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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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为难之事

    出北地,再折回西南去,大军一路过去很顺畅,不过,很快就遇到了瀚海戈壁。

    半干的沙子,稀稀疏疏的草,还有不时探头的地鼠在瞭望。这种无人烟的地方,没敌军骚扰,却要小心天老爷的变脸之道。

    风沙,走石,混沌;日烤,汗蒸,断水;这些都是老天爷留客埋骨的手段。

    看到这干燥燥的沙漠景儿,子瑜就心焦,这可是最易出事的地儿,不见去病的她怕意重,可再重,她也只能跟着绵延不绝的大军走。

    好在,去病有准备。看天气识路途,驻大军躲风沙;肉干、干粮,还有水都准备充足。军中匈奴人也多,人人都会看天气,倒也平安。

    看着这茫茫无垠的大漠,心如吊桶打水的子瑜莫名担忧过日子:一会儿眺孤独的沙漠美景,一会儿忧敌人的来临,一会儿愁沙尘的吹卷,一会儿怕头上的毒日头……这一路过来,她就没停止过瞎操心。不过,一头汗,还有沙印额头的子瑜时不时举手合十,祈求大神保佑,保佑汉军平安。

    好在,大军过境快,戈壁沙漠被甩在了脑后。放眼过去,绿油油的草儿渐渐浓密,心稍安定的子瑜继续跟着大军走。

    草儿过来,河流不远。想看到人烟,又怕见到他们;担心敌军侵袭,可匈奴兵又没踪迹。如此孤独行走,反复上上下下,子瑜人累了,心也锈了多回。一路忐忐忑忑的她看着一望无际的原野,她渴盼的好心情早就如风儿般飞散得无影无踪。

    枯燥地行走,没有定数的休憩,走了多日的子瑜如今已习惯了行军的方式。冷水加肉干就是她每天的饭菜,不饱腹,却也不得不咽肚。夜里,一身疼的她勉强囫囵而眠。洗脸更是奢侈事,提都不能提。

    看到子瑜焦渴的眼,心细的霍连安慰道,到了水草丰美之地,就可以好好洗洗了。听了霍连的话,子瑜苦笑。望穿秋水的她一直就盼这水乡之地,盼着早点找到一河流。可望穿了眼,她都没看见可以洗洗的水。盼虽盼,不安宁的她更怕许多的事……

    水没盼到,迎着好光照,搓搓脸,摊开手,低头的子瑜看到了灰疙瘩。苦脸的她本想说说苦的话,这“苦”子还在舌尖上,她就咽了:这可是你自找的,难道,让霍连,还有霍祁笑?也让他说你?低头看看衣裤,被灰染的衣已晦色。

    “唉!”子瑜轻叹口气,这一身叹息道出了子瑜心声。一身脏污的她非常非常想洗个澡,还有,好好吃顿热的。

    正渴盼,疾风一吹,子瑜耳边递来了霍连的惊呼声:“坏了!”子瑜一惊,不知会有啥糟糕事,慌忙问:“怎么了?”

    霍祁也回了头,吼:“你忘了?

    ”

    霍连苦脸,说道:“咋会,不过,夫人怎办?”子瑜瞪了眼,莫名其妙看霍连,赶忙问:“啥?”

    皱眉的霍连瞅子瑜,他一声不吭不回答。

    “哼哼”两声,霍祁又吼:“你干的事,到时候,只有你说了。”

    “连说?”霍连挠头,一脸丑模样,见霍祁横眼看他,他重重叹:“唉!”

    “呸!你还像个婆娘,羞答答了!?”霍祁的话又是责怪意。

    后面的三儿已经笑了,见子瑜回头不解看人,憋笑的三儿低头乐。

    “霍连,你们说啥?”偏头咕哝的的子瑜不明白。

    “没甚,夫人。”

    子瑜奇怪,这是啥回答,不解的她纵纵行马间,她细细看霍连,想从愁眉的霍连脸上看到答案。

    答案没盼到,却听霍连叹息声:“唉!只能如此了。”风儿来,霍连唉声叹气的声音远去。

    扬眉的子瑜奇了怪:他俩究竟何意?自己会有事?看看她周围密不通风的人墙,她问她自己:如此安全,会有事?摇头的她想不明白。

    这里,子瑜在猜测;那边,破虏看去病。

    “你不去看看?”远眺晴好的日头,破虏问。

    定定的眼看远方,去病昂首,“没事。”回头看,大汉旗帜呼啦啦地扬。

    摇头笑的破虏不说话了。

    腾腾跑的人马间隙,仆多也圆睁了眼迎风看,他的嘴角扯出了爽朗的笑。他身边的兵笑问:“校尉怎如此高兴?不若,您说说,让小的也乐乐。”

    瞅瞅这愣头愣脑的年轻人,挥鞭一指,仆多笑道:“这样了,你们觉得会怎样?”话一完,他来个铜铃般的吼:“这天时,真他娘的好!”

    “当然好!小的早盼了。”年轻人枯燥了多日,心早痒痒,高声喊,“想乐呵乐呵。”

    “你们乐呵,有人愁。”仆多咧嘴神秘笑。

    “愁?”傻愣的年轻人一副不知样,不信道,“谁愁?”摸摸头,看看大军后,他明白了:“校尉说将军?”

    仆多嘿嘿笑:“你知道个逑!老子说他了吗?”

    年轻人的脸上露了贼笑。

    “你也知道?”

    “全军谁不知?”

    “呵呵呵!”

    仆多爽快笑,好好一吼:“这趟出塞可热闹,有将军操心的时候!”

    这里,仆多哈哈笑;那边,子瑜在咕咕哝哝瞎猜测。

    马背上,有人挥鞭指向了天边,吵吵嚷嚷的声音耳边吹,子瑜抬头远眺。

    只见,白云怒峰直上蓝天,它无边无际在漫延,子瑜心中叫苦:难道,他俩说的是躲雨?看看一军的骑兵,她嘀嘀咕咕腹中吵

    :傻了吧?如何躲雨?叹口气,她明白:难怪,他俩如此操心。看看已经漫过头的云,她叹息:淋吧!谁叫你跟着?

    “将军令,大军就地避雨!”

    不见头的远处飞来一骑,雄浑的男子莽声音由远及近传达着去病的令。

    看看周围,全是油油的草,没一点遮蔽物;瞅瞅面前的马屁股,仔细看的子瑜也没发现兵士们有雨具,她撅嘴:如何避?

    眼前,应着远去的命令声,马儿驻了蹄,兵士们个个都下了马,悠闲看。

    周围的人哄哄哄地吵嚷嚷:

    “好好好,老子屁股都发霉了,可以好好洗个澡了。”

    “这一身上下臭烘烘,洗洗正好!”

    “我这一脸的灰,多天没洗了,洗洗舒服!”

    ……

    兵士们打趣的话一层又一层,听得子瑜左右看,这如何洗澡?脑子转动,舔唇的她也起了疑:难道,雨中洗?低头看看胸,她问她自己:你也在雨中洗个澡?她愁了眉:好是好,如何换衣?

    三儿过来,他扶住了马,愁眉的子瑜下了马,下马的她靠在马身子旁,一双无助焦愁的眼眺看变幻的天空渐渐变色。

    天上,才还碧空如洗,骄阳四射,此刻,狂风卷着乌云汹汹而至,几个回合下来,霸道纵横的乌云就遮了天,也蔽了日。风儿肆虐,马鬃飞舞,天暗沉了下来。

    风儿乱旋,子瑜头上被汗,还有沙搅拌粘连在一起的发跟着奏热闹,一缕一缕的发虽黏在额前和颈子下,可被草原的野风呼呼吹,胡乱缠的它们在子瑜面前狂飞舞。乱发遮了眼,手指顺顺,子瑜露了脸。风儿使劲儿再挥挥,她的眼又没在了发丝里。狠狠心,扯了发带,手指当回篦梳用,胡乱捋捋,子瑜快速绾了发,揪发的她四方瞧,惊讶染了脸。

    只见,兵士们歪的歪,靠的靠,站的站,蹲的蹲,嘻嘻哈哈笑不停,还互相说着打趣的话,有的已经开始取头盔,还有的在卸铠甲,他们居然真的静等头顶的雷雨快快来。

    “夫人,给。”

    身后传来了霍连的声音,子瑜回了头。讶异的她看到了霍连手上拿着的雨具:一顶宽宽的斗笠和一件野鸭子毛蓑衣。

    “你还带了这个?”瞪眼的子瑜惊叹道。

    “夫人跟着,连不得不虑得多些。”

    “难怪,去病喜你。”子瑜由衷赞叹,“霍连,你真好。”

    脸上扯了一苦笑,霍连已经动手,服侍子瑜穿蓑衣,戴斗笠。正忙活,不等雷电响,重重的雨点子就“噗噗噗”地敲子瑜头上的斗笠面儿。

    远处,雨点子在风中飞,四处张望的仆多笑了,雨下,他看到了一飞

    马身影。

    “将军,他们人少,不用操心!”呵呵笑的仆多故意扯着喉咙大声吼。

    “少胡扯!”风雨中的去病已经扬声跑了……

    这里,抬抬头,子瑜看到了雨点子下的霍连,还有三儿他们,一匹一匹的马身后,还有若干的兵士们都在淋雨。不过,子瑜关心的眼看过来,他们看子瑜的眼色却有些傻,还露着怪笑,子瑜心里有了异。正琢磨这怪笑,一道白光闪,子瑜吞了口水,捂住了耳朵。

    只见,厚重的云层里白煞煞的闪电亮过后,“咔嚓”响的雷电耳边击,再细听,轰隆隆的雷声就从耳畔穿过又沉闷地远去。一回头,子瑜不见了霍连,连三儿他们都不见了,她只看到了马屁股,还有马肚子。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着急急落地的雨点子响在了耳畔,眼光越过马身子,子瑜放眼看了过去。

    如珠的雨点重重落,颗颗打雨中的人和马。雨中,跑马过来的人是去病。

    马身子后,带着斗笠的子瑜很特别,去病一眼就看到了,马儿一驻,一身湿透的去病下了马。

    “天!你就不戴斗笠?”子瑜心很疼,情急间,举了斗笠,她靠向了去病,欲两人一起遮遮雨。

    子瑜心急,淋雨的去病却不慌,手按住了子瑜头上的斗笠,倾盆雨下的去病一脸的水,还大吼:“我有头盔,你带着就好!”

    “头盔?如何躲雨!”心慌的子瑜咕哝,她的话淹在了急急的雨声里。听不到她自己的话,子瑜朝着去病也大吼:“你们都没带雨具?”

    仰仰斗笠边,一帘子的水外,心疼的子瑜看到去病一脸的雨水顺脸流,他身上的牛皮软甲全是水,整个人如滚雨般淌着水儿。

    摸水儿的去病眼一瞪,混混吼:“这骑兵出击,还带雨具?只有你们女人才想得出!”

    子瑜傻眼,望望雨中看不到边的马匹队伍,露膀子的兵士们都站在雨地,和战马一起被大雨冲洗,场面悲壮且英雄,子瑜红了眼,染色的眼里也有了雨水样的凝聚物。凝着一双感怀的眼,她大声感慨:“你们出塞太辛苦,我不该埋怨你。”

    “呵呵呵”一笑,去病继续挥脸上的水儿。

    马背外,有人在仰天狂呼:“痛快!痛快!”

    有人光着膀子迎风挥军服,干脆还吼:“喔……嚯嚯……”

    ……

    各种与天和雨的声音都响了起来,悲壮,豪迈的英雄之气也恢弘,被感染的子瑜掉着感动的泪,看雨地的去病挥水洗脸,感受着不一样的英雄情……

    闪电在云中穿行,雷声在头顶上轰轰,雨点子渐渐变稀,雷电渐渐停了震动。

    草原雷暴

    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到半个时辰,雷雨就移了方向,渐渐去远。

    雨停了,鼻下清新无比。吸吸鼻翼,清爽去了肺腑之最末端,心情好的子瑜取了斗笠,还有蓑衣,抖抖水儿,郎匡有用却碍事的它们被放在了马背上。

    四处望望,不见霍连影儿,张张嘴儿,子瑜正准备喊霍连,她的手却被去病拉住了。被去病打了一岔,子瑜动了动踩稀泥的脚,她站在了马身后。

    去病一身湿,还淌水儿,子瑜说话:“你这一身都湿透了,要不要换换衣?”

    摇头不说话的去病递了头盔,头盔被子瑜捧在了手里。子瑜急,这霍连不在,她没办法寻去病的军服,正焦虑去病没衣换,她已见动作飞快的去病卸了甲,顺手,他的软甲直接就搭在了马背上,急急放头盔的子瑜来帮忙,她接住了去病丢过来的衣裳。

    “拧干!”去病命令,语气也霸道。

    接衣服的子瑜不闻霸道音,忙乱的她还没动手,她就看到去病又麻利地脱了裤子。

    赤身的去病站在了子瑜面前,无所顾忌的他狠狠地拧着裤子上的水,裤子在去病手上成了一大麻花儿,一股水顺顺当当地掉了地。

    天!他就不等等,哪来的衣换?彩虹落地羞子瑜,看看手中的湿衣,她已经羞得无地自容,就怕周围的兵士在偷看。羞羞的她怨去病,不自然间,她动了动头。

    “别回头!”

    子瑜飞红的脸上,眼色在躲闪,她的头正欲回头避,也想看看有人否,去病高喊的声音却递了过来。

    伸头过去,贴着子瑜耳根,嘻嘻笑的去病又喊了一句:“他们都在紧水,你准备看一军的光腚?”

    看一军的屁股?子瑜红红的脸染了白,本就尴尬的她被这一句话给吓了一大跳!傻呼呼的她木木地呆住了,头早变僵硬。慌里慌张间,脸青一阵白一阵的她问去病:“没人……没人看见我吧?”

    腹中“哼哼”的去病不答话,此刻的他想起了仆多贼眉贼眼的笑,不过,越过子瑜肩,一色儿的光腚在他眼底晃,他笑了。

    自顾自穿好裤子,去病拿了子瑜手中的衣。摇头的他又紧了紧,拧出一线水来,看得子瑜脸上又有了一抹红。去病动作大,好好抖抖衣,清凉凉的濛濛水儿扑了过来,子瑜的眼皮儿闪了闪。

    揉眼的子瑜才躲了躲衣上的水儿,去病衣裳就穿好了。懵住的子瑜僵直了身躯,她不知道如何帮忙,傻乎乎的她只能眼睁睁地看去病着软甲。

    去病弯了腰,子瑜也低了头,只见,马靴一翻,一倒,又是一滩水。大脚丫子动动,去病歇晾气儿的大脚穿进了湿漉漉的靴中。

    木木呆呆的子瑜眼看去病收拾一切,她脸上的尴尬色也渐渐淡了。

    拍拍一身湿的军服,去病笑道:“我不来,你是不是就回了头?”

    腹中想想,可能吗?子瑜问她自己,愣愣的她羞涩地飞眼不说话,腹中却叹:可能吧!

    “以后,全军就有了话柄,说我霍去病的夫人看兵士的光腚——你可真令霍祁他们为难!”

    一句为难,天上红霞飞快来。此时的子瑜一脸通红,直红到脖颈。红虽红,羞归羞,子瑜眼里全是无限温柔的浓情爱意,很爱惜的眼看去病,她柔声说:“你们真难!”

    畅快地翻身上马,去病大喊:“以后还跟不跟着?”话音一完,马儿一纵,原野上的人影儿飞快跑。

    去病跑了,霍连,还有霍祁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大马边上也都冒出了人,他们个个嘻嘻笑。

    霍祁捶霍连,笑道:“你小子命好,躲了!”摸胸揉疼的霍连笑:“这公子虑事周到,他知道连苦,解了连的愁。”

    一清二楚的子瑜脸色已正常,翻身上马的她抖抖一脚的泥,等待大军开拔。

    仆多眼皮子下,跑马的去病归了队,破虏咧嘴笑,去病也笑。很快,军令下来,蜿蜒的大军继续前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