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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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擦肩而过

    太子大礼一完,陈夫人唯恐去病悔婚,就急急操办了去病娶妾之事。

    不想芷若身子柔弱,戏了水后,一病不起,陈家听了陈夫人的安排,就隐了芷若病着,忙忙地将她送到霍府,住进了去病居室。

    芷若躺在榻上养病,外间,庶出的陪嫁妹妹荷花正给她熬药,寝屋一片药香。

    “公子在何处?”芷若懒洋洋地躺在榻上问荷花。

    “今日,公子部属校尉高不识过来,公子在书房接待高校尉。”荷花向自己的姐姐施礼答话。

    “公子会留客吃饭吗?”

    “恐怕会吧。”

    “哎……公子又不会陪我吃饭了。”芷若幽怨地叹气。她嫁入冠军侯府,如去病所言,一直独守空房。

    当日大婚日,去病礼数周到地接待了亲朋,晚上,竟然睡在地上!第二日,他就搬离居室到书房就寝,芷若气苦,可也无可奈何。

    见芷若病着,去病倒是顿顿陪她吃饭,还问寒问暖,芷若就又放心了,因此,才日日顿顿地渴盼着他过来吃饭。

    正胡思乱想着,后院传来淙淙的琴音,芷若皱了眉头。

    “又是那明珠在弹琴,打扰姐姐休憩!”荷花柳眉一竖,厌恶道。

    “由她去吧!”芷若淡淡一言。

    心细的芷若进了霍府就见到了明珠,芷若暗暗思量:明珠的姿色也还行,不过,看来他不喜她,不然为何没有子嗣?听下人言,好像她也没有同房,芷若心安。

    其实,在陈夫人处,芷若就知道明珠的存在,她不觉得明珠会怎样,根本就无所谓她的存在:庶出之女,没有特例,永远只能是妾室。

    她不可怕,她无法和自己比,榻上的芷若心道,自然,口中说出的话也很淡然。

    琴音才响,又突然没了,芷若奇了,就令荷花出去问问怎回事。

    一会儿功夫,荷花就笑嘻嘻地回来了:“公子令人说了明珠,道,他在接待客人,谈要事,勿弹琴!”

    看着懒懒的芷若,荷花更是得意地一笑:“这明珠就想用她的琴音勾引公子,奈何公子不喜她。”

    芷若听得舒心,淡淡地笑了一下。

    前院书房中,去病和校尉高不识正谈着军中正事。

    高不识细细将去冬今春的骑兵操练之境况一一禀明,去病听得很仔细。

    “将军属下上次出击八百人,所余只剩一半。二月一过,大将军就吩咐下来,陛下特令:先由我们挑选人马,扩充将军属下至万骑。如今,赵司马已将这些人编入老人中,新老结合,以老带新,在朔方草原按将军的法子练兵。”

    高不识喝了大口茶,抹了大嘴厚唇,

    继续大声说:

    “一月下来,有些兵吃不了苦的,主要是不能吃鲜肉,又淘汰三分之一,赵司马按将军的要求办,凡淘汰的就换人,绝不滥竽充数!如今,人员更是精中之精。”

    “连生肉都不能吃,怎可深入大漠腹地袭击匈奴?天子祭祀还要尝生肉,以示不忘本,我们华夏祖先也是吃生肉过来的,有何吃不得?吃不了苦的肯定怕死!”

    去病眼中露着透骨的冷漠无情,铿锵而言:“他们决不能跟着我到大漠,不怕死才能生!才能在人迹罕至的大漠行走。如果不比敌人强,我们如何战胜他们?告诉破虏,不能手软,必须一一过关才行!”

    去病一气说了许多练兵的要求,高不识一一应诺。

    喝了大碗茶,去病畅气道:“踏鞠怎样?”

    “踏鞠也按将军要求办,每日组队对抗,胜的奖,败的抽!”

    “如此甚好!我就是要让这些军士人人会踏鞠!一是排遣军中寂寞,二是踏鞠练体魄,三是知道互相配合,在变化行动中追逐场中胜利,这和战场道理如出一辙。”

    去病的眼深邃无底。

    “可那些文官就不知这些,总是说我奢侈,花了国家大笔钱建鞠场,他们以为战争就是那么好赢的?帛书上谈谈写写,挥毫间就能退了兵?就能吓得匈奴不战自降?做梦!如按他们的,最好就是公主和亲!”

    他一拳打在桌上,“如此没有男儿血性,这国家如何有望!匈奴何时能服?”

    “将军之志只有陛下和大将军可知,因此,陛下和大将军才积极支持将军苦练骑兵。”高不识昂然道。

    “今年立太子,我估摸着明年会出击大漠,我会请奏,再增规制,练就远袭大漠,独立迎战匈奴的大汉骑兵!你们在大营等着我,我隔几日就去,一起练——”

    正说得兴起,一股如水般清亮的琴音就随进室的阳光一起翩然而至。去病眉头一皱,就令霍连阻止了后院的琴音。

    两人谈了两三个时辰,结束时已是午后。

    “我已令人备了酒,我俩一起喝。”去病畅怀一语。

    “谢将军!”高不识更高兴。

    酒宴上,高不识向去病敬酒:“我记得明日是将军生辰,明日,我邀几位军中部属为将军踏鞠祝酒,如何?”

    去病一下子就黑了脸,放了大碗,阴着一双眼看着他,看得高不识莫名其妙。

    “高校尉不可说此话,”一旁坐着的霍祁赶紧说道,“公子早就不过生日,校尉不要再说祝酒这类话。”

    高不识虽惊异,也知道去病脾气,干脆不问最好。

    “不过就不过,明日我就回营!”

    见去病不说话,霍祁又说:“今年,公子心情好,娶了一房妾室,霍连早定了霓裳坊雅房,安排公子今夜听音,高校尉来的巧,正好一起听音观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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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霓裳坊,乐舞准时开演。

    竹帘内,妙音绕梁;大堂上,轻歌曼舞。

    年轻美貌女子舒长袖,转细腰,美目一盼,看舞的男人们都酥了骨头,神情一下子就轻松散漫,酒更是大口下喉。

    雅房内,去病和高不识正在喝酒。

    霍连边倒酒,边说:“我早就打听好了,今日有石岩子琴音,我有两年没听到草原调,怪想的,今夜可要好好听听。”

    “今夜让你听个够!”高不识笑看小霍连,打趣道。

    “将军,请!”高不识敬酒去病,去病来者不拒。

    “怎是小爵,来大碗!”高不识大吼一声。

    门外的侍女赶紧上前换了大碗。

    “今年肯定不出塞了?”高不识又问。

    “今年立太子,是吉年,不会出兵。”去病眼神迷离,又喝一大碗,“你好好操练,不能懈怠,不要到时干起架来,兵士没用,拼不过匈奴人!”

    “将军放心,我们的兵士绝对不是一般的兵士!按您的方法练兵,能以一当十,大战一次,自会检验!”

    高不识喝了大碗酒,也有了去病的傲气,对自己主将的话有些不服气。

    “你也学了我这臭脾气?”去病重重拍了拍高不识的肩,“好!”起身,他就外出入厕去了。

    趁他外出,高不识的脸一下子就变了,好奇地问霍连:“将军怎回事,真不过生日了?”

    “嘘——小声,去年就不过生日,生日那天必去渭河边,坐看大河,一天不吃不喝,晚上就睡河边,第二日晨才回府,众人都不敢问。”霍连边回话边给高不识满酒。

    “此是何意?”

    “我们都不知道,你问公子。”霍连一本正经地怂恿。

    “你都不问,我问这干甚?”高不识可不愿触去病毒霉头,一手就拍了霍连的头。

    瞄一眼霍祁,高不识赌他:“你小子胆大,你为何不问问?”

    霍祁一笑:“这话,你问,他可能黑脸。我问,弄不好,要挨抽!”

    高不识咧着大嘴哈哈笑,端着酒就敬了霍祁一碗。

    外面,去病才方便完,一上楼,迎面就撞在另一人身上。

    两人都后退了一步。

    “李敢!”

    “去病!”

    去病一拳打在李敢胸前,“你小子到哪里去了?一两年不见人影,也不来踏鞠。”

    “跟着父亲去了右北平

    。”李敢羡慕地说道,“你一战成名,成冠军侯,我还在父亲那里当校尉,真是今非昔比!”

    “你跟着你父亲,有的是机会,早迟,你也会封侯。”去病安慰李敢,“好久回右北平?”

    “家母生日过了就回,估计月底吧。”

    “后日战一局,如何?就在我府上。”

    “好!”

    去病不准李敢走,硬拉了李敢进了他的雅间喝酒。

    才喝了一碗,台上就报了曲目《草原恋曲》。

    琴音一开始,李敢的脸就变了颜色,“此乃石岩子姑娘之曲。”

    “石岩子,食言子!”去病喃喃自语,嘴角痛苦地抽搐了一下,眼中满是悔恨,顺手就是一大碗酒下肚。

    不管去病的痛苦样,霍祁倒关心李敢叹息的样子,他惊异起来:“李公子何事如此叹息?”

    “那石姑娘,我认识,是个匈奴人,清丽无比,可惜却卖身为倡优,成为卑贱之人。”李敢说完直摇头。

    “不对,这石姑娘脸有缺陷,因此遮面奏琴,但石姑娘琴音很悠扬高雅,无人能比,”霍祁很是不服气,“我上年在坊间园子中还遇到姑娘,姑娘遮着面。我与之交谈,姑娘甚是和蔼,与我也很亲近,我不觉得她是低贱之人。”

    “这石姑娘曾住我家马场,容颜美丽高洁,根本没缺陷,只性情刚烈,非汉家女子可比。她离开我家马场之时,我没在马场。听我家管事的说,其夫君将其接走了。上次,我听音,才发现是她,就专门拜访,问她为何在此,她却不说。”

    李敢连连摇头说话:“只可惜如此美丽之人竟卖身入坊,如青莲着污泥,甚是可惜!”

    李敢边听曲,边叹息不已。

    李敢的一席话,令霍祁很不快,可他也没更多的话去反驳李敢。

    去病没听他二人的争论言语,他只觉得这琴音绵绵,如诉琴音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他左听右听,就觉着亲切入耳,觉着这琴好像有无数言语想要说出来,心中一激荡,对子瑜的思念更是明明白白,草原上的点点滴滴都清清楚楚地浮现在眼前的琴声中……

    一曲下来,琴音已远,去病的心思随琴音飘远,久久不能从草原收回。

    “能见见这位石姑娘吗?”去病问霍祁。

    “不好见,我问过坊间姑姑。姑姑道,这姑娘脾气怪,不见客。”霍祁挠挠头,无奈叹气。

    “喔,那就算了。”琴音远去,去病心也静了下来,见霍祁如此说,也就放弃了见见的念头。

    第二日,也就是四月二十一日,去病惯例,打马冒雨至渭河边,淋雨眺看渭河,霍祁上前替去病披蓑衣,

    去病怒喝霍祁:“滚!”

    公子淋雨,一干随从也不敢遮雨,十余人就都在雨地淋着。幸喜,午时雨就驻了,不过河边却是泥泞一地。

    去病坐在地上不吃不喝,干脆还倒地,弄了一身的泥浆,他也不管,在河边坐了一晚。

    众随从心中叫苦,可没人啃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