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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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石院安排

    坊间,琴姑早就在门口等着。

    看着外面的人流,想着石岩子的所作所为,琴姑心里很不是滋味:

    那石岩子真是怪人,明明对面坐着的就是假扮的天子,她却要丑颜拒君;明明这冠军侯说是他夫人,她却要重回这低下的乐坊!

    如今她已露真容,霍去病又待若珍宝,她回了坊,自己如何对待?自己可宁愿他嫁入侯府,也好攀个高枝儿,她不答应,如何是好?

    已经欺了君,再得罪冠军侯,自己在这长安如何混饭吃?

    那冠军侯也是胆大,居然在草原就娶了她,可两人为何失散?又为何一直不见面?想到石岩子的倔脾气,想到她为此吃了不少苦头,琴姑就很担心。

    正摇头不解地想着,马车过来了,琴姑赶紧收了心思,脸上堆了笑,上前接姑娘。

    踏步在坊间小径上,虽是残花败柳的秋日模样,去病的心却很轻松,脸色也光亮,他不时低头看看怀里的子瑜,他在窃笑。

    进了石院,一树的秋日枯叶哗哗响,去病的笑溜了,他看到了子瑜在长安居住了两年的石院之屋,一览无余的空空四壁,土得掉渣的陈旧摆设,寒酸得他掉眉。

    将子瑜轻放在还算整洁的榻上,他皱眉扯了一床灰不溜秋的补丁被子给子瑜盖好,眼见珠儿端了霍府送的药,喂她喝了,又见她吃了半碗粥睡了,去病才感觉他自己的腹中肚子早饿了:

    从昨日上朝归来到现在,他一点东西都没沾。

    唤珠儿端了粥,去病囫囵吃了几海碗,他才寒着一双眼走出房间,将石院里外观了一个遍。

    回到庭院中,去病阴着脸,喊了琴姑和珠儿过来,他一脸的寒风猛烈地吹向琴姑:

    “子瑜在你这里,你就是这样待她的?嗯?你让她用缺损的杯盏?衣裙竟然没有一件像样的?”

    琴姑腿一软,慌得跪了下来,“侯爷,小人不敢!”

    琴姑不敢作答说子瑜的工钱,她就怕这冠军侯嫌少又找她的麻烦,低首踌躇间,不想人小的珠儿上前走了一步,认真地答了话:

    “这不能怪琴姑,琴姑待姑娘已是最好的,别人没工钱,琴姑每月都给姑娘工钱,是姑娘自己节俭,攒钱。姑娘积攒了自己的工钱,就交与魏府换成五谷和药材,商队西去时,就送去草原了。”

    琴姑心中暗自诉苦:自己也曾劝过姑娘不要如此节俭,可她不听,自己也没强求,今日却被人无故责难。

    珠儿的解释虽解了琴姑的困窘,可珠儿的话也激起了一池涟漪,去病的眼底有了伤感。

    偷偷抬眼,琴姑看到了去病眼中的感怀,她悬着的心稳稳地落了地。

    珠儿的感伤更多:姑娘心好,心善,她重情重义,她不求回报,她尽心尽力地回馈亲人恩情。

    负手站立,微微思量,去病伸手示意:“我错怪了琴姑,琴姑请起。”

    琴姑试了额上的汗,低着眉,小心道:

    “这姑娘进了院子,我当宝供着,一丝一毫都不敢怠慢,她进坊,还和我谈了条件:不许约束,不许强迫见客人,不唱歌不发音,还自取艺名……”

    慌忙间,琴姑抬手捂住了她自己的口,她停顿了。她突然想到这食言人就是眼前这冠军侯!她被她自己即将说出的话吓了一大跳,赶紧转了话题:

    “这院中的物什安排都是姑娘自己做主,不信,请侯爷再问问珠儿。”

    去病根本没在意琴姑语气的变化,看着小心翼翼站着的琴姑,他的脸色已暖和下来,望望院子四周,他豪气道:“琴姑,从今日起,你这石院就由我的人接管了!”

    珠儿惊讶了:他干嘛?

    去病当然这样说话,他如何放心子瑜住在如此之地?

    他上下打量珠儿。秋风过,衣衫薄,明显的,珠儿的身子缩了缩!她虽善解人意,知道子瑜心思,可她就一单薄的丫头,如何服侍子瑜?还有,那小兰儿一路过来就傻傻地站着,就她俩照顾子瑜?去病一万个不放心。

    不管珠儿如何吃惊,去病看着珠儿,说了他的安排:

    “你们这院子太小,院中人手也太少,照顾子瑜很令我不放心。即日起,我从府中调两个婢女过来跟着你服侍子瑜,到时候你就吩咐她们做事。还有,你将你们房中的物什和子瑜的旧衣都收拾出来,全换新的!”

    珠儿的脸安稳下来,她仔细倾听。

    回头一望,去病喊了霍祁和霍连:

    “从今日起,你俩都住石院,听子瑜安排做事。珠儿有事,就找你俩。”

    霍祁望望霍连,俩人脸色怪异,居然在偷笑。

    看到霍祁的笑,去病冷哼,不过,他自己的眉眼居然也在笑,他嘱咐道:

    “你跟着珠儿,好好清理子瑜的东西,将院中原来的东西都丢了,列出需要的单子,你回府找仲叔一样样地备齐:子瑜的一应物什全按夫人规制换新的。你要仔细看,要府中最好的,不要看漏了选了差的!”

    霍祁不笑了,他摇头,他不相信去病居然安排如此之细!他有些不屑了。

    去病眼前都是子瑜,他想起了草原的日子。草原上,子瑜多日没洗浴,就吵身子痒痒,还撅着嘴说,在家天天洗澡沐浴。

    去病的脸上扯了一抹笑:自己当时还笑她奢侈,如今,她这屋子竟然没一个木桶!去病眼色一痛

    ,他接着说:

    “子瑜最是洁净,每日都要沐浴,你回府叫仲叔赶紧找人打一个大木桶,让子瑜日日能用;还有,抬两个大水缸,你天天挑水,让缸满着,备用!”

    霍祁的眉眼跳了起来,不屑变成了不信:自己担水?

    不屑,去病没看到,可不信,他看到了。他嘴角一掉,一抹狠劲就挂在了脸上,他的眼瞟向霍祁,还有一直都在笑的霍连,再看向珠儿,去病发话:

    “这院中,他们就听你的,你尽管吩咐,如缸中缺水,你尽管处罚他!”

    这最后一句话,当然说的是霍祁,因为,去病要惩治他的不乐。

    去病的话差点令霍祈的眼珠子都要羞到地上了:自己听这小丫头的?可珠儿笑开了怀。

    看到去病将姑娘抱进了怀里,又送进了宽大的马车里;又见他仔细铺排院中诸般事项,珠儿的脸色越来越明朗。

    她现在越来越信任去病,虽然,觉得他没及时来见姑娘,让姑娘吃了许多的苦,她心中还有那么一点点气,可如今这样,她高兴,珠儿脸上的笑自然就露了脸,。

    看着人高马大的霍祁正为难地看着去病,想到他担水的样子,珠儿已经抿嘴笑了起来。

    霍祁当然不服气,那珠儿小姑娘柔弱得风吹可倒,自己提着她大步走都一点不费劲,自己居然听她的?可去病的话不得不听,他细细打量珠儿。

    珠儿的脸在他的眼中越来越清晰,她身上洗得泛白的褐色葛衣更醒目,由不得让霍祁多瞟了两眼。

    见霍祁瞪眼看着她,珠儿害羞了,她抬袖遮了脸,袖下,她的眉眼都在笑,她偷偷乐着:谁叫你不顾自己的反对,提着自己跑?

    珠儿遮了脸,霍祁移了眼,霍祁畅怀地大口舒气,他贼眉贼眼地笑了,他等着去病的吩咐。

    院中,去病双手叉腰,继续说话:“珠儿有子瑜的衣裙尺寸?”

    珠儿当然有,她放了袖,点了头。

    去病看向霍祁,他脸上笑开了花,眼色更骄傲,话也更得意:

    “你把尺寸交给仲叔,告诉他,务必按夫人规制赶制子瑜的衣裙和四季所需的被服。我的子瑜如此美丽,怎出门就穿男装?等病好了,让她穿上最好的衣裙外出,应该让长安人好好见见子瑜的美丽!

    “还有,子瑜爱花,让府中的花匠隔几日就送花过来,这个院子四季都有花,子瑜兴许心情就会好些。”

    想起子瑜带着花环的样,去病嘴角一直挂着笑。

    见霍连一脸的坏笑,正瞧着霍祁的热闹,去病收了笑,手一挥,就拍向霍连头,说道:“你等会儿先请张太医过来给子瑜看病。”

    一看去病的手挥了过来,霍连早避开了,不过,他也收了嬉笑眼神,仔细听去病吩咐的话:

    “你听好,你负责子瑜日常吃食,你每日都要从府中拉新鲜的吃食过来,必须是最好的!这院子也没个厨房,不方便!你请了太医就回府,找人在院子后房中打个炉子做厨房,再从府上调位厨娘过来,子瑜想吃什么,即刻做了,及时方便子瑜时时有热饭菜吃!”

    霍连一一点头,他继续笑,笑去病的仔细,笑他的安排。

    “汪,汪”犬声高吼,汤圆进了院子。

    汤圆跟着回了坊,没进院子,他就一溜烟跑远玩去了。此时,他倒凑着热闹昂着头吠叫着回来了,直接就跑到去病腿下蹭脚。

    摸摸汤圆的大头,去病笑笑,看着霍连说道:“还有这汤圆,你也要好好喂食,不能马虎!”

    眼光一一扫动,最后停在霍祁脸上,想想连日来,春儿的小心和菊儿的仔细,他说道:“你回府,叫春儿和菊儿过来服侍子瑜,还有,告诉仲叔,我今夜就睡这里。”

    霍祁看向霍连,霍连耸耸肩。显然,霍连估计到了,他的脸上没有诧异之色。

    去病的话还没完,他的眼色一点一点聚拢,最后,严肃之色透了过来,停在霍祁脸上,“以后,子瑜的身家性命就交给你了!”

    “公子放心!不过,公子睡这里,明日上朝怎办?”霍祁不信去病会住坊内,很吃惊地问道。

    “明日我要去军中,不上朝。记住,这子瑜在哪里,我家就在哪里!”

    最后的一句话被风儿一吹,都进了人们的耳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