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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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惊骇往事

    晴好的天正是走亲戚的时候,这不,陈王氏顶着冬日暖和的太阳笑眯眯地进了庭院。

    口勤的莺儿一眼就瞧见了,惊喜地喊道:“夫人好!”回头,她就躬身轻轻说话:“侧夫人,您母亲来了。”

    “快!请母亲屋里坐。”室内传出了芷若高兴的话语声。

    “来了,来了!”陈王氏也兴冲冲地应了声。

    “你今日如何?”踏步入室,看见芷若扶着腰站在室内迎她,陈王氏就心疼道,“如此日头,怎在屋里?在外晒晒是好事。”

    屋外正是极好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室内虽有火盆,但明显阴冷许多,陈夫人被阳光抚得热和的脸已感觉到了飕飕的凉气,难怪,她如此说话。

    “母亲放心,芷若很好。”芷若抿唇一笑,扶着陈王氏的手臂,她说道,“才在庭院走了走,这会儿累了,芷若想躺躺。”

    “好,躺躺,躺躺。不过,雪地上走路,你一定小心。”陈王氏疼爱地嘱咐道,摸摸芷若的手,她欢喜地笑:“你派人送礼来,还带信儿说,你被封为侧夫人,嫂嫂也派人过来道了喜,今儿晴日,路好走,你父亲高兴,就让我过来瞧瞧,他说,让一家子沾沾你的喜气儿。”

    放了芷若手臂,她望空一礼,恭恭敬敬地说话:“妾身谢陛下,谢陛下看到了我家姑娘的好。”

    这话说得芷若微微一笑。芷若不再害羞了,她的眼里是真真切切的骄傲,抬手轻揉腹部,她有了满足。

    见芷若稍稍蹲了蹲身子,欲给自己施礼,乐呵呵的陈王氏赶忙抬手过去阻止,她笑道:“我家姑娘就是规矩,难怪天子喜你,免了,免了!”

    这话,芷若爱听,旁边的荷花也爱听,荷花眉梢上翘,得意地扭扭厚裙,她给陈王氏福了福,“见过母亲。”

    陈王氏眼里没荷花,正眼都不瞧瞧给她敬礼的荷花,她就扶着芷若绕过幔帐进了内室,她抬手就扶着芷若躺在了榻上。荷花一见,赶紧过来,牵了一被给芷若好好盖好。

    见芷若已妥帖,笑眯眯的陈王氏挨着坐在了芷若身旁,荷花赶紧给陈王氏递了一个捂手袋,莺儿也端了茶进了屋。看着莺儿手中的茶,陈王氏摇手道:“茶就免了。”

    芷若微微点点头,莺儿将茶端走了。

    舒舒服服地捂着手,陈王氏清清静静地和自己女儿说体己话。

    “姑爷伤如何?”陈王氏抬眼就问道。

    “公子恢复得很好,母亲放心。”芷若眉头展展,她微微一笑。

    “如此,更好。”陈王氏本就高兴,此刻,更舒心,她呵呵笑道。

    眼睛不自觉地转动,她看到了芷若腹部,陈王

    氏渴望地笑了:“你报信儿救了姑爷,你立了大功,被封为侧夫人;你若生个小子,说不定就是夫人了。”

    这句话就是芷若的渴望,她期待地一笑:“芷若也如此想。”不过,这话,让心喜的芷若眼里有了点点担忧,会是小子吗?还有,会成为夫人吗?她想起了武帝的话,也想起了去病的态度,她的脸色瞬间暗了下来。

    “怎不高兴了?”陈王氏虽喜,可女儿的不乐,她一眼就发现了。

    “没有。”芷若掩饰地说道,她不想母亲知道更多的事,她控制了情绪。脸色暖了暖,她一眼看到了跪地的荷花,突然,她想起了一事。看着陈王氏,疑惑的她问道:“母亲,父亲有过侍妾吗?”

    这话一下子就茬了个十万八千里,陈王氏很奇怪:“你遇到什么事,怎突然想起这个事儿?”

    “也就问问。”芷若有些吞吞吐吐,“父亲……父亲有吗?”

    陈王氏的眼看了看荷花,她眼里有那么一点点轻蔑,“你父亲年轻那会儿也有,就是荷花的母亲。”

    此话一说,榻边跪坐的荷花瞬间黑了脸,怔怔的她咬住了薄唇,低了一直昂着的头。

    “是吗?”芷若淡淡的眼也瞟了荷花一眼,她看到荷花动了动跪地的腿,荷花的手在狠狠地扯衣袖。

    “后来,你父亲和她同了房,收了她,她成了你父亲的妾室,地位当然就不一样了。”陈王氏仍然高高在上地说道。

    “如没同房就……配人?”芷若试探地再问,甚为叹息的她又瞧了瞧荷花。

    “这主子不喜,侍妾也会配小子,或者送他人做小。”陈夫人这话说得很轻巧,可地上跪着的荷花听了,却死死地咬着唇,她低头的眼更是恨恨地看地,命薄的她想抗争。

    “是吗?”芷若可惜地叹道,她的眼又瞟了瞟荷花,她见到了荷花抬头过来看她的眼,荷花眼里是悲痛,还有不服气。

    见芷若看她,羞愧的荷花又低了头。

    “那,母亲,你说,公子侍妾公孙明珠,她跟公子也有年数了,如此年纪,公子为何没同房,也没配小子?”芷若徐徐问道。

    “明珠?”陈王氏疑问,仰头想想,她不明白:“她的大伯母好像是姑爷的大姨娘,姑爷不喜她?”

    这问题虽说的是明珠,可芷若听了却如吞了一苦果,她苦涩地摇摇头,她不好明说她和去病的关系,她的苦只能自个儿吞肚里。

    陈王氏看了看室内,规规矩矩的莺儿早跪坐在一旁等吩咐。眼眸一转,看着芷若,陈王氏努努嘴。

    芷若当然明白母亲的意思,她吩咐了一声:“莺儿,你去厨房看看我的汤。”

    莺儿爽爽快快地应了声,给室内的人福了福,她就外出了。

    陈王氏的眼看向荷花,微微思量的芷若也看了看低头的荷花,一抬眸,芷若就说道:“这屋内就咱们母女三人,母亲尽管说话。”

    荷花瞬间抬了头,她感激的眼看着芷若,芷若宽宏地点点头。

    “这姑爷喜不喜明珠,你娘如何知道?”陈王氏埋怨道,不过,她又吞吞吐吐了起来:“你……你如今是侧夫人,地位当不同,侍妾……侍妾这俩字,不要从你口内说出来。”陈王氏的声音很小,她继续说道:“也不要让你屋内的人说此话。”

    “为何?”眉梢一挑,芷若不解。

    “此乃……此乃陈家犯禁之言。”陈王氏犹犹豫豫地说道。

    芷若的眼看了过来,她眼里浓浓的疑惑甚深,“和那事有关?”

    陈王氏眼里有了不安,瞅瞅荷花,她不放心地嘱咐一声:“荷花,今日之事听到就忘了,不要出门乱说。”

    “荷花明白,母亲。”跪立而坐的荷花恭恭敬敬地躬了腰身。

    “姑爷……姑爷母亲,就是你大伯母曾经是……是别人的侍妾。”吞了一口唾沫,陈王氏才说出了最后几个字。

    “侍妾?”芷若的眼呆了,她不信的眼瞬间惊得如圆圆的珠子,颗颗晶晶亮的珠子看着陈王氏。

    荷花的眼没芷若的圆,可她薄薄的嘴也惊成了一圆,她的口往凉薄的空中吐惊诧的热腾腾的圈儿。

    “这话可说不得!”陈王氏心虚地看了看外面,屋外空无一人。

    “母亲,你慢点说,芷若听着。”芷若的好奇心彻底浮出了水面,她想知道更多。

    “这……”陈王氏看看荷花,犹豫起来,可话匣子一旦打开很难关掉,她咽咽口水,说道,“姑爷母亲是别人侍妾,可她却和另外的人好了,有了……有了姑爷,那家……那家很仁慈,没处置姑爷母亲,但也没纳她为妾。”

    “是谁家?”芷若冲口问道。

    陈王氏伸出手来摇了摇,“别问,心里知道就行。”

    “那,公子父亲呢?”心惊的芷若忐忑道,“他娶了大伯母?”

    “唉!他没娶。”

    如雷灌耳,芷若呆了,眼也直了,惊骇的她问:“公子……公子无父亲?!公子是……是……是……”她说不出口了,她看向荷花,荷花呆若木鸡,样儿不比她好。

    “唉……”陈王氏深深地叹息,她的眼很谨慎地看了看外面。

    芷若的手捂着胸了,她为去病身世痛心,她为她爱的人心疼。舔舔唇,她突然有了想拥抱去病的冲动,不过,热血袭脑的她渐渐平静下来,柔情似水

    的她眼底有了爱,深深的爱,如海般的爱。

    “是谁?”芷若轻轻问道。

    “别问……”陈王氏可惜地说道,“我也不知道。”

    “真不知?”芷若不信。

    “不知,他们不是长安人,你母亲怎知?”

    看着陈王氏小心的眼,知道母亲不会细说,平静下来的芷若渐渐息了打探的心思。

    看着叹息的母亲,陈夫人的样在芷若眼前晃动,慢慢的,她的心转了方向,她有了新问题,这问题在腹中搅动,搅得她的心没了定准儿,她惊问:“那,大伯母如何嫁给大伯父的?”

    陈王氏的眼暗了,声音也有了哀意:“这话就长了……”

    “是不是和何伯父有关?”芷若怯怯问道。

    “嘘!这在你大伯父和你父亲面前提不得!”惊悚的眼瞅瞅,陈王氏的眼又瞄了瞄外室。

    荷花出去看了看,快步回来,回道:“母亲,没人。”

    陈王氏的眼里渐渐浸了泪,抬袖抹抹眼,她痛苦语调缓缓说道:

    “你们虽小,可你们应该知道,你们大伯父不是长子,他上面还有一长兄,算起来,他才是你们真正的大伯父,名讳何字,就是你们何伯父,他承继了祖上爵位。可他肆意妄为,荒淫无度,坐略人妻,被弃市,咱家从此败落,他的牌位也从家庙中取了出来,从此,咱陈家不提此人。”

    陈王氏深深一叹:“哎……咱家被削了侯!”

    芷若的眼呆若木鸡!这又是一件惊悚往事!

    芷若只知道她的何伯父不在了,父母不许提,还改唤掌伯父为大伯父,家里也分了家,各立门户,当时,她还小,竟然不知道她的长辈有这样的事!她曾经很骄傲她是高祖开国功臣陈平后人,不解为何家道突然中落;他人子孙为侯,她家却无人承爵,却原来有这样一个不能启齿的故事。

    “你大伯父人很俊朗,当时……当时,皇后还是天子夫人,正得天子宠幸,你大伯父不是长子,无法承爵;你大伯母不用说,名声不好,不过,她虽有了姑爷,可她人高,样也美,加上,人人都知道她是卫皇后姐姐,你大伯父就动了心思,他曾劝过你何伯父,做事要节制,可你何伯夫不听,他知道家道会败,他毅然娶了你大伯母。”

    陈王氏的可惜之泪终于滴落,试试脸,她说道:“你大伯父就想重登祖上之位。”看着芷若听得呆愣的眼,她敦敦有情地说:“他指着你成为夫人,也还指着姑爷的功劳,能复爵……”

    这故事听得地上的荷花头昏目眩,她抬手扶了扶额头。曾经引以为傲的家学渊源让她常常俯瞰明珠,可直至今日,她才知她自己家居然有这么一段不堪入耳的往事,犹如她的身世一般,不堪回首,她想起了明珠,明珠家可清清白白,荷花的眼里有了更深的嫉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