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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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妇德不好

    子瑜一直睡到掌灯时分才悠悠醒来,醒来的她只觉得双腿如火,酸疼火辣无比。恍恍惚惚的她一直是半梦半醒之间,一会儿是陈夫人怒火的脸在熊熊燃烧,陈夫人践踏的话绕在她耳边;一会儿是武帝大步移动的步子在逼近,武帝裙福上的怒眼龙好像要吞了她……悠悠荡荡间,她好像听到去病声音,还有莫措的,时近时远,不甚清晰。

    “珠儿……”喃喃一声,半眯半睁的子瑜吐了一词。

    “哎——”珠儿爽快地应了声。

    “去病……回来了吗?”子瑜睁了眼,只见,室内一盏豆大的烛火正幽幽亮着,光柔柔地照了过来。

    “我早回来了。”不等珠儿答话,去病说了话。掀了幔帐,他走了进来。

    转转头,子瑜看去病身后,她找人,“霍祁呢?”她的话有了哭音,不等去病解释,她就急急地责备起来:“你把他怎样了?你就是呆子!是我不让霍祁告诉你,你还要责罚他!你就是不关心我,自以为是!让我为你担心,还责罚这些关心你的人!”

    说着,子瑜哭了,她的腿疼,可她的心更难受。兴致勃勃去登门,却不被婆家人喜,还不能埋怨,不能说不是,这苦楚只能她自己咽,如此时候,去病还责罚霍祁,她伤心。

    “我只是和霍祁回府一趟,没责罚他。”去病眉眼带笑,手摸进了被,他还低了头,欲掀被看看子瑜腿,口中还温言问道:“你腿怎样?还疼吗?”

    “你就知道骗我!我们瞒你这么久,你没罚他?”抬着一双泪眼看去病,子瑜不信地问道,“霍祁人呢?”

    “姑娘,我好好的,公子没责罚我。”霍祁在外高声应道。

    “我不信!”子瑜抹抹眼,眉眼上全是气,她瞅去病。去病无奈地摊开双手,恳切地说道:“我没责罚霍祁,不信,我唤霍祁进屋,你看看?”

    他会不罚霍祁?子瑜不信,“谁知道你是怎么责罚他的?”擦泪的子瑜很不满地说道,“珠儿!你让霍祁把衣裳脱了,看看身上有没有伤痕。”

    去病耸耸肩,他坐了下来,他的手一动,被子掀了一个洞,洞内药味进了鼻,去病脸又暗了色。

    不搭理去病,子瑜一双眼定定地看着幔帐外,她等珠儿的信儿。

    一会儿,珠儿就进了屋,她的眼里是喜,还有说不清楚的感怀,“姑娘放心,霍祁好着呢,没一点损伤。他就是带回辆大马车,说是要接姑娘回府。”

    回府?明天?心中一动,子瑜转了眼,她看着没说话的去病。

    “你们先下去吧。”去病向珠儿挥挥手,知趣的珠儿喜喜的眼看看子瑜,她退下了,仔细的她还放了幔帐。

    伸出手,去病宽大的手握住了子瑜纤细的手。

    “我这两日带你拜访亲友,让你正式面见舅父、舅母,母亲,还有陛下,就是正式告知他们,你是我妻!”这话很豪气,惹得子瑜眼里除了疼和倦,还新增伤感。

    草原之诺,他一直坚持;亲人们不爱,他也明白,骄傲的他也难……静静听音的子瑜,她的心泛着细波,波浪荡漾,心儿惆怅,谁能如此执着?信任的眼看去病,子瑜眼色甚是复杂:喜悦与期盼交织,歉疚与悔恨纠缠,爱作弄情感的泪珠儿悄悄地挂在了她长长的睫毛上。

    “我要带你回家!”去病的眼十分笃定,话也霸道,“我在草原就说过,我娶你,我陪你一辈子!我已经安排好了,明日就迎你回家!”低着头,他一双决断坚毅的眼定定地看着子瑜,用异常坚定的语气说道:“不是娶,是回家!”

    凝目去病的子瑜,她的眼更湿,虽然天天在一起,可这大婚却是明天,还是回家……这草原曾说过的话又在她耳畔回响了一遍,既灰心又眷念的她哽咽,去病这话,当时的自己并不全信,直到去病救了自己,细致照顾自己,自己才应了去病的话,这一应就是坎坷的五年……她的泪一一落,这算是大婚前的回味吗?

    往昔日子流水般淌过,这几日拜见亲友的场景也在眼前闪现,去病如此坚持,该是圆满的时候……

    疼疼的眼瞧着去病,子瑜的泪珠颗颗滑,她哭道:“你……那么求天子,他都不答应,我……也不要啥妻室之名,也不要啥大婚之礼,我……我只要和你在一起。”这是子瑜肺腑之语,虚礼何用?不如心心相映,平淡同行,相伴永远……

    “那就回家!”去病阚切道。

    回家……这是长安的家,他曾经许诺过……“我……我听你的,”子瑜抽噎起来,“莫措……莫措他们都跟着过去。”她期待的眼看去病,眼里染着歉疚,对莫措和莫纳的愧意。

    去病犹豫了一下,细细抚摸子瑜手,温言道:“我已经和莫措、莫纳商量好了,她俩暂时就住石院。”

    这怎么行!自己是姐姐,是草原上举行了仪式的遬濮王女,她们是自己家人,是这个世界的亲人!子瑜眼里有了不乐意,她歉疚的眼里缠上了不满意的气。

    见子瑜张嘴欲反驳,去病安慰道:“你不要急,听我慢慢说。莫纳如今虽好些,但还是伤怀。我看他不似草原那般乐,我与琴姑说好了,他是喜音之人,就留在坊间,奏些乐,解解闷。”

    子瑜的眼暗了,莫纳心重,他的伤心不易去……奏乐,也许是个好办法,她眼底的气在点点散。

    抬头望望屋顶,屋内的

    光半亮半黑,既温馨也冷淡,去病有了叹息:

    “这石院,我早已买下,只是没告诉你,他尽管住着,他对隔壁李琴师的汉琴也有些探究,和李琴师也探讨过汉音,你让他留在这里,比去府中好些。莫措坚决要留下来照顾莫纳,我想,也好,就同意了。我现将兰儿、赵勇和厨娘留下跟着他们,每日所需就让赵勇回府取,不会委屈她俩。”

    什么?子瑜傻了,她不愿意了:“兰儿也不走?”她又要哭了:“我离不开兰儿,我要看着她长大。”兰儿可是子瑜的贴心棉袄,她如何舍得?

    子瑜这模样,去病看在眼里。今日的去病很有耐心,他早就谋划了这些事,此刻,他就说服子瑜一人:“莫措是个勤快人,兰儿跟着莫措不会受委屈,你不是说兰儿喜赵勇吗?我问过兰儿,兰儿自己也犹豫,不过,她还是愿意留下,她说她会回府看你。”

    天!兰儿不跟着自己?她选了他人!这下子,子瑜憋不住了,她可怜巴巴地看着去病,一脸的不舍,还有不依。去病笑道:“你放心!我再调个婢女过来,一定不让你的兰儿受委屈。等莫措出嫁了,兰儿就又回到你身边了。”

    去病爽朗的笑声漾在屋内,子瑜犹豫了,让兰儿在自己和赵勇之间选,自己当然想兰儿选自己,可……可……可这当然不好……莫措也需要人解闷,还有莫纳,他其实还忧郁着,他心里的伤很重……

    这细细思来,子瑜没了决断,自己不能太自私,她闭了眼,这样……也许对大家都好……

    缓缓的,睁了眼,抬手,子瑜就擦了不舍亲人的泪,微微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去病的安排。

    这头一动,去病畅怀地笑了:“珠儿,开饭!吃了饭,就收拾东西,明日,我们就回府!”兴奋地一站,他仰天长舒一口气:“我就等你点头!”

    晚上,躺在卧榻上,屋内浓浓的膏药味刺激着子瑜的嗅觉,也刺激着子瑜的心。

    这屋子有过哀和痛,可明日就不同……子瑜的心在动,一会儿慢,一会儿快;一会儿上天,一会儿入海,搅得她一点睡意也无。室内的油灯点着,微微摇摆间,它递着光的亮,灯火一跳一闪,犹如子瑜此时的心。

    “去病,我睡不着。”睁着一双明亮的眼,子瑜撒了娇。

    “想我?”虽隔着屏风,但去病的声音很清晰,没一丝睡意。

    “嗯。”子瑜娇娇弱弱一个字,去病心已软,话更明白:“那也要等到明日,你那腿才上了膏药,明日才好些,明日才能圆房。”

    圆房?子瑜红着脸,羞道:“我想挨着你。”这话意思更好,可去病为了难:“你挨着我?

    你准备憋死你夫君?你挨着,我可忍不住不动你!你想憋死我?”

    “我可舍不得你死。”这话是句大实话,也是娇娇子瑜的一句心里话。

    没听到去病声音,睡不着的子瑜又说话了:“我睡不着,你陪我说会儿话,好不好?你过来好不好?”子瑜这软软的求人话一过来,去病无奈叹气道:“你不把你夫君憋出病来,我就不信!”话虽如此,他仍绕过屏风走了过来,挨着子瑜半躺下。

    这火火的身子一挨着,去病腹中就是火在烧!好在,他半躺着,不规矩的手被他自己给硬生生地命令去抱了头。

    去病身子一过来,子瑜的心也在过电,不过,她腿疼,她激情的胸被疼掩埋,她的心想着其他的心思。

    “你说,我……我曾经骗了你那皇帝……戏弄了你那皇帝,他……他会不会为难你?”子瑜吞吞吐吐地问道。她当然担心,哪个皇帝会不追究欺骗他的人?武帝更是狠毒的帝王,他难道不会?想到草原的经历,忧愁的子瑜其实就怕武帝不明不白地杀了去病。

    去病笑了,这可是杞人忧天!低头看子瑜,子瑜眼里的担心明明白白,傻瓜!去病腹中在笑骂!可他的脸上是一本正经,这傻瓜瞒着自己那么多事,居然,还担心这样的事!为何不改改子瑜的脾气?

    “会。”去病脸上扯了一笑,他张口就应道。

    子瑜的眉恐惧地跳了!“他会杀了你吗?”想到武帝气歪了的嘴脸,又想到武帝的心狠手辣,子瑜的心颤了,她的手摸住了去病手,她的手抖了一下。

    “你怎会如此说?”去病心疼了,话也是探究调,他不明白子瑜怎会有如此傻的想法。

    “自古皇帝都狠心,皇帝连自己的妻子和儿子都杀,何况其他人?皇帝太可怕了。”想到皇帝的可恨之处,子瑜真真实实地怕,她叹,皇帝权利太大,杀人无数,还不需要理由。

    去病笑道:“那你还敢戏弄他。”

    “我那时可不知道他是皇帝。”子瑜回忆。

    “知道了,你可能就嫁给他了?”去病低了头,惊讶了。

    子瑜眼一瞪,甚是不屑道:“皇帝有啥好?无数的嫔妃,今晚一个,明晚一个!还不能说他,有错都不能说,皇帝不好!”

    皇帝不好?这只有傻瓜才会如此说话!去病微笑起来:“我听着高兴,可你说皇帝不好,就不怕他杀了你?”

    杀自己?子瑜心里抖三抖,不过,自己没死!她又有了信心,说道:“今天怕,可那会儿我不怕,那会儿,我恨死你了,我丑了容,我戴了师傅的肉豆膜,那样子很丑,我想,如果我这样,他仍然坚持娶我,我就跟了

    他!我要气死你!”最后这句话挑战意味很重。

    “你真跟了他,我可后悔死了。”

    这话好听!子瑜抬了眼,柔柔地说道:“我也会。”停一会儿,她又吞吞吐吐了:“我……我如此戏弄了他,他会不会哪天找个理由把你杀了?”抬着眼,子瑜忧愁满目,她确实很担心她的行为会带来严重后果。

    傻瓜就是傻瓜!去病脸上又扯了一笑,旋即,他又隐了笑,因为,子瑜正认真地仰脸看着他。

    “你戏弄他,他杀我?为你杀我?”去病忍着笑,严肃地说道,“他气着了可能会杀我,也会杀你。”

    皇帝会杀了他和自己!子瑜手一撑,她居然撑起了半个身子。扯着疼的嘴角一动,她歪斜的眉下,一双亮亮的眼里全是不甘,“可我还不想死!”

    去病腹中已经在大笑,可忍着笑的他继续调侃:“你那时不是一心求死吗?现在不想死了?”

    “当然,我找到你了,我就不想死了。”子瑜美美的唇一动,她的脸就皱在了一起,她担心地说道,“可你那皇帝会杀了我,他也会杀了你。”

    “为何杀我?”去病继续逗。

    “你替我说话。”子瑜认真答。

    “所以,今夜你睡不着?”

    “也不全是这原因。”

    这话让去病有了惊讶:“还有何事?”

    紧绷的弦一松,子瑜躺了下来,渐渐的,她眯了眼不再说话,去病耐心等。隔了好一会儿,子瑜才说:“我睡不着,我就想和你说话。”她的手又摸了过来,紧紧地拉着去病手了。

    这手掌相握,子瑜的恐惧,还有担心递了过来,去病开始说正事:“你不用担心陛下杀我,他不会杀我。不过,他也说了,说你妇德不够好,要我管着你。”

    “我妇德不好?还不好?”子瑜万般委屈了,她疑问道,“何为好的妇德?”

    去病哂然一笑:“听夫君的话就是好的妇德。”

    “这么简单?”子瑜不信,凝眉问道。

    “就这么简单。”

    “我不听你的?”子瑜赌气问。

    “你很多时候都没听我的。”去病也来个实话实说。

    “你——胡说!”

    “我说不挨着你,你非要我挨着你,你听我的了?”现成的例子现卖,去病窃喜。

    子瑜泄了气:“是没听你的。”

    “今后,要不要听我的?”

    “你没骗我?你那皇帝真这么说?”

    “正是!”

    “那好吧,我听你的,你叫我干啥,我就干啥。”

    “真的?”

    “嗯。”

    “那你亲你夫君一口!”

    “你要干啥?”子瑜眼一瞪,飞红了脸,娇羞道。

    去病叹口气:“好了,睡吧,你再说,我可按捺不住了,又会食言。”

    子瑜动了动身子,这膏药味又窜了鼻,她无助了!无奈的她叹息了:“我就是睡不着,我在这住了两年半,虽然没快乐,可我还真舍不得。”

    “我会让你快乐。”去病粗声粗气地说了一句,腹中翻浪的他不再说话了,这一鼻子的膏药味也让他息了欲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