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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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武帝食言

    陛下亲至!室内所有的人都震动了!

    陈掌一把将陈夫人从长榻上拉了下来,夫妻俩跟着卫青急急地出了门。屋内,其他站着的人都跪下了,内室,就连忙活的明珠和莲儿也放了手,跪在榻边,伏地叩首。

    带着府中的人,卫青在庭院中跪了下去,他伏地迎接武帝。

    随着宦官高语:“陛下驾到!卫皇后到!”卫青听到了疾步跑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卫青知道武帝进了院子,他开口说话:

    “臣见过陛下!见过皇后!”

    陈掌扯了陈夫人一把,俩人跟着卫青说话,也见过武帝和皇后。

    “免礼!免礼!”武帝气吁吁地发了话,显然,他是跑步进院子,他身后的皇后也在气喘吁吁地吐气,显然也跑累了。

    地下跪着的陈掌心一沉,他更加忧虑去病之伤,他深深叹息。

    皇后看着卫青,她已经在悲戚,她在武帝身后抹泪。

    武帝一急,不管一地的人,他急冲冲地进了屋。

    武帝急迫的心关怀去病,他径直走向内室,卫青紧跟而至。

    内室虽然已少了很多的黑色淤血渍,可屋内的血腥气仍然游走鼻下,它在提醒进屋的人,这是一场杀戮!

    室内虽亮如白昼,可武帝的脸黯黑无光,他恨恨地看着闭眼的去病,他忧心忡忡:“卫青,去病为何?”

    不等卫青回话,大手一挥,他就掀了锦缎大花被!

    武帝眼前是去病惨不忍睹的模样,赤裸的胸前是五花八门的布条,布条上是暗红的血印子,暗色聚集处就是偌大的伤口!

    虽看不到刀洞如何,可武帝的怒已经上了房梁,放了被,他怒火的眼扫看周围的人,人人寒噤!

    “卫青!是谁?”他怒吼,声音的火气震得明珠的眼皮儿翻了翻。

    卫青跪了下来:“青已仔细询过,是去病旧人。”他的声音很冷静。

    屋内的人都看着卫青,眼色很明白:旧人?陈夫人的脸上已经有了愤愤不平的色调。

    “人呢?”

    “去病放了。”卫青的声音更稳,稳如泰山。

    “放了?”

    武帝弯腰,他不信,他低头看卫青,他的头冠也不信,也朝卫青偏了偏。

    武帝的高冠被他方才的一阵疾跑给跑松了,此时,一低头,头冠一重一晃,它在武帝发上偏偏倒!好像要掉落卫青脸上!

    卫青眼明手疾,他抬手就欲接武帝掉落的头冠!

    皇后已经惊呼:“陛下,小心!”她捧住了她自己恐慌的嘴!

    武帝大气,他一点都不慌,掉个头冠无妨!他抬手,他扶住了头冠。皇后疾步过

    去,她伸手就给站直了身躯的武帝重戴冠帽。

    武帝当气歪了嘴脸,连头冠都气得掉地!他不在乎头冠,可他在乎倒地的去病!

    室外,跟着的赵总管伸头一看,坏了!武帝头冠在他头上摇摇欲坠!瞬间,赵总管的脸也如去病般难看,他和一众宫人都跪了下来,他高呼:

    “小人有错!请陛下降罪!”

    武帝的气被打一茬,他欲骂去病的话被他自己咽了肚子。

    气恨转移了方向,屋内紧张的空气流向跪着的宫人。

    趁众人都在替宫人担忧,陈掌抬眼偷偷看了看武帝。

    只见,武帝正被皇后左右,皇后摆布着武帝的头,还有发髻。陈掌嘴角扯了扯,他的脸上有了一丝笑,瞬间,笑又飞了,因为,武帝复又走向榻边。

    见武帝没说怒话,赵总管和一地的宫人人人吐气儿,他们就怕皇帝将莫名的火烧向无辜的他们。

    还好,皇帝关心冠军侯,没追究自己的罪责,宫人们人人都在念叨大神,个个都吐着放心的气儿。

    榻边,武帝好好看去病,才因为发怒追凶手,如今,凶手被这臭小子放了,武帝的气确实无处消,他想好好看看这让他牵挂的臭小子!

    武帝肚中正骂去病,可他的眼光也碰到了去病如土的脸色,他的眼底有了深深的担忧,看着去病混混沉睡模样,他不展的眉头紧紧地拧在一堆。

    皇后说了话,卫青站了起来。才被武帝的怒气所打扰,皇后没好好看去病,此时,她见到了去病,皇后开始掉泪。

    听到皇帝亲至,太医令也进了屋,他跪伏至地,他可是愁眉不展,还微微叹气。

    “卫青,去病如何?”武帝问道,话语之气已经落了地。

    “青看了,血已止住,可去病没醒,当还有危险。”

    武帝转身,问地上的太医令:“是吗?”他的声音可不好听。

    “启禀陛下,冠军侯现昏睡,臣已把了脉,用了药,现,只等冠军侯醒。”太医令叩首,他不安地回了话。

    太医令眼底是深深的不安,可他伏地,武帝看不见。

    听到太医令如此说话,武帝放了一半的心,他眉头松松,他走了出去,他喊:“起来,起来!”

    地上的卫二抬头望武帝。

    才武帝发怒,卫二担忧,此时,他不再忧虑,不想,他看到了卫青凌厉的眼在看他,他知道他只能继续跪,他又低头看地。

    “陛下,这是去病侍卫,青责罚他们没护好去病,既然,陛下发话,青让他们回去。”

    这话一出,武帝来了气:“去!庭院跪着,跪到去病醒来!”

    卫二领头

    ,小子们谢皇恩。卫二知道,皇帝发言,他们保住了命已是万幸,跪罚不算什么,他赶紧出屋!

    小子们一一外出,人人都跪在了下雾的庭院湿地上。不过,卫二好好地松了一口气,他担忧的眼瞄了瞄内室,他衽边一掀,就跪地了。

    “臣见过陛下,见过皇后。”陈掌拱手施一礼,说道。

    陈夫人也蹲身一礼,忍了泪说话:“妾身见过陛下,见过皇后。”

    “都是亲戚,免礼!”武帝抛开了帝王之尊,说起了亲戚间的客套话,抬眼,他看到了陈夫人的泪脸。

    “朕看了,去病就昏睡,应该无妨。”武帝宽心说话,他的气因去病而被扔在了一边。

    陈夫人含泪点头,她只能如此。

    皇后已经上前,她伸手握住了陈夫人的手,她忍气说话:“陛下都说了,去病暂无事,姐姐不要多想。”

    她的眼看着陈夫人,手使一把力就捏了捏陈夫人的手,陈夫人眼一愣,她有些不明白,她看向皇后,皇后的眼却望着武帝。

    去病还有气儿,太医令等医官均在此,武帝的心稳了下来,他寻思,他看向卫青,他沉闷地问道:

    “卫青,既是去病旧人,是谁?”

    武帝的脸上有了狠毒的颜色,他心中恨恨:去病放了人,难道就不能捉回?

    卫青缓缓说话:

    “青问了,是去病旧人,和去病有隙,今夜,趁去病喝醉了,就在府外等去病,去病不注意就着了道!”

    武帝大怒:“难怪!去病如此身手怎会被害!当是熟人!就没人见此人?”

    望望周围,他怒吼:“去病的人呢?”他一气,就忘了他让卫二他们出屋了。

    庭院外的卫二眼一横,他就挪了挪腿,他张口欲大声喊话,不想,他听到了卫青的声音:“青问了,他们不曾见过此人,此人也未道名姓。”

    室内,武帝火眼横看卫青!卫青则平静地看武帝,卫青眼里还夹杂着一丝无奈。

    卫青的眼色让武帝腹中的火急速上蹿!谁会如此,居然要去病的命?此人不除,这腹中的气无法消!可到哪里寻人?去病?他望望内室,那小子躺着!

    武帝的火不知烧向何处,他不信地问:“完了?”

    卫青重重地点头。武帝有气无处消,陈夫人无助哭泣:这受了致命伤,居然找不到凶手!她肚子里又在骂子瑜:都是贱人惹的祸!

    武帝不说话,室内瞬间变得很安静。

    外面已经开始飘起了浓浓的雾霭,透过微微晨露,雾气在庭院中不安分地游走,此时,顺着大开的门洞,它飘进了屋,屋外的人都缩头避寒气,屋内的人也人人

    哈气求热和。

    安静的室内,人人都知道武帝在忍气。

    武帝房内疾步走,室内只听他一人脚步声,急促的步子声声打人耳,人人都担忧。卫青青色的脸上一双有些忧郁的眼看着徘徊不定的武帝。

    这,伤了人,人被放!武帝可从未受过如此窝囊气!可这气还是他最喜的去病给惹的,他想骂人,可该骂的人躺在那,他无法发气!他的气徘徊在腹中,他难受!

    武帝大步疾走,他终于恨恨而言:

    “这个去病,他无法无天!”

    皇后垂泪,一直没说话的她哭道:“去病不顾律制,他放了人,可他倒了,还昏迷……”她的话有弦外之音,无人明白,她看着武帝掉泪。

    陈夫人的怒火一直就跟着武帝的步子在一点一点地烧,此时,火又被皇后给加了一棍!猛然间,恨恨的她放了皇后的手,她不顾一切地跪了下来,她哭诉:

    “妾身听说,霓裳坊乐伎大堂之下咒去病……”

    “姐姐……”卫青阻止,可他已经无能为力!

    陈夫人看都不看卫青,她咬着牙齿说道:“陛下看看,如今,真应了咒语!”

    武帝的脸色本就阴晴不定,现被皇后和陈夫人一撩,他眼底的火一暗一明,交替更迭,越来越旺。

    卫青阴着眼看自己姐姐,显然,他不希望如此。

    皇后的脸有了变化,她稳定的眼看着陈夫人,她蹲下,她又拉了拉陈夫人的手,但,她也疑惑地抬眼瞅了瞅卫青,转眼,她坚定地继续注视武帝。

    此时的陈夫人眼底有了惊异:皇后是何意?她为何不停地示意?不解的她跟着皇后的眼看向武帝。旁边,不动声色的陈掌在扫视众人。

    皇后定定的眼眸看着武帝,武帝时不时也瞟了瞟皇后,这场景很微妙。

    皇帝在犹豫,看来,去病求过他,陈夫人更苦痛,她咬牙切齿说话:

    “妾身请陛下下令,捉拿坊间乐伎!选个时辰,将她割头祭献天地,去除她的咒语法力!”

    此话,卫青震动!一旦皇帝首肯,当成无法更改之事实!他忧郁的眼看着武帝不转眼,他忖度何时说话。

    陈夫人话一完,她又哭诉至地,她连连叩首,情景甚是凄苦,屋内的丫头已经在抹泪,人人都在恨子瑜!

    武帝挥手,陈掌扶陈夫人站了起来。

    武帝不理众人,他继续大步疾走,不时,他也望望明亮的内室,那里,去病还沉沉昏迷。

    武帝每走一步,皇后的脸就暗一分,卫青的脸就明一点。

    皇后的心掉了下去:他见了去病,他犹豫了?又像陈后那次?可皇后不信:他说了天

    子一言,难道,难道,他食言?

    武帝踱步,卫青不安的眼移向陈夫人,陈夫人巴巴的眼期盼地看着皇帝,她在等皇帝的金口玉言!

    庭院中的卫二可着急了,他吞吐几次,他都咽了想说话的唾沫,如此境地,他没资格说话,说得不好也会引火烧身!更会将火烧向子瑜!

    他犹豫多次,最后,他吞了唾沫,他侧耳细听,他的眼焦虑地寻找卫青。

    武帝继续徘徊踱步,卫青又移了眼,善察细枝末节的他正抬眼徐徐扫看众人的脸。

    室外,天色已亮开了,他自然看到了卫二的眼色。

    不等皇后说话,卫青躬身握拳说道:“姐姐,此语不妥!”

    陈夫人猛然抬头,她不信的泪眼看向卫青,连皇后都露了惊讶的神色:卫青怎么了?

    转了身躯,卫青面朝武帝,他握拳说话:

    “青听说了坊间之事,去病也来说过此事,那女子乃去病之人,是去病心爱女子,她和去病有瓜葛,才发咒语!去病不怪,还维护此女子,想来,去病定有安排。”

    武帝复杂眼色看卫青,他不说话,他看向内室……

    渐渐的,他脸上的火在层层褪色,恍若无意,他还瞧了瞧皇后,皇后脸色很不好看,可皇后没吭声。

    陈夫人不满了,她气恨的眼看卫青,她知道:卫青和她那傻小子一鼻孔出气!可她不能当着武帝的面责怪卫青。

    卫青继续:

    “此女子说了咒语,去病应咒被刺,好像与该女子的话有关,可,陛下细思,其实无关!”

    武帝看卫青,他等着卫青解释,他也希望卫青说服他和众人。

    “青出击匈奴多次,斩杀匈奴无数,想来,匈奴人人恨青,个个诅咒,可,青依然健在!无病无灾!”

    如此说法,众人震动!陈夫人气得抚胸!皇后也皱了眉头,她轻轻地晃头。

    眼见武帝的脸色已阴转晴,卫青继续说话:

    “按说,去病应刺,当死!可去病已被救,只要一醒,去病就无危险!何来咒语成真?”

    见武帝脸色已经平静,卫青道:“此乃去病他人旧案,当与咒语无关!”

    卫青放了手,他的话有了定力,他放声道:“今,去病还未去,就将他心爱之人斩杀,如去病醒来,该如何?”

    抬眼,他就直视武帝之眼,他的眼有意无意之间还瞟了一眼皇后!

    那一眼,武帝明明白白看到了,他的心动了:阿娇咒子夫,子夫亦未死!他也瞧了瞧皇后,皇后正抹泪,掉泪的她在软语安慰陈夫人。

    武帝有味道的眼看着皇后:皇后贵为皇后,确实是她应该的!

    此时的他想起了去病大殿之言,还有去病悔恨的眼!

    武帝低头沉吟,他知道那女子和去病的关系,在去病昏迷之时斩杀那女子确有不妥,可他心有不甘,如此咒骂去病,那臭小子居然还昂然请旨为他之妻!

    想到此,武帝望望内室,鼻翼一动,他吸吸气,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直冲大脑,他才消的气又在腹中盘旋。

    “如此说来,当有歹人不成?”武帝转身呵斥赵总管:“去,传右内史!”

    见武帝脸色已宁,卫青心中已稳当,不想,他才落地的心就被武帝的话给冲到了天上,不等多久,它又将碎落至地!

    卫青慌忙说道:“陛下,此与右内史无干!”

    “有人在长安行凶,右内史无责?”

    武帝的帝王霸气重归他身上,他的话显露无遗。

    “青已经问清楚了,此乃去病旧人,与去病有恩怨罢了,与治安不沾边,当与右内史无干!况且,人也被去病放了,去病自己不报案,此案无法依法法办。”

    卫青陈情,他苦口劝解。

    卫青最是低调和蔼之人,虽是贵戚,也是大将军,可他不愿得罪长安的大人们,他想息事宁人。

    卫青海量,可武帝的气无处消!

    他欲杀坊间咒骂之人,卫青婉拒;他找人出气,卫青阻拦!他瞅瞅他这个大将军,他还真不好堵卫青的口!

    不过,卫青的话有道理,武帝的心渐渐冷静了下来,他是善纳言的帝王,他心里明镜似的明白。

    “好,既然卫青如此说话,朕听一言!”

    卫青的眼色和暖下来,转眼,他的眉头又跳了起来,因为,武帝冷寒之音回荡屋内:

    “叫人看着那女子,不要让她跑了!如去病无事,此事不再提!如去病有事,当问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