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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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还是那样

    这边府中大庆,热闹非凡,那边,芷若庭院静悄悄,一片宁静。

    庭院中,苦涩的芷若扶腰站着,旁边,荷花扶着她。风儿轻抚,远处偏厅传来的吆喝声时有时无,声音模糊,可这细小之声就往耳内钻,直去心坎儿。芷若的眉头越锁越紧,她眼中的恨意越来越深。

    “呸——那优人还得意了!”荷花一脸的鄙夷,终究没不住,气恨道,“她一没名分之人,为何不拜见侧夫人?”

    “哎!不见乃是好事,不然,如何见面?”芷若幽幽地说道。

    “公子如此偏袒,居然让侧夫人回避,这是何道理?”荷花更气,“自古就没有这样的规矩!为何要迎她?我们院中的人就不迎!”

    这些话本就刺心,此刻更是惹得芷若苦了脸,耳朵寻着若有若无的声,心思很重的她想起了陈夫人说的话,芷若问她自己,他在意吗?

    “也不知公子是如何被优人迷倒了!日日去贱地,也不陪姐姐,让姐姐孤苦过日!”荷花怨毒的嘴说着大实话。

    这孤苦词一来,芷若的手捏住了荷花臂,她的心更苦,苦如一大海,从来礼仪甚重的她没阻拦轻浮的荷花发泄怨恨,这夜夜空枕难眠,次次枕边无人,孤寂难耐的寂寞啃噬着芷若的心,她开始掉泪。

    芷若的手劲儿递着她涩涩的心思,她眼里的泪更是苦痛的河。

    荷花已经感知芷若的哀,荷花脸色更杂乱,既暗又晦还傲气的她渐渐变了色。抬着一脸的怨恨加恶毒,涛涛不绝的她发泄着一大河的不满:

    “上年,那倡优咒骂公子,却被公子抱进府,公子挡了张大人的架不说,还搬去低贱的坊间住!还令大管家按夫人规制送了物什过去,还让大管家重建东向院子,我去看了,不仅庭院很大,那院中矮墙下,居然还插栽了那么多的蔷薇,院中还栽了各色的树木,一个只知骑射和踏鞠之人,居然也爱惜花草了!”

    对子瑜极端不满,可这话也说到去病了!荷花幽怨的眼气恨恨,他为何就不喜自己!?如此出身还挑三拣四?自己哪点不比贱人强?

    荷花怨气很深,她愤愤不平:“那日,公子说他将迎倡优回府,姐姐也是含泪忍气答应了公子,将新建的居室按夫人规制进行了布置;今日,那贱人以妾的身份到府,公子居然不让那优人见姐姐!”

    院中,站着一地的婢女,都听着荷花泄愤的话。婢女们大气不敢出,人人都低着头,都被荷花的言论给吓傻了,谁敢如此议论主子?

    本分的莺儿恐慌中,挥挥手,婢女们悄无声息地退下了,莺儿自己更是退进了屋子,她知道芷若心苦,可她不明白,为何一贯讲究

    礼仪的芷若今日任由荷花胡说乐伎之事,还议论公子的不是?莺儿怕得很,她惶惶的眼偷偷瞧芷若,还有荷花,她不知道该如何办。

    “即使那倡优是公子大漠所娶之妻,可姐姐是大婚所娶,还是天子亲封侧夫人,大于贱人身份,她理应向姐姐跪拜!公子居然如此维护她,还要姐姐尊她为姐,让姐姐向她行礼,荷花不服!”

    荷花气愤的话说得句句在理,芷若的泪如线流,她不停地抹泪。

    室内,莺儿为难,她的唇动了动,回忆的她吞了欲说的话。今儿一早,大管家过来说了,公子吩咐,侧夫人和子瑜姑娘见面尴尬,怕伤了人,叫自己和院中的人都不过去,显然,公子安排很合理,荷花竟然如此编排公子的不是!莺儿默默低头看裙,她有了愁。

    外面,苦心的芷若掉着泪,荷花的话虽有点出格,可全部说到芷若心上,虽知道子瑜被去病迎回府中庆贺,也知道子瑜没亲友祝福,芷若仍然又气又恨又怨又哀。

    明明自己是天子亲封侧夫人,贱人即使是夫人,只要不是天子正名,她都应该拜见自己!何况今日乃以妾的身份入府!可公子却不让她按妾的身份见自己,还要自己和她姐妹相待,明显就要自己去拜见她!

    公子一颗心一门心思都在贱人身上,除了称谓,其他的均按夫人规制对待!听说贱人花容月貌,甚是美丽,无人能及,难怪,气焰嚣张,不顾羞耻,想当夫人!

    芷若的眼里交织着久聚的复杂之情,她痛心她爱的人不顾她的感受去呵护一个不如她的人,怨恨的她痛彻心扉,明知众亲友不喜贱人,公子居然听了贱人的话,竟然令全府下人违制庆贺!这不知尊卑礼制的野人!

    芷若掉着泪,心中却冷哼:连天子和皇后都不喜之人,有何得意?

    芷若苦着心思她的苦,旁边,荷花倒竖的眉已归了位。

    几番话下来,见芷若的泪顺顺流,语调一低,荷花宽慰道:“幸亏,皇后和大伯母喜爱姐姐,天子也爱惜姐姐,封姐姐为侧夫人,”冷冷哼哼,甚是轻蔑道:“显见都不喜这倡优贱人!”

    冷冷一笑,荷花的声音高了起来:“那倡优不识礼数,公子久了自然厌烦,她得意不了好久!”荷花怨毒的恨深如海,她的心在默念,哪个男子不这样?难道,公子久了不厌弃?

    他会吗?芷若的眼更暗,她期愿如此,可忧愁的她不见忧愁去,擦了眼中泪,从来大气的她吩咐道:“告诉本院中人,不许出去贺喜!”这女子遇到此类事,人人都没理智,都爱做愚蠢之举。

    “姐姐宽心,我早吩咐了。”荷花扬眉道。

    芷若暗暗点头

    ,自己只能如此做,嫡出之女被人欺,还是匈奴野女子!自己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荷花虽高声骂子瑜,可对芷若,她很上心。细细地扶着芷若手臂,荷花的眼看了过去。

    见芷若还在掉泪,眉眼一挑,薄唇一动,荷花宽慰道:“姐姐不要与那优人计较,她不过就是公子高兴娶回来乐乐罢了,日子久了自然就淡了。公子虽说她是其大漠所娶之妻室,也不过是哄哄她,不然,为何今日按小妾身份入府?”随即,她又低眉道:“你这侧夫人,乃天子所封,她如何能比?姐姐不可气坏了身子,姐姐安心养胎,生了小公子,自然就是夫人!”

    小子?这是最大的希望,但愿……止了泪,芷若双手合十,她默默祷告起来,心忧愁的她有很深的心思。

    “姐姐放心,我听张太医说过,那优人身子有问题,至今,也没听说那优人身子有何不适,想来也是不生。姐姐如生个小子,皇后、大伯母肯定会让姐姐成为夫人,到那时,就不怕这优人不跪拜在姐姐面前!”

    真的?眼前飘过去病喜喜的眼,耳畔也响起了去病关怀的话,芷若的心动了动。又苦又涩的她收了手,抬手,她轻柔的手摸摸大腹,腹中骨肉是大事,她记起了陈夫人嘱咐又嘱咐的话。芷若眼色严肃了,不再流泪的她扶着荷花进了屋。

    芷若进房,莺儿迎了上去,跟在荷花身后,俩人将芷若服侍睡下。

    见芷若今日心哀掉泪,识趣的莺儿跪坐了下来,小心地守着芷若,她可不愿即将临盆的芷若出问题。

    荷花虽愤了一肚子的气,可她安宁不下来,气气的她出屋侧耳听外面不乐的音。正恨气间,她就见院中一扫地婢女停了手中活路,也侧耳,仿似在听远处热热闹闹的庆贺声。

    这下子,荷花的气去了云端,熊熊妒意也上了额,双手叉腰上,手指挥空中,她又在院中高声大骂子瑜:“不就一倡优吗?呸!有何得意?不就一妾嘛,还大摆筵席!不知尊卑,还同府共庆!呸,就一草原贱人!”

    无人回话,也无人阻止,荷花顺顺当当地骂了不耻的话,还是不解气!荷花一双含怒厉目盯着地上的婢女,呵斥道:“贱人,没听明白?你想过去?”冷哼一声,手指一戳,婢女额头已被指甲刮了一皮,她狂怒:“如此偷懒,我回了侧夫人,你就到后房去洗衣!”

    扫地婢女本就瘦弱胆小,被荷花高腔骂声一怒喝,她已是吓倒!战战兢兢的她跪地连连磕头求饶:“贱婢无知,请荷花姑娘恕罪……恕罪……”

    这女子哭诉声,声声哀怨恳切,绕着莺儿担忧的心,莺儿抬眼看芷若,只见,芷若闭眼而寐。侧

    夫人双耳不闻窗外事……莺儿忧心地低了头,她无奈。

    闭眼的芷若其实很清醒,她暗暗听着窗外的泣声,日常的她不会如此不分好歹地任由荷花出言辱人,可此刻的她心中很郁结,无法平息的她也不言语,任由荷花泄这怨如天的气。

    母亲知道今日之事吗?让不让她知道?难道让她过来辱骂人?让她和公子再来一架?床上的芷若忧心忡忡,恨意绵绵……

    窗外,一院子的婢女无人敢接话劝解,都低头默默听着,按部就班,各做各的事。

    那边,荷花高调泄愤,这边喜宴继续进行。

    去病喝酒,来着不拒,果不其然,一个时辰后,去病大醉。看着醉酒的去病,霍祁大嘴一咧,嘿嘿笑的他满意地将去病扶回了房。

    人倒在榻上,子瑜为了难,可再为难,她也得动作,气喘嘘嘘,倒腾许久,子瑜终于为去病宽了衣。

    这新婚的日子就是甜蜜,无所事事的子瑜不忍离开,胡乱动动,她自个儿卸了金灿灿的凤冠钗,她自己也换了衣,坐在榻旁挨着去病而卧,还侧着身子甜蜜蜜地看着醉酒后的去病憨憨而眠……

    这蜜意浓浓的爱缠绕过来,离不得去病身的子瑜挨着去病渐渐沉睡。

    这美美的一觉过得很快,擦黑时分,去病才醒了酒。翻个醉酒后的身子,身边有人,放手一搂,他抱住了渴望的人。放眼过去,昏昏的光线下,子瑜一张恬静的脸映入眼睑,气息平稳而安详。

    正梦中游的子瑜睡得甜甜香,可这去病搂着美人身,激情大浪一翻滚,大嘴一动,他继续亲子瑜的脸,大嘴很顺当地四处游,又想去熟悉的地儿……子瑜迷糊瘫软中,两人又亲热一回。

    外室的珠儿乐呵呵,摸着针线的她一直就在回味日间的热闹,羞羞的她又乐又怨,就气霍祁大碗敬酒,偏要公子碗碗喝!这公子也是,不顾姑娘劝,也碗碗接,这不是,醉了吧!正笑,警醒的耳朵一动,她听到了去病喊声,抿唇笑的她放了针线喊了饭。

    珠儿请吃放的话一过来,去病放了温存的子瑜,羞怯怯的子瑜不得不起了床。

    子瑜不饿,可去病饿,大宴上,去病碗碗喝酒,能不饿?大口用了饭,填了灌酒的肚子,心畅的去病兴致好,他陪着子瑜在府中走了走。

    这大酒之宴已完,兴高高的府中人见了去病,失笑的脸上又有了敬重色。子瑜摇头,这呆子肯定很霸道!

    见府中之人都畏惧,望望去病得意而又满足的眼,子瑜埋怨道:“他们都怕你,你是不是对他们太严厉了?”

    “我乃一府之主,众人惧怕也很正常。”

    这是什么话!如此

    高高在上?如此骄傲自满?子瑜脸上丢了一暖暖的笑,说道:“大家都是亲人,还是和气一点好,你以后多笑笑就好,他们自然就不那么怕你了。”她暧昧地抬头,笑靥又在去病眼前露了露。

    这笑一过来,去病嘿嘿道:“好!你说的,我以后就笑!”说着,拉了子瑜脸,怪诞的眼看着子瑜,他就咧嘴一笑,黑脸上,俩眼愣着,还故意歪斜,一丑鬼的脸吊在了子瑜面前。

    这是啥笑!?

    “唉!你就爱逗我!你那笑就不是笑!比哭还难看!”子瑜娇弱地叹气,她退步了,“算了,我也不管了。”

    这才说了不管的话,走着走着,心畅的子瑜问去病:“你做错何事,要向继父赔礼?”

    “男人间的事,女子没必要知道。”这话大煞风景!子瑜不走了,她有气的眼看去病。不看子瑜,去病来个不理不睬,昂着头,鼻孔朝天的他看天上彩霞艳!

    狠狠地揪揪去病手臂,不见去病低头,也不见他皱眉头,子瑜叹气了,这呆子不会说!还是草原那样!

    虽腹中嘀嘀咕咕吵去病,不过,扶着去病手臂,幸福满满的子瑜爱悠悠,她慢慢在府中后院走,可才走了两步,她就喊腿软,被折腾的她当然腿软。

    这话去了去病耳边,这会儿,去病低了头,子瑜顺顺当当地上了去病怀。几个大步一跨,他俩就回了房……

    腿酸的子瑜躺在床上望天。

    恋着子瑜,去病挨着也坐了下来。歪靠在枕上,两手惬意交叉抱了头,去病也躺了下来,悠闲的他眼色一凝,仔细叮嘱道:

    “我不定哪日就会去大营,今日你回家,我就放了心。这次,我会带走霍祁、霍连。你有什么需要就告诉仲叔,他会安排好一切。”

    又去大营?子瑜的眼暗了,不过,转眼,子瑜也放了心,他虑事极详细,安排也很周到,没何不妥……暖意融融的子瑜将她爱温情的头靠在去病肩上,柔声道:“你放心去,我没啥需要的,我会好好的。”

    大手揽着子瑜肩,踌躇了一下,去病歉意道:

    “那日,我以为你已去,拗不过皇后和母亲,就结了一门亲事,娶了芷若回府。现芷若有身孕,即将生产,你就将她当做自己的妹妹对待。如今,芷若是侧夫人,现府中是芷若当家,我今日就没让你们见面,以免委屈你。我走后,你觉得不好,不见就是,等以后我请了旨再见不迟。”

    终于,要面对他娶的妾了!这草原上曾经议论的话也应验了,子瑜的眼暗了色,委屈道:“你以前,我不管,今后可不能和她在一起。”

    话未完,子瑜叹息,还有一位。想想明珠纯净

    的眸子,子瑜的眼里有了不忍,但,她还是说了话:“还有明珠,”心中酸气一冒,她仰脸瞧了瞧去病,幸福满满的她满眼都是醋意,“我不能和她人分爱,我不能想象你和别人在一起。”

    “芷若,你放心,不会再去。至于明珠,我就没动过心思。”

    唉!只能如此。子瑜放了心,可也痛了心。

    “我不要啥妻室名分,我只要有你就够了。”这情义深重的话是子瑜的贴心话。

    动动身子,将头幸福地埋在去病胸前,子瑜的手自自然然地就抱着去病身,顺当得就像抱着她自己的身子一样,去病的手也顺顺当当地揽了过来,轻抚子瑜背,还摩挲子瑜颈。

    室外,珠儿留了一盏灯,柔柔的光影洒在幔帐上,跳动的火烛如心般微动,两人静静相拥而卧,久久不说话。

    “有一事,只有你才做得到,”抬头,一头秀发顺下,柔情的子瑜瞧着去病,去病低眉也和颜地看着她。

    “王妃母亲是巴地人,我离开草原的时候,托付我到老家看看,说老家有父母和兄弟。我一直想找人去寻,可我人微言轻,无从下手,只有你去找了。”

    “没问题,我托人去找,还有何吩咐?”

    “嗯……”子瑜犹豫了一下,眼中飘过一朵暗云,她慢吞吞地说道,“我还有恩人需要报答,等两天,我带你去……”

    “夫人但吩咐就是,在下一定做到。”抚抚子瑜滑滑的脸,去病抬了头,顺势,他就亲了一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