵懵懂懂的她跟着磕头谢恩,忐忑上下间,她又被兰儿扶着,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庭院中的众人都向子瑜道喜,心本乱蹦的她却有了不解,泪眼无助地望着珠儿,她掉泪问:“这天子是啥意思?是不是去病出了事,天子宽慰我?”说到此处,她更是无法站立,眼看人小的兰儿扶不住,软成泥的她就要滑倒至地。

    还没离开的宦官却笑眯眯地向子瑜道喜:“恭贺夫人,今日终于正名。其实,骠骑将军向陛下请求多次,陛下都没应允,如今,将军已带着西域浑邪王布众近十万人降汉,现正在归朝途中,陛下为嘉奖将军,就准了将军所请。”

    说着道贺的话,和气宽厚还喜庆的宦官连连向子瑜抬手道喜。

    带人归汉?降服浑邪?他做到了!子瑜的泪夺眶而出,瞬间,她的身子不软了,忧也没了。高兴之余,扶额头惊叹的她胡乱伸了手,她的手指向了宦官。

    她又要胡来!要搂抱别人了!了解她的莫措快步走上前,一把拉住了她。

    抬眼一看,她面前的宦官正笑眯眯地看着她。子瑜吐了舌头,天哪!自己糊涂了,这可是大汉!脸一红,子瑜这没到手的天大

    出格事消失在了明朗的秋色中。

    在霍仲的引导下,心喜乱乱的子瑜出府送宦官回了宫。

    庭院内,听音的芷若苦涩站立,此时的她苦痛万分。虽早有准备,可当皇帝敕令下来,她仍然不能接受。

    如今,夫人之位名正言顺是她的,夫君是她的,府中万户的财产也是她的,连自己的儿子也得认她为嫡母!低头再看看,自己除了有个儿子,一无所有!芷若怨如海的心痛悔不已!

    听到子瑜被正名,荷花怨毒的眼更是气恨。可,怨归怨,恨归恨,她也必须认子瑜这夫人之位。

    悲苦的芷若看着身后乳母抱着的大小子,她竟然哭了。见众人都向子瑜道喜,看看熟睡的大小子,抹了泪,隐忍委屈的她上前,也向子瑜道喜。眉目转动间,一丝悔染了一层哀,芷若又唤了同样悲苦的荷花过来,欲将府中账本、库房钥匙交与子瑜。

    芷若才提账目之事,子瑜就急了,直摆手,慌忙道:

    “我就一闲散自由人,只知道花钱,不知道该如何存钱,对钱没啥概念。隶书可认几字,篆字根本就不识,毛笔字更不会写,大汉礼数也不甚清楚,哪里该送啥礼,该怎么称呼都不知,还是芷若妹妹继续操持府中之事好了。”

    说罢,就怕芷若要她管家的子瑜急急忙忙地带着莫措、珠儿她们回东向院子去了。莫措本想说说话,也被瞪眼的子瑜给弄笑了,忍了话,呵呵笑的她跟着一身轻的子瑜回房去了。

    这里,听子瑜如此说话,芷若才收了泪水,悲苦之心稍稍好点。拖着沉重的身子,她也回去了。

    那边,回到她自己屋子的子瑜兴奋的不得了。

    “去病回汉,我太高兴了!”子瑜根本就没去想管家的好处,她想的是去病即将回府,河西地解除了战事,不管是匈奴,还是大汉,多少人解除了死亡威胁?这是多么伟大之事!她多日以来一直郁结的心瞬间变畅快,她枯瘦的脸上一双大眼满满地充盈着掩不住的笑意。

    “春儿,快,派人去请莫纳,我心中有了想法,我要他来奏调!”

    听到子瑜被天子正名,春儿的脸上已带了笑,兰儿早就笑得合不拢嘴了。宣旨宦官前脚一走,兰儿就跑厨房找美食去了。给每天跟着她上街转悠的汤圆一块大骨肉,乱嚷嚷的兰儿在火上也烤了羊肉串,还撒了珍稀的香料。

    回到房中,将喷喷香的羊肉递给子瑜和莫措,兰儿放了贪吃的嘴,喜开怀地说道:“今日大喜!姑娘好好尝尝,吃了,兰儿又去烤!”

    吃着无比美味的肉串,看着眉头一直不展的春儿和菊儿终于舒气地笑了,激动的子瑜走过去走过来,她的

    眼前是变幻的景:

    祁连高高的山峰,茫茫的草原;莫顿稳稳的彪悍身躯,含笑的牧人脸庞;霍连倒下的悲壮身影,去病矫健的身躯,还有,他坚毅的脸……

    去病坚定的声音响在她耳畔:“等那片地变成大汉疆土,你就可以去见见,你以后再去,就没了血腥……”

    放了喜空空的竹签子,打节拍哼歌的子瑜心中已有了新曲,就等莫纳过来。

    “求求你,别走了!你坐会儿,行不行?”莫措一直笑看子瑜,怪嗔道,“一会儿风,一会儿雨,你就会把自己折腾病,也把我们折腾死,才罢!”

    虽如此说话,等莫纳过来的她也旋转飞舞,不停地望空大喊:“遬濮成了汉人了!我可以看到姐妹们了!”

    子瑜也笑:“天哪!我又能看到她们了!”旋即,她又叹息:“可惜,遬濮死了太多的人。”说着,她的眼里有了一抹迷雾。

    从来高昂的莫措扬声道:“是呀,死了人,大家才成为一家人!虽悲,却解除了永患,值!这没有今年的两次大战,我们能看到她们吗?不是一家人,遬濮的男人过来又会杀多少汉人?汉地又会有多少姐妹失夫死子?”

    她居然叹:“可惜,霍去病没早点来,否则,母亲不会死,说不定,也到了长安。”转瞬,她笑:“不过,现今,遬濮人全成了汉人,是一桩可喜可贺之事。”

    “是呀!”子瑜凝眉,迷雾聚拢,泪水浸润的她喊道:“兰儿,你去霍连那里,把这事儿告诉他。”

    兰儿吞肉,应道:“兰儿早说了。”抹了泪,子瑜放心:“等有了空,我也去给他说说。”兰儿点头,继续吃肉串。

    莫纳很快就来了,当听到去病降服浑邪王近十万大众归汉,他静静坐立很久。静坐的他没了曾经的智者言,过了好久,他才摇头叹道:“他这动作太快!可惜,我们匈奴就没这样的将军,所以,我们就输了!”

    “你如今可是汉人,不要谈没意思的事!”莫措一口就堵了莫纳的嘴。

    此时,子瑜想着新曲,没细听兄妹间的谈话,喜眼望空中,她澎湃汹涌的心中欢喜自豪的浪一浪高过一浪……

    思量心中乐曲,她吩咐:“莫纳,我唱一遍,你再奏乐修改。”说完,打着节拍,子瑜启唇,唱了起来:

    ……

    子瑜一气呵成,屋内众人痴迷倾听,渴望的心跟着喜悦的空气久久回味,不愿离去……

    “好歌!”莫纳一声豪语,激动的他说道,“等去病回府,我们应该设宴庆贺!子瑜应好好将这歌唱给去病听,他听了,一定高兴。”

    莫措也兴奋,连声说好,屋内气氛既热烈

    又幸福……

    一早,子瑜还在床榻上做美梦,春儿就掀了幔帐走了进来,低低声音说道:“夫人,侧夫人过来请安了。”

    子瑜眯眼翻身,呢喃道:“请安……请啥安?”自己好不容易睡个安慰觉,她为何要来打扰自己?眯眼的子瑜在腹议。

    “如今,您是天子册封冠军侯夫人,按礼制,侧夫人应每日过来请安。”

    啥?每天过来请安?瞬间,瞌睡虫遛了,子瑜一下子睁了眼。只见,室内燃着明亮的灯盏,外面是迷迷蒙蒙的微亮光线。

    “天哪!每天这个时候过来?请安?那不是我每天都必须天不亮就早起?”子瑜傻愣了眼。

    “是的,夫人。”温柔的春儿也焦虑地皱了皱眉头。

    “哎呀!你让她回去吧,我不需要她每天都过来看我。”有必要每天都过来吗?自己有必要天天看她吗?一点都不想起早床的子瑜根本就不愿芷若每天都过来,很不情愿地说了话。

    春儿出去了,一会儿又回来了,局促道:“侧夫人说了,礼敬夫人是礼制,她必须遵守,她等着夫人。”

    卧床上的子瑜彻底傻眼了:当个夫人可真难!咕哝的她赶紧起床梳洗,接受芷若的敬待之礼。

    被芷若礼敬的子瑜既被思念和喜悦折磨,也被每日起早床静待芷若过来请安的苦恼煎熬,连带,明珠也日日过来请安,这更让子瑜苦恼。一边无休无止地想去病,一边烦躁请安被礼敬,这些新事将她折磨得无法过日子,她又度日如年。

    虽被请安折磨,可她终究更被思念啃噬,蜗牛般的日子让她日日数时日,她恨不得立马当前就见到去病的影儿!

    可日子平静如缓缓流水,在屋内无法安身的子瑜无法平息心里的思念和渴望,她每天都派了一个丫头在府门口守着,说了又说,去病一回府就快报信!

    此刻,听到丫头气吁吁地报信说霍祁回府,子瑜一个欢喜,她的脚就迈了出去,一趟子就跑出了屋子,正跑的她却在庭院中遇到了大步进院子的霍祁。

    子瑜一脸的兴奋和渴望,拉着霍祁,她不松手,急切道:“去病现在哪里?他是如何劝降浑邪王的?”

    “夫人……请您放手……”霍祁喘粗气,见子瑜伸手拉他,手就在他臂上,慌忙说道。

    “春儿,快,叫人拿酒来!”兴奋得就要癫狂的子瑜知道,一旦打了胜仗,军士们最喜的就是大口喝酒,高声喊道,“拿碗来,我也喝一口!”

    霍祁气息已顺,他就怕子瑜喝酒,赶紧说话:“夫人,祁喝口茶就好。”

    喜滋滋的菊儿已将一碗茶端了过来,霍祁仰脖,一口而下,抹抹嘴角

    ,畅气道:“还来一碗!”

    一院子的丫头都出了门,黑压压地站着,好奇兴奋的她们都巴巴地看霍祁喝完了第二碗茶。子瑜也放了手,急盼渴望的她仰脸站立,等着霍祁说话。

    “因为事发突然,就走得匆忙,将军……公子叫夫人一定不要挂念,他好着呢,就是差瞌睡。”霍祁一手握刀,一手叉腰,身材魁伟,昂首而立,一看就是一员虎将。

    “我们十多名护卫跟着公子出了宫就直接去了西边的大河,公子领了兵,渡河而去,见了欲归顺的浑邪王。”霍祁笑了起来,“夫人不知,浑邪王见了公子,可是大吃一惊。他此时才知陈霍是公子化名,他直摇头,道,自愧不如,愿归顺大汉,还叹,可惜祭司不知。”

    霍祁说得兴起,声音异常洪亮:“浑邪王欲降汉,可休屠王不愿。夫人知道,公子这人,在战场上毫不含糊,他的方法也很简单,结果,公子果断决策——”

    “咳--”

    霍祁说得眉飞色舞,耳边却传来珠儿咳嗽声音,他停了话头。眼角瞟瞟才入院子的珠儿,见珠儿轻轻摇头,醒悟的他赶紧转了话题:

    “我们带着归顺的匈奴人过河而来,那人可真多!你们不知道,这几万的人过河用了多日才完,把大河上的船用完了,还不够,只有排队过河。我们大军一直就断后,把公子忙得根本无法休息!好在,我们都习惯了。”

    激动的子瑜看霍祁,感慨万千:“他不血刃就降服数万大众,免了多少人的血泪,我真替他骄傲!”此时的她才注意到,霍祁敖红的双眼已有许多的血丝,她心疼了:“你们肯定都很累吧!”

    霍祁摇头,声音依然响:“不累!公子已经在回长安的路上了,因陪着浑邪王,路程慢了点。”眉眼一跳,他忽然想起一事,惊喜道:“夫人的嫂子和侄儿已经找到,也跟着一并进京。”

    天哪!子瑜听得呆住,几欲掉泪,“嫂子……”

    这意外的惊喜让她感叹:“我……终于可向父兄和母亲交代了!”双手合十,含泪的眼一眯,她就默默向天祈祷:“哥,妹妹可以心安了,你终于原谅了去病……”

    掉泪的子瑜在回味亲情旧事,这里,得了消息的珠儿走上前,心疼的她柔声道:“好了,好了,你就歇歇吧!水已经给你打好了,你快去沐浴更衣,吃了饭就睡会儿。”

    珠儿亲情味甚浓的话让子瑜回过神来,她赶紧令珠儿带着霍祁回后院,又令人向莫措、莫纳通报,她自己则打马出了府。这下子,把个沉稳谨慎的霍仲慌得赶紧派了府中人紧紧跟上。

    子瑜打马出了长安门,向西而去。

    大

    道上,子瑜一直徘徊,渴望的双眸望眼欲穿地盼着,盼着一直延伸而去的大道上有熟悉的身影过来……

    为了思念,为了渴望,子瑜每天都到去病将归的大道上等他。

    现正是秋高气爽之时,南飞的候鸟一队队而去,眼前秋叶虽已泛枯黄,但不知名的树枝上却挂着红红的肉果。子瑜心清气爽,期盼的她觉得,此时,正是收获的季节。打马出府的她在直道更远的地方等着,渴望着……霍祁带着人远远跟着。

    等到马蹄声声而至,旌旗展展而来,子瑜心潮汹涌澎湃,她狂跳的心欲蹦出来,就想跟着迎候的白云远奔!马匹不停走动打响鼻,激动的她渴望至极,她身边的汤圆更是翘首髙吠。

    霍祁就怕子瑜控制不住她自己,冲撞了迎接车乘之队伍又成大罪,他留了人看子瑜,他自己则打马前去找去病,狂吠的汤圆跟着他也疾驰……

    等到子瑜远远地望见熟悉的影子飞奔而来,迫切的她打马迎了上去。

    两马交汇,并行前进之时,去病手一伸,一个搂抱,就将子瑜抱到了他的马上。

    附在子瑜耳边,去病鼻息口气猛烈地吹向子瑜耳根:“不见不想,见了就更想!”一双手紧紧搂着子瑜腰,同样渴望的脸擦着子瑜红扑扑的脸蛋。

    子瑜打马过来时,脸就如秋日树上红果,此时,更如霞光般灿烂火红,身子早就瘫软,连话都不愿说,任凭去病马上摆弄……

    等望见了在长安郊外大道上迎接的长安左右史等诸位大人,去病吩咐,不想离开的子瑜回到了她自己的马背上。

    离开的子瑜根本就不见其他人,依依不舍间,眼底全是去病的她跟着霍祁离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