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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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休屠金人

    未央宫,武帝带着群臣在华丽的宽宽纱帐中踱步巡视。

    大殿内点着长明灯,若干烛火在空落落的殿内随风晃,仿似天上的星子散落人间,在纱帐后面眨巴着未为可知的眼睛,更好像纱帐内隐藏有秘密需要凡尘之人去探寻。果然,绕过幔帐,大人们惊讶的眼里出现了壮观的景。

    只见,群星璀璨处有一雄壮的金人矗立在烛光飘摇的火中央。

    看惯了汉地之景的大人们,今日个个开了眼,人人探究的眼仰视金人。眼光看过去,金人深邃的眼也默默俯瞰眼前的一切,包括这徐徐过来,衣着华丽的陌生人。金人高高在上的眸子可观四方八路,它巡看所有的人,也洞悉每个人的心底秘密。

    金人看大人,大人们不一样的眼也看金人。

    天庭饱满,威严矗立;骨骼清奇,高大健硕。

    大人们认真看,金人一张不同于华夏的脸闯入眼帘,男人们有了不甚舒服的意。

    再细看,金人傲慢无比的眼看过来,汉庭大人们接住了金人递过来的复杂情,倨傲?富贵?坚韧?不屈?样样都有。惊讶的他们看到了匈奴人与天俱来的豪爽,还有无拘无束,更有狠辣意……

    如何降服?殿内的人个个都在腹中评判,思虑,唯有金人目空一切的眼静静注目着大汉权力中心的芸芸之人。

    武帝观金人多次,可今日,身着皇帝服的他看金人,他看到了金人不同于平日的景。

    今日的金人气势非同一般,它一人挑战一众汉人,虽无语,却气势恢宏,无拘无束,还坦坦荡荡。

    武帝也叹服:金人气势接天地,通外域,殿内这些大汉权位甚高的男人们对金人来说可有可无,因为,它是黄金通透之人,是通天可语的祭器。

    殿内无人语,人群悉数过。

    金人洞若观火的眼看了过来,人人都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可定睛细看,大人们却又觉得金人好像一无所见,有人摇头,意思明显:金人不屑看凡尘的人,何况,眼前是对它一无所知的汉人。

    金人浩淼且目空一切的气势吸引了男人们的眼,有赞赏的;有惊叹的;有不屑的;有不耻的;也有深深探视,欲看究竟的;更多的人还回头看了看去病……

    去病掠走金人,今日,空闲下来的他才仔细审视他曾经的战利品。

    去病探索的眼看金人,金人深邃的眼看去病,这眼对眼,心探心,去病记起了草原上雨地的一幕……他的眼里有了深深的思虑,很深很深……

    大人们的脚步稳稳而来,他们身上的宽宽衣袖跟着脚下的裙福荡荡而行,他们跟着武帝而动,随着武帝已驻的脚步而停顿下来。

    正面观金人,一地男人们都嗡嗡嗡地低语说话,殿内回荡着评判去病西去

    的褒贬话语,各种声音都有,莫衷是一,有的翘母指夸赞,有的摇头摆手道不妥……

    停了步子的武帝甩了甩宽袖,说话间,大人们依序也站稳当了。

    大袖一抬,昂首挺胸的武帝扶了扶他的垂珠皇帝冠冕,殿内安静下来。他宽宽的眼光扫殿内,人人尽收眼底。

    单手一挥,武帝洒脱的手指指向金人,豪迈道:“众卿好好看看这休屠金人,”他雄浑之音在殿内回荡,层层而去,“此物乃骠骑将军西去所获,乃匈奴与天通语的神器!”

    放了宽袖,负手后背,武帝缓缓移步,看着殿内的众大人,再看看倨傲无约束的金人,他的眼里露着宽宏无边的笑,金人如何?豪放如何?狠辣如何?唯有大汉是归途!他仿佛看到了匈奴贵族已跪地臣服!

    时空斗旋,飞身九天,武帝仿佛看到大汉旗帜遍天下!

    眼里放着熠熠的光芒,武帝阚阚放声道:“如今,此物已成我大汉之神器,朕特意供奉于此,不仅要让我华夏上帝护佑大汉,也望匈奴人的神明庇护大汉,早佑这天下归一,百姓富足,人民和睦,永罢战事!”

    武帝这雄浑豪迈之音冲撞着殿内所有人的胸怀,男儿豪情油然而生,殿内杂陈之气被荡涤得干干净净!

    “万岁,万岁,万万岁!”

    卫青领头,一殿的人都跪地高呼,声震殿顶,直插云霄。

    武帝抚须,大气的他既沉稳也洒脱,帝王宽大衣袖荡了荡,双手一伸,宽袖一摆,他抬了垂地的双手齐肩而挥,一个眼色徐徐过,他稳稳的声音递来帝王骄傲的答语:

    “众卿平身!”

    这目空一切凡尘的意思就在这平凡的语字里,就像金人的眼可以洞穿一切般,武帝的话扫过一地大人们的耳。

    回首,武帝看金人,气势超金人的他有雄踞天下之胸襟!岂是一金人可比肩共语?

    金人如有意,金人亦俯首!

    眼扫金人的武帝,他雄雄的眼明明白白告诉群臣,他就是这意思!

    武帝所言所行和所指,边上的宦者宮人都看得一清二楚,何况殿内这些精明非凡的人臣?他们更是心知肚明,人人都猜今日廷议之内容。

    “谢陛下!”

    卫青领头,群臣伏地叩首说谢辞。齐展展的男子答谢之话递过来,回头的武帝抚须笑了。

    只听:

    “叮铃铃——”

    清脆的玉石碰撞之音绕梁而去,偌大的寂静之地没人语声,只闻珠玉富贵之音继续响耳畔。

    这珠玉响亮的撞击声来自跪地的男子,伏地行大礼的他们一一抬腿站了起来,一屋的冠冕都在飘,没脚的裙边也荡了荡,他们身上的玉石配饰之物都跟着摇。

    这女子们才有的好听之音,这大汉天下最强势的男子们一

    点都不少,珠玉最多的居然是武帝,当然,他是至尊之人,配饰更多。

    金人的眼亮了,它看到了富贵景,也听到了这富贵音。不变颜容的它俯瞰冠带之国的美丽,不分男女的华夏之人,人人都爱美,个个爱珠玉,远胜草原人。富足,富饶,富贵,富丽,样样均领头。丝绸的华美,珠玉的清丽,它们都是眼前的亮亮色。

    金人如有情,金人也羡慕。

    佩弦之音低了下去,因为,群臣们个个都按等级又站好了位,抬眉的他们动动宽袖,昂首挺胸看金人,低眉垂目侍武帝。

    地上,狄山摇头,自言自语叹息:“唉!丞相如此时候却病倒了!”

    不远处,汲黯高傲轻视的眼看卫青,还有对面的去病,鼻子哼哼,他昂了头,不屑再说话。

    狄山又出了列,躬身弯腰的他说道:“陛下,此乃我大汉礼仪中心,这匈奴金人如此赤身于此,臣认为不妥,有违华夏之规范,臣建言,给这金人着上华夏之锦衣,遮遮羞。”

    又有不畏死的臣子站出来说了更耿直的话:“陛下,此乃未央宫,我大汉之中央之地,匈奴人的祭器在我大汉的宫殿内供奉甚为不妥,有辱华夏五帝的圣明!臣建言应该移除此物才妥当。”

    呵呵!武帝意思明白,可有不同意见的人还是大有人在。

    武帝深沉的眼看群臣,无人挺身说它话,显然,多数的人都不看好这外域的金人敬奉在大汉宫里,人人都禁言。

    也是,人人都能站在帝王的位置虑天下,这天下的事就好办了,不过,人之心很复杂,人心各一,不能统一,它既是好事,也是帝王最不乐的事,哪个皇帝喜欢他面前的人说反对的话?哼哼,除非,他是耳聪目明的智者,或者就是不怕死之人。

    “不错,我等皆是华夏之人,可是,这天下还有其他的部族。”武帝的眼看了看不远处的庄助,挥手一指,他指着庄助说道:“中大夫助使南越,去东瓯,抚越民和瓯人,这些人都是他族之人,可如今,他们均是我大汉人!”

    回眸,瞟瞟才昂然说话的文臣,武帝阚然说道:“如今,我边境之地有更多的匈奴人依附我大汉,他们亦是朕之臣民,军中更有许许多多的匈奴兵士,就是你们当中就有诸多他族臣子!”

    大殿鸦雀无声,人人听武帝话语。

    “既然是匈奴人的祭器,朕为天子,理应与匈奴人的神明共语,望他佑天下所有的匈奴人富裕安康!也让他们早日和我华夏人民和睦相处,共享太平!”

    武帝帝王深邃的眼看向空中,豪气道:“大汉威名远播,朕的大汉是大海,吐纳百川,天下合一,朕当然应好好供奉这金人!此乃王道远播之理!这与朕祭奉上天五帝如出一

    辙,有一样的功效!”

    “陛下圣明!”群臣躬身敬服说话。

    “好!此乃题外话。”武帝眼光徐徐过,断然说道,“今日不提!”

    地上的群臣又俯首听音。

    “朕的骠骑将军西去居延,万骑之军大战浑邪、休屠等部族,斩杀不愿归顺大汉之匈奴人近万,西方匈奴损伤甚重!今,骠骑将军上疏,欲今夏再次西去,众臣在此当议议,今夏,是否一鼓作气再袭大漠!”

    大殿瞬间有了嗡嗡之音,群臣再次侧耳嘀咕:

    “再去?不是送死?”

    “哪有再走同一条道的?”

    “没被围剿已是大幸,还重去一回?”

    ……

    殿内声音甚多,以至于武帝皱了眉头,衣袖一抬,他挥手,说道:“有说法的,请直言,无虑。”

    一直反对出塞的文官们瞅瞅眼前金光闪闪的金人,互相观望的他们集体沉默。面对去病所获战利品,他们知道他们的反对之音今日没力度,在金人面前很苍白,瞅瞅武帝,他们知道皇帝的意思。

    “骠骑将军可说说你的想法。”武帝点名发话道。

    “臣听命!”去病出列,爽快地躬身一礼,回道,“臣西去万骑,西方部族甚熟悉,依水草寻部族,大战下来,他们顾东护西,有家眷,有牛羊,还有财物要守护,首尾无法顾及,因此,大败!西去数日,西方部族死伤之人甚多,战力大降,臣再次领兵过去,他们更胆寒,我大汉必胜!”

    这说法有道理?文臣是疑虑,武将们凝眉摇头。

    武将们看卫青,卫青低首在思量。

    殿内又陷入静寂之中。

    公孙贺出列,说道:“骠骑将军所说不是没有道理,只是,才月余就重走旧道,且又是一军西去,这险境更险,难处更难,已经和汉军交锋,他们必有准备,东归之路太艰险,臣认为这法子只可试一次,再试,险情太大,请陛下决断!”

    武帝沉默,他的眼扫去病,去病一脸的不以为然。

    “陛下,按往年常规,我大军大胜,夏秋之时,匈奴必袭我边境,如今,右贤王势弱,西方匈奴又被骠骑将军大败,臣认为,单于、左贤王会领兵袭我北境,尤以上谷、云中、右北平为甚,臣认为西方匈奴已重创,可来年再斟酌西去,今夏,应该虑虑北境,出北地抗击匈奴军南下之势应是当务之急!”御史李蔡急迫地说道。

    郎中令李广白发须须,昂首接话:“臣和匈奴人征战已有多时,如今,臣之子在右北平守边,臣虽老,但老骥伏枥,老当益壮,臣请命,领一路大军北出击匈奴!”他的意思也很明显,北出,而不是西去!

    这李老将军铿锵有力的话震震远去,血气方刚的将军们人人摩拳擦掌欲战匈奴。

    公孙敖躬身一礼,放言道:“骠骑将军西去击匈奴,首站告捷,万骑出塞,自损七千,死伤亦重,显然,有后援的打法自然就不同。臣认为,西去,匈奴人会放更多的探报,臣建言,当改改路径,北击匈奴,与匈奴大军作战!让他们措手不及,处处防范,顾此失彼,得不偿失!”

    这话一说,大殿内响起了拳头击手掌的轻微之音,想来,很多的臣子都赞同公孙敖的说法,对去病大军伤重而归有担忧。

    去病听着这些话,虽忍着气,可他懒得说话解释。

    博望侯张骞说话:“今,骠骑将军西去,战功颇丰,这西方的匈奴人定有防备,再战恐消耗太多。臣认为,西域当谋划,可徐徐图之。今夏,北境匈奴人定不消停,必然来犯,臣建言,可以北出几路人马战单于!让他们分身乏术,无力抵御!”

    这一殿的将军都没人敢如去病般一军出击,再西去,武帝摇头,自己虽欣赏去病,可这大军出塞是大事,庙堂之言最是需要,切记独断专行,更慎独,武帝沉吟,他徐徐眼光看诸将,独去病一人注视金人,去病的眼神很孤独,武帝看到了答案,他不得不叹息。

    “大将军以为如何?”武帝发问,眼更是直视一直默默无语的卫青。

    卫青出列,拱手说道:“陛下,骠骑将军西去,甚是大胆,也辛苦,一军处险境,杀出一条血路,虽斩获近万敌人,可也损伤七千将士,难怪众将有所退避,不愿西去。”

    这话说得将军们人人都点头,个个都服气。

    “你的意思?”武帝抚须,探究道。他的眼光扫扫殿上的将军,将军们个个都拧着眉头,武帝也沉了眼色。

    回头看看诸位将军,卫青建言:“陛下,今夏再击匈奴,当好好议议。按多年之例看,今夏如不出击,匈奴人必袭我境,主动出击是上策。臣合计,我军战法,当然还是配合出击更稳妥。如今,西方匈奴被袭,匈奴人当有防备,如何出战事关成败,臣认为,互为犄角,首尾呼应当为最好。”

    “臣等以为大将军之言甚妥!”殿上众位将军都呼和说话。

    将军们个个出列,都说了赞同的心里话,唯有去病寡然独立没开腔。

    庭议在男人们的豪气喊话中落了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