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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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如何是好

    当去病牵着子瑜的手站在偏厅门口时,一屋的人都看着这位美丽的女子。子瑜眼里是满满的幸福,脸上却是羞答答的娇喜,犹如她胸前的红玫瑰,艳丽而高贵。

    人人都叹子瑜的美丽,更惊讶他们可以不分尊卑围坐偏厅!一府之人一边啧啧赞叹这破天荒的宴席,一边受宠若惊地跪坐着,等着去病发话共庆两人的团圆。

    众目睽睽之下,去病和子瑜入了席。举了大碗,去病喜洋洋道:“子瑜是我大漠所娶之妻,虽没按礼制婚娶,但我在大漠就祭拜天地娶了!如今回家,我心甚慰!”

    这霸道的话说得屋内的人个个都笑,这喜笑恭贺的眼看子瑜,还有去病,人人都盼去病后面的话。

    搂着红脸的子瑜腰,去病眼色冷了下来,如刀剑般的眼逡巡着一众之人,他朗声道:“子瑜是我最爱之人,如今,虽没正妻身份,但我待之就是正妻,大家不要记浑了!”这话令在座的人凝了眉,人人又仔仔细细地看子瑜,个个都默默地点了点头。

    座上之人的眼神变化,去病全看在眼里,眼色一变,他的眉梢带了喜,豪气一言:“今日乃子瑜回家和我团圆之日,我与众人共庆!干!”说完,他就喝了一大碗,羞羞的子瑜跟着喝了一玉杯,听音的众人慌忙中,个个都干了手中的酒。

    这大庆主子的喜事,人人既高兴也敬重,怀着敬畏之心,众人开始轮流敬酒。

    代表娘家的莫措上前敬酒。

    莫措毫不谦虚,她用了碗。爽快的她和俩人喝了酒,她还代表回营的破虏敬了一碗酒。

    莫措才抬袖擦嘴,她就见子瑜的手摸上了又满上的酒杯,喜喜的眼看着她,她明白,子瑜要和她喝一杯。

    这喜宴一开席,眼见子瑜杯杯吞酒,莫措就一直盯着。此刻,子瑜居然要举杯回敬她!莫措抬手就阻止了。严厉的眼看子瑜,她教导道:“你今日要少喝点,今日是喜日子,不要醉了又胡说!”俨然姐姐的口气。

    话才完,不等子瑜辩解,看着子瑜身后执壶的珠儿,莫措细细嘱咐道:“你好好看着她,让她少喝点!不要闹笑话!”

    子瑜为了难,又尴尬又欢喜的她看着莫措放了小小的玉酒杯。

    “有何笑话?谁敢笑自己的主母?在自己家里怕甚,不怕,你尽管喝!”没见过子瑜喝酒,更不知道子瑜酒后模样的去病甚是畅怀舒气,他放声鼓动子瑜喝。

    如此多的人在庆贺,大醉一次又若何?转眼,子瑜犹豫,醉了说胡话该如何?她不敢想象,可不喝酒,从情理上说不过去,子瑜低了眉,她想起了莫措的话。昨天,莫措嘱咐又嘱咐,明日一定不要喝醉!她还专

    门交代珠儿执壶,监督自己喝酒,自己也答应今日少喝,自己不能食言。

    看着鼻下这清凉凉的酒,喝还是不喝?子瑜不好决断。体贴的珠儿附耳过来说道:“姑娘,不要喝醉了令公子难堪,你抿着喝就成。”

    令他难堪?子瑜的心有了疼,看看等着喝酒的去病,再看看莫措,幸福满怀的她乖乖点了头,举着玉酒杯,她抬手敬莫措,小心的她细细抿着这甜如蜜的醇美之酒。

    跟着莫措一起敬酒的兰儿端着酒盏,大眼一直在亮闪,一身红裙映着一脸的笑意,她喜滋滋地说道:“兰儿敬姑娘,兰儿愿姑娘和公子和和美美,一生都好!”

    莫措“噗嗤”一笑:“一身都好?他俩身上不好?你知道?”她的眼有意无意地看了看子瑜。

    子瑜红了脸,她怪罪的眼看莫措,意思很明显,怪她胡说八道逗兰儿,还有……

    稚嫩的大眼一迷惑,兰儿嘟着嘴不解道:“是一生都好呀!和身子好不好有何关系呢?是一辈子都好呀!”珠儿已羞红了脸,不好意思起来;听了兰儿话的子瑜,她红润的脸再添一份艳红,更羞羞。

    “兰儿最懂我心!”去病大乐,脸上是大大的贼笑,瞟瞟子瑜,他豪气道,“来,兰儿,我和你喝一碗!”

    梦寐不知的兰儿迷迷糊糊中和去病对碰一盏酒,懵懂的她就被大笑的莫措拉走了。

    莫措爽快的笑声还在空中,玉儿和瑾公子也上前敬酒。

    “家父一直关爱子瑜姑娘,敬重姑娘,如今,姑娘找到将军,回府与将军团聚乃喜庆之事,父亲远去朔方未归,魏瑾代父亲敬将军和子瑜姑娘,祝两位和睦康健!”

    “多谢令尊对子瑜的照看,还谢公子与玉儿姑娘喜结连理那事,否则,在下恐一直找不到子瑜,将愧疚终身!”去病大喝一碗敬谢道。

    “将军多礼了!”

    一盏下肚,瑾公子又掺了酒,“魏瑾携妻莫玉,敬将军和子瑜姑娘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一直没说话的玉儿举着酒,乐悠悠的她看着子瑜,宽怀道:“姑娘如今有了着落,我也放了心。”珠儿笑道:“亏得玉儿姐姐知道姑娘心思,不然,可难了。”

    “你知道啥?”子瑜含笑的眼看着玉儿,不解地问道。

    “姑娘就别问了,珠儿的意思是只要姑娘幸福就好。”玉儿抿笑一声,岔了话题。她知道珠儿指的是何事,可今日是大喜之日,姑娘经历那么多的苦难,说得不好就会说到元宵之事,知趣的玉儿当然不会说煞风景的事。

    人流如织,敬酒也勤。很快,明珠也端着酒杯上前敬酒。

    “明珠敬公子和子瑜姑娘幸福

    安康。”明珠跪立几前,双手恭恭敬敬地端着酒说道。

    镇定的去病看看明珠,回头,看着一脸幸福的子瑜,坦然道:“这是公孙明珠,她十六岁就跟着我了,是皇后指定服侍我的人,是侍妾。”

    “侍妾?”子瑜一脸的懵懂,听到这敏感的“妾”字,糊糊涂涂的她又有些懂了。

    眼见子瑜脸上没了喜悦的颜容,去病赶紧俯在子瑜耳边小声说:“我十八岁时,皇后就指她过来服侍我,不过,你放心,我没把这事当回事儿!”

    “你……”子瑜一脸的不爽,瞅了去病一眼,嘟哝道,“你又不早说!”

    去病微笑起来,又搂搂子瑜腰。

    去病虽有解释,可酒后的子瑜吞酸水,他有侧夫人,还有侍妾!她气得泪都快下来了。

    珠儿执着酒壶,附耳过来说了话:“姑娘,今日大喜,你不要生气了,这就是那日府中弹琴的女子,人很好。”

    那日之曲?子瑜当然刻骨铭心:《山涧流水曲》!母亲最爱,也是最悲之曲,是这女子所弹奏?悠悠的琴曲荡耳际,抹抹眼,收了心思,子瑜认真地打量眼前的明珠。

    明珠,鹅蛋脸,高鼻,细眉,大眼。她明亮的眼闪着清澈的光,她看着子瑜的眼中没一丝杂色,很纯净,一透到底;她耳上跳动着的翠绿玉耳环,晃晃荡荡中,衬着身上的湖绿稠裙,很好看,仿佛春日绵绵的绿意,默默帮衬,毫无怨言。

    看到明珠的眼睛,平静下来的子瑜问道:“那天,是你弹的曲?”

    “子瑜姑娘那日伤心,明珠就抚了琴。姑娘是善音之人,明珠也略通一二,在姑娘面前献丑了,请姑娘以后多指点。”说完,明珠妥妥地放了杯,缓缓施了礼,礼毕的她复又双手端了杯继续敬酒,“明珠那日见姑娘,姑娘正忧伤离去。今日,姑娘回府是大喜,明珠礼敬子瑜姑娘,祝姑娘日后与公子和谐美满,幸福永远。”

    “谢谢你,明珠,也谢谢你那日的琴。”子瑜端了杯子,她诚心诚意地谢道。她当然谢,如没有明珠纯净的琴音,当日的她又会如何?这感激的情感一泛波,子瑜就满满地喝完了手中一杯酒,去病也喝了一大碗。

    “你以后不用每日都去芷若那里,我已告知芷若和仲叔,你今后就陪着子瑜说话,子瑜愿意,就教教子瑜汉字和礼仪。”去病嘴一咧,看着子瑜笑起来,“不过,她是头懒羊,你每日晚点过来。”

    当着她人就羞辱自己!子瑜侧脸,看着去病,她灿然一笑,一口就回了一嘴:“我是懒羊,你是呆子!”

    喊了声呆子,子瑜畅快地舒了一口气,可一转眼,她就看见明珠吃惊的眼神在

    看她,嘴也成了圆形!这下子,子瑜反低了头,红着脸,她嘟哝着说道:“你们……你们人人都起得早,可我早上起不来,你可晚些过来,或者来了跟珠儿说说话也可以。”

    吃惊不小的明珠回到位置上,她不时侧了脸,又惊又慕的她凝眉细瞧矮椅上阳光灿烂的子瑜和豪爽喝酒的去病,这面对面听到呆子喊声,她无法释怀。

    执壶的莲儿小声道:“自上年这子瑜姑娘到府,咱们府中就变了样。大变样的是公子,公子那年被打了一百军棍后,我们就没见公子笑过,公子回来发了那么大的脾气,我们这些下人这四年都战战兢兢地做事,见了公子都绕着走,唯恐被公子逮着撒气。”

    莲儿大舒一口气:“如今好了,自上年子瑜姑娘被公子抱回府,公子就有了笑容,大管家脸上才有了笑意,我们才松了一口气。”

    莲儿这话一提,本就骇异的明珠回转心思,抬袖抿了一口酒,凝目一思,她小声接话:

    “那夜,听了子瑜姑娘的话,我们才知这子瑜姑娘和公子之间情谊是如此之深,如今看来,任何人都无法更改。难怪,公子娶了侧夫人,不见公子笑,公子反而去了书房就寝,当时我们都不解,原来如此!子瑜姑娘咒骂公子,反被公子抱回;姑娘气恨公子又出府,公子竟也跟去坊间住!”

    眼见去病给子瑜夹了菜,还送进了嘴里,明珠暗暗点头,“你看,公子的心思全在这子瑜姑娘身上,不见其他女子。”看着子瑜,明珠的眼变忧愁,“可这姑娘胆子太大,还是倡优,比咱们的地位还低,又是匈奴人,今后如何与侧夫人见面?那荷花不是更不屑?”

    “自公子去了书房,姑娘重新理着公子的衣被,姑娘被荷花抢白多次,荷花如此待姑娘,姑娘受了不知多少委屈。只是,真不知荷花以后如何待这子瑜姑娘。”显然,莲儿也看到了去病的体贴,她也替子瑜担了忧。

    莲儿忧,明珠也忧,正担忧,陆陆续续敬酒的丫头们、小子们个个兴高采烈地来回走动,归席的归席,出列的出列,一片热闹,好不欢腾!

    被欢乐浸染的明珠微笑起来:

    “这子瑜姑娘心好,人好,没有尊卑规矩,那夜竟喊廊下红儿为‘姐姐’,把红儿吓一跳。公子胆大,也维护她,公子要迎这姑娘回府,竟然欲将前院的书房改为新居室,这是闻所未闻之事。居室乃后院之屋,怎可在前院?在仲叔的苦苦规劝下,公子才答应将居室东向的小院子扩建为新居室,规制与原来的一样。”

    明珠羡慕:“公子太喜这姑娘。”

    莲儿脸上有了不解,“公子虽口中说,子瑜姑姑娘是草原

    婚娶之妻室,但看今日这阵势,子瑜姑娘乃以小妾身份进府,为何?”

    “也许,有另外的缘由。”明珠细细思量,她不好猜测,是不是咒语?或者呆子之事?她想起了曾经的旧事,缓缓摇头。

    看着喜喜的子瑜,莲儿悄悄地摇头,“公子待她是正妻,所住之屋也为正房大屋,衣饰和头饰都是夫人规制,这可大大违制。”

    明珠夹了一口菜,抬袖吃了,抿抿唇,她接了莲儿的话:“今日,为迎子瑜姑娘进府,府中下人都进了偏厅和公子一起用饭庆贺,这又是从未有过的违制!侧夫人肯定不会如此行事,必是这子瑜姑娘的意思,公子爱屋及乌,就依了姑娘,令仲叔很为难地办了此事。”

    说到仲叔,明珠看了看席上的霍仲。此时,霍仲正小心地喝着酒,不甚欢喜的他不时看看上座的去病和子瑜,有时还皱眉摇着头。

    仲叔有难处?明珠忧,有了心思的她瞬息看子瑜。

    此刻,莲儿放了酒壶,端了酒的她向明珠一示意,她抬袖就笑着喝了。放了酒杯,莲儿笑道:“今日可开了天,莲儿也可以和姑娘你一起坐着喝酒了,还和公子同宴而庆,还是在偏厅,真好!”

    明珠点头,瞬间,她的眼一亮,就微笑道:“公子才说了,我每日一早不用去侧夫人房中请安,免了日日见荷花傲气的脸,也不用听她刻薄的话。估计,这子瑜姑娘肯定也不用去侧夫人那里,侧夫人肯定会生气,她规矩重,气量那么小。”说毕,她微微摇摇头。

    正说着,盯着子瑜的明珠就见去病将端着的酒喂子瑜喝了一口。这动作!明珠羡慕,羡慕的她又看到大笑不止的去病居然捏了捏子瑜红红的脸蛋!明珠腹中正叹去病大胆,却不想,惊骇的她看到子瑜一回首就摸了去病的耳垂!

    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被子瑜动作搞得羞怯的明珠,红了一张脸,她也像霍仲样,开始重重摇头,忧虑道:“这子瑜姑娘如此行事,今后见了皇后和陈夫人可如何是好?”

    这里,明珠担忧不放心,那边,人人高兴乐悠悠。

    不远处,春儿和菊儿一几,她俩高高兴兴喝酒,也诚心诚意去敬了一盏喜酒。看着子瑜和去病喝了酒,春儿和菊儿打心眼里祝福姑娘和公子一生幸福。

    风光的琴姑独坐一桌,喝着手中的酒,她终于得到了满足,作为贵宾亲临侯府参加宴请,难道不是一喜?不过,她还是摇头叹息:能参加宫中的宴请不是更好吗?

    对面,霍祁和霍连一桌,霍祁是大碗喝酒,霍连却是酒爵品酒,看着喜气洋洋的新人,他俩都高兴。

    霍连正高兴,一贯细致的他看周围的

    人,他一眼就瞟见卫二脸上飘过一丝忧。

    “卫二兄,为何皱眉?”霍连倾了身子,问隔桌的卫二。

    “这子瑜姑娘如此待人,以后可不好见人。”看见子瑜摸去病耳朵的卫二又看了看子瑜,叹道。

    “担心这么多干甚?”豪饮的霍祁问道,畅意的他往饥渴的嘴里倒了一碗酒,抬袖擦了嘴角,说道:“公子的事,不用我们操心。今日,我要好好和他喝,让他醉!闹闹他!”说完,霍祁就摸着碗,大步上前,敬酒去了。

    卫二摇摇头,继续和霍连互敬喝酒。

    不远处,眉开眼笑的秋大婶又端了一碗酒站了起来,怕酒掉地的她战战兢兢地走,走得极慢,兰儿见了,她拉着青儿走了过来,眯眼一下,兰儿拦住了秋大婶。

    秋大婶抬抬眼,她笑了:“兰儿姑娘呢,我正要过来和你喝一碗,这位是?”

    兰儿推推羞怯的青儿,笑道:“这是青儿,她如今也和我一样,不过,她跟着李嫂子呢!”

    端着酒,秋大婶好奇问:“谁是李嫂子?”

    兰儿抬手就指给秋大婶看,“那,挨着李琴师的就是。”

    李琴师?秋大婶知道,兰儿故事里有他。沿着兰儿细细的手,抬眼的秋看到了李木子。李木子正规规矩矩地坐着,高冠压顶,头微微低着,眼看着几案,显见,迂腐外,还有些局促。

    李木子这规矩样逗得秋大婶笑了,这笑爱瞧热闹,它一个乐意,唾沫星子就站到了秋的嘴皮子上,呵呵笑的秋大婶,不自觉间就摸手擦嘴,这下子坏了,只听:

    “哐当!”

    秋大婶的酒碗没捉住,掉地上了!秋大婶黑了脸,兰儿哈哈笑。

    灰色脸的秋大婶抬着惶惶的眼看上座。座上,子瑜和去病正接着三儿他们的酒,无人注意她,秋大婶暖了眼色。

    兰儿笑道:“秋大婶,无事,就是公子见了,有兰儿在,他不会说你。”

    秋大婶弯了腰,青儿也蹲了身子,她俩一起捡碎碗,秋大婶双手合十祷告了:“大神恕罪,此乃秋的错,请大神原谅秋。”

    兰儿傍着秋大婶了,她哈气安慰道:“秋大婶,你不用如此,这碗喜庆哈,它爱热闹呢!姑娘是好人,大神护着呢!”

    秋大婶笑了:“你秋大婶也是这样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