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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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石院鞭笞

    自卫青说了话,去病每日都回府看芷若。今日,不例外,他又回去看了看她。

    怀孕辛苦,芷若瘦了许多。

    去病继续宽慰芷若,告知她,他会好好待她,请她一定好好养身子,他又嘱咐霍仲一番,让霍仲好好尽心。诸事安排好后,他就又回到坊间。

    院内,子瑜抚琴毕,见日头好,院中初雪已尽,她就端了矮凳坐在树下托腮眯眼晒太阳。

    子瑜穿了一身狐毛滚边绿裙袄,白色的狐毛衬着子瑜白净的肤色,还隐隐透出一层淡淡的红润,眯眼而坐的她显然气色好,心情好。

    汤圆一阵吠叫,子瑜知道去病已进坊,她仍坐着不动。

    进院的去病,一眼就见到了子瑜身影,子瑜红润的脸色也一下子跳入他的眼里。

    去病高兴,走了过去,他故意讨好道:“想甚?”

    子瑜居然睁了眼,不过眼色不好。她厌烦地白了去病一眼,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霍祁的话被风儿递了进来:“公子,卫二来了。

    俩人都看向院门口的霍祁。

    只见,霍祁让了道,等着卫二进院。

    兰儿很奇怪,卫二哥哥进院子,还要祁哥哥通报?她跑到屋门口扶着门框看热闹。

    “有你们这样请人的吗?”一句不服气的高音飘进了院子。

    瞬间,子瑜的脸白了。

    院门口,卫二身影一闪,他手一推,庄成脚步一趔趄,他踉跄地踏脚进了院子。

    庄成高高瘦瘦的身上,宽袖锦缎大袍在晃动,他朝子瑜走了过来。

    这身影,子瑜一辈子都记得!

    子瑜缓缓站了起来,她的身子微微抖着,眼中尽是极端的愤怒。

    子瑜脸上的神情,去病全看在眼底,他的脸色暗了下来,他走上前欲扶。

    手才伸过去,子瑜愤怒的眼眸恨恨地瞪了他,颤抖的她抖着身子向后退了一步。

    这是拒绝的动作!去病无奈放了手,眼心疼地看着,本就是黑脸的他此时脸更黑。

    风流成性的庄成,不见危险,他很自然被美人吸引,他看到了绿裙白边的子瑜,子瑜美丽的颜容吸引了他,让他多瞅了瞅。

    正垂涎间,子瑜一张已气得红晕的脸让他疑惑起来:

    “你就是……石岩子……不对,你是路边那奏乐的乞丐!”

    庄成是公子哥儿,从来说话无所顾忌,想到哪就说到哪,他一个惊异就说了实话。

    乞丐?这话震惊了一屋的人!珠儿的心抖成了一团!她也挨着兰儿站到了屋门口,气恨恨的她怒看庄成!

    “你扯我面巾,我就知道是你,只是,你不知而已!”子瑜的话句句都在诉苦,字字都紧着人的心!

    珠儿糊涂了,姑娘早就认识庄成?

    珠儿不解,可去病的眼中有了狠意,他寒着一双眼

    打量庄成。

    子瑜苦痛的眼看向庄成,她颤抖的手指着昔日的狂徒,眼底颜色不停地交替变换。

    那夜的场景层层浮现:破碎的月,古怪的枝,恐吓的音,飘零的稠……

    子瑜的眼中有了悲,还有苦。

    庄成看到了子瑜脸上变换的颜色,可他无所谓,他看得太多!他不时斜睨着眼瞅瞅硬朗的去病。

    子瑜在悲苦,庭院中无人说话,只听风儿摇晃树枝,它在叹息!

    苦涩过后,子瑜的心中积聚了一胸的愤怒,她喊了起来:“我孤苦卖唱,你却要抢人,害我去死!”

    一转身子,她一腔愤怒之火烧向去病:

    “都是你,你骗我!害我流落长安,受尽屈辱!今天,你还让他来,继续羞辱我!”

    子瑜满脸的泪水,她不想看庄成,也不想见去病,摇晃着身子的她欲进屋。

    子瑜的泪水刺痛了去病,她颤栗的身子也让去病心疼,他上前伸手欲扶,歉意说话:“我让他来,是让他给你赔礼!”

    这话是去病的本意,可子瑜听不进去。

    手一推,子瑜不要去病扶,心弦被扯得紧绷绷的珠儿赶紧出门,伸手过去,珠儿接住了踉跄的子瑜,扶着气痛的她进屋睡下。

    美人进了屋,庄成了无情趣,自己赔礼?他的嘴角扯了一丝不屑的冷笑。斜睨一眼去病,他不耐烦起来:“你想如何?”

    庄成乃富贵公子哥儿,不见棺材不落泪,很嚣张的他黑眼珠子转了多次,也看了去病多眼,他一环四周,没多余的人!再回头望望,他的人都在院门外,他发问的口气自然大套。

    可他不知,子瑜的话字字都打在去病的心上,打得他疼!

    看到去病寒冰般的眼,庄成不再笑,他花天酒地的浮肿脸上显现出了公子哥儿的虚虚傲气,他站直了身子,扬声道:

    “我乃中大夫庄助之子,你是何人?”

    此语一出,去病看向他的眼光锋利似剑,庄成的心颤了颤。

    庄成自小过来就锦衣玉食,他没见过真正的恐怖场景。去病的眼光,他见了,怕,可移了眼,他又不怕。不过,他需要父亲的威名去震慑人,此招数他用过多回,现在继续用。

    庄成已亮了他的身份,他的眼瞄向去病。去病眼底的剑锋越来越凌厉,难道,此人不怕父亲?庄成惴惴揣摩。

    屋内,珠儿知道子瑜气痛,她陪着卧倒的子瑜说话。

    门口,兰儿扶着门框,一双怒眼瞪院中的庄成。春儿和菊儿一听院内声音,她俩早就悄悄地站在了窗下,两人都惊恐地看着窗外的人。

    庭院内,去病今日戴了玉冠,着了一身暗红大花挑金边稠服的他昂首站立。

    庄成瞅去病,去病眼色如剑,很凌厉,他不敢对视。转了眼眸,

    从上到下,他仔细看了看,去病身上没刀剑,他嘘了一口气:和自己一样,就一公子哥儿!庄成眼神松弛下来。

    庄成打量去病,去病也冷冷看他,庄成松气儿,去病开始发话:“你看好,那是子瑜姑娘,昔日的石岩子姑娘!”他负手站立,脸色难看之极,话里隐隐透着一股子霸气。

    渐渐的,去病眼底锋芒凝出一股子杀气,杀气时隐时现,他咬牙问道:“你就是路边欲抢子瑜的那位?”

    不看去病眼色的庄成不知危险为何物,他满不在乎地说道:“她女扮男装,我们就是想瞧瞧,这乞丐是不是女的。”知道去病无剑,也没听去病报名头,不就一公子吗?有何可怕!庄成的话很大套。

    “你还欲扯子瑜的面巾,你扯了面巾想怎样?”去病这话虽是冷静之语,可怒意很重。

    “就是想瞧瞧她面容好不好。”庄成威风惯了,他一点没察觉有何不妥,继续漫不经心地说道。

    “好,怎样;坏,又怎样?”

    “不怎样!”眼见去病句句紧逼,庄成不耐烦起来,“她就一倡优,有什么好与坏?我喜欢,就想带回去玩玩儿!你是谁?敢管本公子的事?”

    庄成伸了伸头,神气地抖了抖衣裳。他当然神气,如此境地,无人说面前此人是何来路,为何就怕他?这是公子哥儿普遍的心里。

    “玩玩儿?”去病勃然大怒,眼中杀气渐浓,已成一剑。

    去病的话低沉粗重,庄成胆怯了。他小心地看了看去病,说了不服气的话:“这是长安,你不敢把我怎样!”

    “依着我的性子,今日,我非宰了你!”

    去病脸色阴晴不定,他望了望黑洞洞的屋内。

    沉吟片刻,他克制了胸中怒火,眼中杀人的剑已没,他冷冷地说道:“只是,我不想在心爱的人面前杀人,污了子瑜的眼!”

    冷眼的去病梭看庄成,看得庄成背脊冷飕飕地直蹿凉气儿!此时的庄成开始有了感觉,一丝恐惧的感觉。

    “你跪地向子瑜赔礼,求得她的原谅才行!”去病咬牙,狠狠说道。

    恐惧飞了,只余羞辱!庄成双脚跳了起来,一脸的张狂,他吼道:

    “跪地赔礼?我凭什么跪地赔礼?我一公子,跪天跪地跪父母,我凭什么跪一贱人?”

    这话重新点燃了去病的火,去病眼中刀剑一集合,眼底全是杀气!

    他上前一步,刚劲大手在庄成胸前一抓捏,手无缚鸡之力的庄成已被去病提了起来!庄成头还晃悠着,身子已悬在半空,他离地的脚不着边际地使劲蹬!

    晕晕乎乎的庄成还没回过神来,去病另一巴掌接踵而至,他严严实实地吃了去病一掌!

    “啪!”

    重重的击打声音向四周扩散而去!

    “哎哟!”庄成痛喊!

    他的手从胸前伸向被打中的脸上,不自觉地捂住了脸!

    去病矫健身躯正欲扳倒庄成,门口传来珠儿声气:“姑娘说,不许公子您胡来。”

    实际上,屋内的珠儿和子瑜都清清晰晰地听着庭院外的话语,这场景和草原很像!子瑜苦痛气恨的心一慌,就喊了珠儿传话。

    可珠儿一走,紫衣就发了怒:“呸!你还是关心他!”卧床的子瑜又后悔了。

    子瑜在纠结犹豫,一脸怒气的珠儿已站在门口,她厌烦地看了庄成一眼,才看着杀气腾腾的去病说了话,话说得很及时,杀戮适时而止。

    珠儿进了屋,去病也熄了火。

    去病两脚牢牢一站,手轻轻一放,脚尖沾地的庄成膝盖不稳,他差点倒地!

    “既然,子瑜说不杀你,我暂且记下你的狗头!”去病的脸仍黑着,两手腰上霸气一叉,他冷冷而言,“你必须跪地赔礼!”

    摸着肿胀的脸,庄成半边脸颊火辣辣的痛,从未吃过如此明亏的他已是狂怒,跳脚吼道:“你打我?你是什么东西,敢打本公子!”

    庄成雷声大,雨点小,看着面前如狼似虎般站立的去病,他根本不敢上前动手!

    疑惑地看了看已收手站立但没出声的去病,再望望黑洞洞的门,庄成不解:他听贱人的话?

    没跌过跟斗的庄成以为去病怕了,又是不屑又是气恨地说道:“她就一贱人!是她欺骗了我和我父亲,就一倡优,呸!我一公子,我凭甚向她赔礼?”

    恨恨地看去病,他说了狠话:“我父亲是朝廷之人,他会找你算账,你们跑不了!”

    去病眼中杀气本已退,庄成的话一过来,脸色一暗沉,他冷如刀的眼左右上下打量庄成,冷冷喊了一声:“卫二,马鞭!”

    庭院外的卫二跑步上前,双手递上手中的鞭子。

    马鞭一现,恐惧立至!庄成神情立时就变了,慌慌张张向院门口跑去,他哭丧声气大声吼:“你们是死人吶?眼看公子我被辱?也不上前救我?”

    门口,庄成的人被卫二等人给堵着,根本进不了院子。

    门边上的霍祁早就怒火盈天,不等去病吩咐,他就跨步进了院,一手揪住庄成,他将抖动不止的庄成拖至去病脚下,又狠狠地踹了一脚!

    不想跪地的庄成经不住霍祁的推搡和狠狠的一脚!他两腿跪地,双手抱头,哭喊起来:“你们要干甚?你们就不怕我父亲治你们吗?”声音已是哀求!

    话才完,去病的马鞭已经狠狠地甩向庄成后背!只听庄成鬼哭狼嚎声音:

    “父亲……父亲……救我……”

    去病鞭子接踵而至!

    庄成身子已颤栗成筛子,他哭道:“我……就是说说……哎哟喂……

    我又没把她怎样……哎哟……我赔礼……哎哟……父亲……哎哟……”

    此时,去病根本听不见庄成的哭诉,他一边抽,一边怒吼:

    “我让你扯面巾!

    “我让你逼子瑜自杀!

    “我让你说玩玩儿!

    “我让你辱骂!”

    ……

    去病的话一声一声透窗钻进子瑜耳内。

    白衣叹道:“你真想他把他打死?你真想他蹲牢狱?你真想他死?”

    紫红天地渐渐被白云遮蔽……

    榻上,子瑜犹豫辗转,榻边的珠儿听得心焦,她早没了愤怒,她在骂霍祁:他在干嘛?为何不劝劝?

    兰儿也被吓到了,她回身拉珠儿的手,珠儿无奈摆手。

    窗前的春儿和菊儿早跪坐下,低头默默看地。

    庭院外,去病力道很大的马鞭一鞭接一鞭地抽打着庄成后背,庄成整个人已经倒地,他嘶哑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很快就没了声气儿。

    “姑娘说,可以了!”不见珠儿人,可珠儿吐气的声音飘出了门,很快,珠儿就出现在门口,她又及时传了话。

    去病马鞭应声而驻。

    霍祁上前,蹲了下来,他重重地拍了拍几近晕死的庄成肿胀的脸颊。

    珠儿胆颤地看到庄成悠悠地睁了惊恐的眼,珠儿的心落了地,还好,他没死!

    庄成睁了眼,他看到了去病如刀的眼,怕意重的他投降了,恐惧的他说出的话透着巨大的痛:“请……请姑娘原谅,我赔礼……”

    说完,他哭天呛地叫唤:“哎哟……疼……”

    “卫二,拖上马!去廷尉府!”去病稳稳地喊道。

    将马鞭丢给卫二,去病坦然地拍了拍身上的稠服,挺直了身体,他就出了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