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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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一般见识

    芷若房,芷若和陈夫人正说话。

    “母亲,您别叹气。”芷若柔声说话,语气甚轻。

    “芷若,还是你好,关心母亲。”陈夫人有了伤感,摸着芷若的手,她疼惜地拍了拍。

    “公子也关爱母亲,只是,母亲您不原谅公子。”芷若的眼皮儿微微闪了闪,她慢吞吞地劝道。

    陈夫人放了手,抹泪说话:“他……他不需要母亲了。”

    “母亲,此话差矣,那日殿上,公子虽顶了嘴,可芷若听荷花说,第二日,公子就去府上看了母亲,听说母亲病了,他还日日过去请安。前日,皇后宫中来人看芷若,芷若问了,她说,公子进宫见了陛下,还有皇后,她没听说乐伎被正名之事,想来,公子顾虑母亲感受,他不提此事,以免母亲伤心。”

    “是吗?”陈夫人悻悻道,“他会因为我,不娶贱人?不求陛下?”转眼,她呸呸:“但愿如此!”声音一高,她有了叹怀:“也是,他没将那贱人娶进府。”不过,她又冷哼哼:“也许是因为陛下不喜贱人的缘由。”

    陈夫人的这一席断断续续的母子气话惹得芷若的眼明显亮了亮,不喜子瑜的她当然高兴此事。

    躺在榻上的芷若撑了撑手,心细的她替去病给陈夫人陪个不是:“公子心中有大事,进宫见了陛下,没几日,他就去了大营,请母亲体谅公子的心。”

    芷若坐了起来,挺着大肚还弯腰,这动作让陈夫人更是爱得不得了,满眼满脸的爱惜:“好芷若,别动,你这身子如此重,还讲这些规矩,母亲心疼。”

    阻止了芷若的礼,陈夫人站了起来,扶着芷若又好好地躺好了,她自己复又坐了下来。荷花适时送了茶来,陈夫人喝了一大盏,芷若也抿了一小口。放了茶盏,陈夫人的脸色暗了。

    “看看,你这么好的人,那犟牛居然……”陈夫人黯然说话,“他走前,过来说了去军中的事,只是,我生气,没理他,哎!”陈夫人深深叹气,“我拿他没办法,他从来就不听我了。”

    “不是这样的,母亲。”芷若宽慰,“他心中,国家最重,军中之事为大,其他的都会让路。”

    陈夫人低头想想,点点头,骄傲的她轻蔑道:“他有大志,因此,陛下喜他,贱人如何能体谅?还怨他!”

    芷若淡淡一笑:“是呀!陛下的喜天下均知,想来,公子会有所顾忌,不会我行我素。”笑也就一瞬,芷若的眼暗了,她清楚地记得去病宫中的话,还有,离宫后,去病就离了她去了别处,说这话,她心中其实没底儿。

    我行我素?芷若的话勾得陈夫人抬手摸了摸头,她的头好像又疼了起来。

    “母亲的头疼病好了吗?”看到陈夫人抬手扶额头,芷若的关爱又溢满眼眶,“那次,宫宴出来,芷若就见母亲喊头疼,如今,还疼?”

    芷若的话暖人心,陈夫人心疼了:“好啦,好啦,芷若,别担心。我就怕你过来看我,特嘱咐了,令你不要过来,你如今肚子大,孩儿重要,你也要顾惜自己,不能累着,不过,母亲还是高兴,你让荷花过来看了我,还送了那么多的物什,比那犟牛好千倍,知道疼人。”

    俩婆媳关系蜜蜜甜,芷若的话儿更顺耳:“本来,芷若欲过来看看,公子阻止了,说,芷若已是大肚,不方便,结果,他过来看了母亲。”又体贴又解人意的芷若恳切地说道:“芷若请母亲不要和公子一般见识。”

    “我如何和他一般见识?哎,我如何和他斗气?”陈夫人的眉眼低了下来,深深的眼看芷若,她眼底的痛悔,芷若看得一清二楚,芷若的心沉到了海底。

    果真,陈夫人眼里的哀越聚越厚,最后是满满的一眼眶,重重地叹了一声,她哀切说话:“芷若,你不知道,每次听到他说他没父亲,我这心里就难受。”

    哀切的陈夫人一拳一拳地捶着胸,室内悲意甚浓,跪地的丫头们个个都低了头,荷花的眼看了过来,她眼里也闪了闪微微的惊诧,还有蔑然,不过,瞬间,她就低了头。

    陈夫人不见这些景儿,苦痛的她回忆旧事,怆然而言:“这……这都是我的罪过。”一行热泪滚滚流,它浸染了陈夫人不再年轻的脸颊。

    这泪水入帘,芷若慌了手脚:“母亲……”轻声呼唤的她不知道如何劝,她无法开口。挥挥手,她示意,荷花带着丫头们都出了屋。

    抬着沉重的手,陈夫人揩了泪,泪水一泄,她的脸色反而好许多,“芷若,你不知道,这是他心中的痛,因此,他比其他的小子心狠,也从不畏惧何事,他很野,他从来就不听我的……”

    揉揉眼,陈夫人继续说旧事:“他从小跟着卫青,后来,就跟着陛下,他本就胆大,如此,他才比他人更霸道,他不和朝中之人往来,因为,他知道他们在背后说他,他虽不在乎他们的议论,可他不许我提此人,哎!我管不了他,你大伯父也管不住他。”

    这陈夫人自己叙述,当和陈王氏所说的情感又不一样,芷若默默听着,她的眼里有了理解人的泪花花。

    陈夫人的哀心事已说完,室内浓浓的戚意久久不散,俩人都黯然。

    良久,陈夫人凝目看芷若,“芷若,你会不会瞧不起他?”

    抹眼的芷若抬手就拉住了陈夫人的手,万般恳切地说道:“怎会?芷若爱公子,公子就是

    芷若的一切,母亲怎会如此想芷若?”

    “那……你会嫌弃母亲吗?”陈夫人的眼里是万般的痛苦,还有无法更改的悔恨。

    芷若坐了起来,扶着肚子,她弯了腰,情真意切地说道:“母亲如此说,乃是折杀芷若,此乃大逆不道,芷若怎会?想来,母亲那会儿年轻,肯定有难处,芷若能够体味。”这是芷若的真心话,她也有同样的切肤之事,她身同感受,她也悲,苦痛的她更是掉着泪。

    看到芷若同情的泪水,陈夫人伤伤心心地哭了。

    俩婆媳的泣哭声声悲催,屋外的荷花愁了眉,也撅了薄唇,但,没芷若的吩咐,她不能进屋。

    哀切之音没哭多久,心细的芷若就适时息了音,她宽慰:“母亲,您保重身子,不要太伤心,公子没在意此事,您放心。”说着说着,她自己却擦了同样的泪。

    “你不知道,他很在意此事……”掉泪的陈夫人哀哀切切地说道,“我对不起他……”

    “不会,母亲想多了。”抽了身上的手绢,芷若给自己试泪,也给陈夫人擦眼。

    芷若的动作感染了陈夫人,凝目而视的她胸中一爱,她有了倾述的渴望,狠狠地吞了两口唾沫,见芷若静静地看着她,她终于没忍住,抹了眼泪,讲了更苦痛的往事:

    “母亲那会儿年轻,喜上了一人,他发誓娶我,我就等,可是,他家人瞧不起我,说他们家是周天子之后,说我身份低,配不上他,妻室别想,就是当妾,行为也不端,不配……”

    芷若的心在抖,她的眼在疼,抬手抚肚子的她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她担忧……

    陈夫人不忧,她恨,她的眼里是熊熊燃烧的火,火焰旺了两旺,却无声无息地灭了,室内寂寥无语,良久,她黯然:“我后悔,我不该……”她的泪又顺颊流。

    “母亲……”芷若的泪也流了下来,不仅仅是同情,还有忧虑,这泪五味俱陈,掉得芷若抚了胸。

    苦痛往事过了言,陈夫人憋闷的心顺了顺,室内静默无语,令人窒息。

    静坐良久,陈夫人叹口气:“此事无法回转,在别人鄙夷的眼皮下,我养了他。他从小就被人唾弃,直到皇后到了长安,我们跟着到了长安,从此,此事渐渐淡忘。”揉揉脸,她茫然说道:“他只听卫青,还有天子的话,就是皇后,他有时也不听,皇后疼惜他,从不计较。”

    “母亲不要和公子计较,母亲如此受苦,他心中有母亲。”芷若擦了泪,苦涩的她继续劝。

    吸吸鼻涕,陈夫人叹:“我如何会和自己的儿子计较?哎!我是心疼他,气他不知好歹!一味倔!你也见了,他一旦有了主张

    ,我无法说服他,大殿上,他不依不饶,就知道和我对着干,让你看了母亲的笑话。”

    倔强的陈夫人今日女子的脆弱上了身,在芷若面前,她又垂了泪。

    “母亲不要伤悲,芷若能够体谅。”隐忍的芷若温言宽慰,她的泪跟着也滴落了下来。

    “你也见了,当着众亲友的面,那小子不敬我,也不敬你大伯父,他……”陈夫人吞了口苦涩的唾沫。

    “也不是这样,母亲,你体谅公子。”芷若的泪还在眼里,她却款款劝解,“公子虽说了气话,可他后来日日过府去看母亲,还有大伯父,而且,他也没将乐伎娶回来,他还是顾及了母亲的感受。”

    “那贱人不是好人!不体谅去病,也不替我想想,就知道教唆去病,还和我犟嘴,可,去病为她,居然……”陈夫人摸摸眼,她看了看周围,没见到荷花,她不愿说曾经的往事,她突兀地问道:“他去了那边吗?”

    芷若缓缓点头,揣度去病的言行,她有了镇定,说道:“他还是住在那边,不过,没住几晚,他就去了军中,说,开春,他会出塞,军中之事甚重,公子叫芷若好好保重身子,府中的事令仲叔多操心。”

    陈夫人点头,她有了骄傲:“他最在意征匈奴之事,天子也最喜他。”转瞬,她不理解:“可他却要娶这不识礼数的匈奴人。”暗了眼,她叹息:“不是我不同意,你说,天下哪个母亲会赞成自己的儿子娶一个咒自己儿子的人?”

    芷若默默,她也不理解,她赞同陈夫人的话,她也叹:如没贱人,公子是不是会很珍惜自己?

    “哎!”陈夫人深深一叹,万般无奈,她知道她无法阻止她这倔强儿子的言行。

    见陈夫人叹息伤心,芷若继续苦口劝:“母亲,他公务繁忙,伤病也才好,母亲不要和他计较。”

    “哎,你不知,你大伯父也生了几日的闷气,他怨去病,也怨我……”

    “母亲,您劝劝大伯父,要不,芷若去给大伯父请罪,请大伯父原谅去病,和芷若?”

    “你又没错,如何请罪?你不用出面,你大伯父指望你呢!”

    “是吗?”芷若又苦涩了,她抬手就摸了摸腹部。

    “他指望你生个小子呢!”才还喜的陈夫人,转眼就咬牙切齿,“这贱人让我们母子不和,她就是贱!”她冷笑:“不过,芷若,你放心,你也看了,这天子不爱,皇后不喜,一众亲友都嫌弃,他没法娶她!正妻?没门儿!”

    “可天子说,等公子病好了再说……”芷若的心苦涩加忧虑,不知不觉间,俩人劝解的角色翻了个儿。

    “他病不是好了吗?天子怎没

    颁旨?他也进宫谢了恩,怎没动静?如果天子应了,他不会娶?他不会管我是否同意,他肯定娶!他请旨?”陈夫人冷哼哼,“他不敢!他知道天子不喜贱人,他不敢请旨!”

    “是吗?那他还是在给那边送吃的,听说,这次,他去大营,还将霍连留在了那边照顾那乐伎。”芷若道出了实情,她也是万般幽怨。

    “呸!”陈夫人吐唾沫,“芷若,你拿拿气派出来,让霍连回府,不许给她们拉吃的,这不就完了?”

    芷若摇头,“公子是天,芷若必须听。”

    这话是天理,陈夫人暗了脸。

    “你说,就没办法让贱人回匈奴?”陈夫人苦着脸说道。

    芷若摇头,“何法子?芷若听说,她父兄已死,家已破,如何回家?如何回草原?”芷若倒有了体谅,不过,瞬息,她的脸上就隐了同情。

    “那,就这样了?”陈夫人很不甘地问道。

    芷若无助地点头,“先就这样吧!芷若也无能。”

    陈夫人泄气撇嘴,“唉!”抬眼,她嘱咐:“你母亲那里,我没说贱人的事,免得你母亲难过。”

    “芷若明白。”

    忧虑地看看芷若,陈夫人扬眉,问道:“你……你准备让她进府?”

    “芷若……不知道……”

    陈夫人的脸瞬间就变了色,正张嘴,话还没出口,幔帐外,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递了进来,陈夫人闭了嘴,抬眼一看,只见,荷花谨慎地进了屋。蹲身一礼,荷花说话:“侧夫人,莺儿回来了。”

    “让她进来。”芷若赶忙吩咐一声。

    “是,侧夫人。”荷花福了福,应道。

    很快,趋步疾走的莺儿进了屋,向芷若,还有陈夫人一一施了礼,等着问话。

    “那边如何?”芷若问道。

    “那兰儿姑娘跟着连哥过来拉吃的,进了后门,直接就去了厨房,也就小半个时辰,俩人就回去了,没去其他地方。”莺儿回道,“不过,汤圆去了书房,到处看了看,不见公子,他也跟着他俩走了。”

    “明珠呢?”陈夫人问道。

    “公子伤好了,公子交代,明珠就搬回后院住了,”芷若瞧了瞧荷花,说道。

    陈夫人又来了气,气道:“他还是不亲近明珠?”

    芷若摇头,淡淡的眼瞟了瞟气恨恨的荷花,她说道:“那俩日,明珠的母亲也来看了公子,她还提了一篮子的枣儿过来,她见了公子,芷若也客客气气地见了她,那一篮子枣儿,公子顾及她的心意,吃了几个,然后留给了芷若,芷若当然不需要,就都留给了明珠,她见了,放心地回去了。”

    “是吗?”陈夫人望了望芷若,笑道,“芷若就是大气,有气度,知礼数,会待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