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娜基娅的梦境
娜基娅脑子里一直在轰鸣，除了轰鸣声她什么也听不见。对面牢房里人群涌动着，愤怒地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她望着他们，觉得迷惑而恐惧。眼前一切像是个奇怪的梦境，她无法闭眼，无法逃遁，甚至无法呼吸。
过了不知道多久，对面牢房里的人群中有一个站了出来，朝娜基娅这边走来，面上表情狰狞，挥动着铁锤，奋力地砸门上的铁锁。
哐，哐，哐，哐，铁锁得松开，再有几下，就会掉落下来。
娜基娅想起刚刚也有过这么一个情景，心中恐惧褪去，变得无畏。
她想起爸爸对她说过的话，女子要懂得保护自己的贞洁。事实上，最常见的保护贞洁的方式就是死亡。她祈愿对面疯狂的人们能干脆利落地杀死自己，就好像他们刚刚对拉瑟斯做的那样。即便没有，她也不怕任何事情加诸在自己身上，因为死亡近在咫尺。在这么近的距离和拉瑟斯死在差不多同时，这是她曾经想过的最坏的情况里最好的方式了。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抚摩自己的面庞，和自己道别。
对面牢房里更多的人站起身来，走出牢房，朝这边涌来。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猛地挥刀砍在正在劈铁锁的那人肩胛上。那人被劈得塌了下去，发出悲鸣来，跪在地上反身抱住砍自己那人的脚，张开嘴冲着那人的大腿咬去。后面的人一拥而上，泄愤一样地杀死了那人。
接下来，每个人都动手向在自己身边的人劈去，不论那人是谁。甬道里太拥挤，人多武器挥舞不开，有些人丢了武器和对方撕扯在一起，用手打，用牙咬，拼命地想要将对方杀死。
很快，甬道中所有人都倒下来，不再有一个人还站着，倒下之后还活着的人们仍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杀死对方之后才肯死去。
娜基娅没有闭眼，她从头看到最后，相信自己便置身在安格拉曼纽的地狱中。
这和她想象过的地狱不太一样，作为光明神的信徒，她笃信好人升入天堂，坏人才会堕入地狱的道理，所以她绝不畏惧死，甚至以和拉瑟斯死在同时同地为期待。但这些人陷入疯狂的举动，他们相互残杀所勾勒出来地狱的样子，让她恐惧，使她憎恨死亡，只想赶快从这地狱爬上去。
她只是想，什么也做不了，铁锁没有被完全砸开，而且尸体堵满了门和甬道。
过了不知多久，一个人从外面甬道悄没声息地走进来，走到娜基娅面前，脸上充满悲伤地看着她。
娜基娅猛然注意到她的存在，才从震惊和哀伤中略微恢复出来，她用仅剩下的思绪想了想，对她说道：“你和这些人不同，是吗？”
那个人说了一句什么，娜基娅听不懂，便继续说道：“我不怕死，可是你也别给我希望。”
那是个年轻的女子，十分漂亮，即便穿着安
条克城中平民的男人服装也难以掩盖。她对着娜基娅又说了几句话，尽量放慢了语速，娜基娅还是听不懂，她意识到这一点，冲着那女子轻轻摇头，又用力推了推手中握着的栏杆。
那女子会过意来，从地上拾起一把锤子，用力地砸门上的铁链，砸了几下便砸开了。她拉开门，自己让在一边，示意娜基娅出来。
娜基娅走出来，走到甬道上，必须要非常小心才能找到可以踩着的地面，她目光望着另一边牢房中地上躺着的拉瑟斯，拉瑟斯满身是血，卧在血泊中，一动不动。娜基娅出神地看了一会儿，终于没有走进去抱他。
她感到有一种冷漠感在心中升起，筑起一道墙似的东西，而不是任由悲伤漫流在心谷当中。拉瑟斯不喜欢悲伤，她也不喜欢。
她开始思考此时自己的处境。身旁这个女人看起来是愿意帮助自己的，她释放了自己，并不疯狂。如果地上躺着的这些人没有撒谎，波斯军队的确正在攻击安条克城，并且已经进了城，那么短时间内自己要出城去也很难。比较好的方式是找个地方隐藏起来，直到秩序开始恢复之后，再想办法找到提格拉涅斯舅舅。事实上，她觉得此刻最需要的是一位懂得波斯语的人，她立即想到了那个名为若恩的主祭。但他也可能为波斯军队攻城而迁怒自己，或者把她当成人质来用。
她转身面向那女子，尽力挤出笑容，用手指着自己说道：“娜基娅。”
那女子也对她现出笑容，手按在胸前，说道：“盖娅。”
娜基娅点点头，右手手指了指甬道外，左手张开，覆盖住右手手指，她想要表达我们先出去，然后藏起来的意思。
盖娅想了一下，明白她的意思，也轻轻点了点头，用手拍了拍腰带上的匕首，意思是她会保护娜基娅。然后，她走在前面，让娜基娅跟着她。
娜基娅再看了一眼拉瑟斯，心中万般不舍，可已经没了殉死的念头。走过外面甬道的时候，她看见两边牢房里尽都是波斯士兵的尸体，满地是血，这使她想到他们每人都有妈妈和妻子，她们都还不知道自己最爱的人已经死去，再不能见到他们，她心中充满悲悯，眼泪一下子流出来，止也止不住。
走到监狱门口，盖娅忽然停下来，端详着娜基娅，见她流泪，心疼地给她拭去泪水，小心地把罩帽给她带上，把面纱扣好。娜基娅一任她摆布，像是稚拙无知的妹妹被姐姐贴心照顾那样。
路上不时有溃败下来成队的民兵经过，他们都是惊惶失措的，看也不看走在道边的盖娅和娜基娅；他们经过时，娜基娅仍然心底里泛起恐惧来，令她浑身战栗，似乎比身在其境时还要来得深沉。
盖娅领着娜基娅绕过市政厅，在在六七条巷子以外的一间小屋门前停下，
敲门进去。小屋里还有四个人，都是女人，一个年纪有五六十岁，一个三四十岁，另外两人都是小女孩，大的一个十来岁，小的才七八岁的样子。盖娅和老年女人说了许多话，娜基娅都听不懂，她安静地束手垂头，等待发落。
老年女人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走到娜基娅面前，轻轻地拥抱她了一下，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了几句话，娜基娅迷茫而愧疚地望着她，也说道：“晚上安宁，奶奶，请原谅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谢谢你能收留我。”
中年女人正在准备晚餐，两个女孩都在帮她打下手，她们好奇地盯着娜基娅，眼神中充满了少许的戒惕。
盖娅拉着娜基娅在奶奶身边的椅子旁坐下来，为他准备了一张长板凳，让她半躺着，对她比划着手势，说她要出去看看，很快便会回来。娜基娅进了这间屋子之后，恐惧感早已烟消云散，什么也不怕了，她轻轻地点点头。
尽管没法交谈有些尴尬，娜基娅还是和屋内的几个女人相处得很好，她们心照不宣地知道这是一个波斯女子，而波斯人正在逐街逐巷地攻占安条克，但她又不是那些当兵的，她们对她没有仇恨。她们变着法子来和娜基娅交流，给她介绍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做简单的小游戏，让她不至于发闷。娜基娅的脸一直因为紧张而苍白，一两个小时过去，她觉得自己差不多已经忘记了悲惨的事。
忘掉他，活下去，快乐地活下去，这是拉瑟斯最后时刻希冀她做的，虽然没有证据，但娜基娅是这么想的。
盖娅走了许久没有回来，其他人似乎习以为常，并不等她。晚餐的时候，奶奶拉着娜基娅吃了一些烘烤的薄饼，薄饼上摊着少许肉末，烤得焦黄，分辨不出是什么肉。娜基娅想起光明教关于来自异族食物的禁忌来，光明教徒不能吃马兹达所认可的纯净的食物，取自鸡、羊和牛以外的肉类。在泰西封她不会遇到这样的两难，她稍微犹豫了一瞬间，便把薄饼送进了口中，认真地咀嚼。
她能感到桌子上其他人都悄悄松了一口气。
夜里，娜基娅听见不远处传来人们奔跑，叫号和打斗的声音，她想，城外的波斯军队已经攻到这里了么，战斗就快要结束了。她心中有些喜悦，首先想到的是当城破以后自己可以出面保护这屋子里面的人们，或许还可以更多，她大概做不到保护全城的人们。
她并不恨安条克城里的人，即便他们中的几个杀害了拉瑟斯；她懂得拉瑟斯所说的战功的意义，就是杀人。杀人者被杀，本来就是《阿维斯塔》上的训词。
在此之前，她该如何找到提格拉涅斯舅舅呢？这是唯一具体的问题。
打斗的声音渐渐远去消失了，娜基娅昏沉沉地睡去。半夜她在一个奇怪的梦中醒来，她以为
自己会梦见拉瑟斯，就好像两个月前他离开泰西封之后的每个夜里那样，可是没有，她梦见的是若恩主祭，那个懂得波斯语言的阿卡夏教徒。
在埃兰境内，阿卡夏教徒被视为邪恶的异教徒，被压迫折磨，她即便身在王室庄园中，也常能在路途上见到受难的阿卡夏教徒，听说阿卡夏教徒的事迹和传闻，对他们抱着同情和理解。只是在娜基娅的印象当中他们要么面目模糊，要么没有姓名，而若恩是她见过第一个有名有姓，样子真切的阿卡夏教徒。
她梦见若恩的内容令她不安，是绝对非光明的，非阿卡夏的。她梦见自己浑身赤裸地和他纠缠在她父亲的那张床榻上，他也是赤裸着的。她的身体是冰凉的，而他的身体热烫，激情如火。他摸抚她的全身，亲吻她的嘴唇和胸部，腰肢和大腿，以及大腿之间。他的动作是那么的熟练，熟练得令她感到难为情。而她也没有任何拒绝他的意思，做着有贞洁的女子绝对不该去想的姿势和动作。
对于娜基娅而言，那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她预备再过一两年才和拉瑟斯一起羞涩地去面对，他们除了嘴唇的亲吻之外，什么都还没做过。但在梦里，她完全是另一个人，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的那样的人。她是一个女人，而不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女。
在那个过程中，一点一点的，她的身体变得温暖，变得滚烫起来。但两人合契的时刻似乎只维持了这一瞬间，某个时刻过后，他皮肤上的温暖慢慢消失，逐步冷却下来，虽然看起来还和常人无异，但最后她抱着他，犹如抱着一个……僵死的人。
（本章完）
过了不知道多久，对面牢房里的人群中有一个站了出来，朝娜基娅这边走来，面上表情狰狞，挥动着铁锤，奋力地砸门上的铁锁。
哐，哐，哐，哐，铁锁得松开，再有几下，就会掉落下来。
娜基娅想起刚刚也有过这么一个情景，心中恐惧褪去，变得无畏。
她想起爸爸对她说过的话，女子要懂得保护自己的贞洁。事实上，最常见的保护贞洁的方式就是死亡。她祈愿对面疯狂的人们能干脆利落地杀死自己，就好像他们刚刚对拉瑟斯做的那样。即便没有，她也不怕任何事情加诸在自己身上，因为死亡近在咫尺。在这么近的距离和拉瑟斯死在差不多同时，这是她曾经想过的最坏的情况里最好的方式了。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抚摩自己的面庞，和自己道别。
对面牢房里更多的人站起身来，走出牢房，朝这边涌来。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猛地挥刀砍在正在劈铁锁的那人肩胛上。那人被劈得塌了下去，发出悲鸣来，跪在地上反身抱住砍自己那人的脚，张开嘴冲着那人的大腿咬去。后面的人一拥而上，泄愤一样地杀死了那人。
接下来，每个人都动手向在自己身边的人劈去，不论那人是谁。甬道里太拥挤，人多武器挥舞不开，有些人丢了武器和对方撕扯在一起，用手打，用牙咬，拼命地想要将对方杀死。
很快，甬道中所有人都倒下来，不再有一个人还站着，倒下之后还活着的人们仍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杀死对方之后才肯死去。
娜基娅没有闭眼，她从头看到最后，相信自己便置身在安格拉曼纽的地狱中。
这和她想象过的地狱不太一样，作为光明神的信徒，她笃信好人升入天堂，坏人才会堕入地狱的道理，所以她绝不畏惧死，甚至以和拉瑟斯死在同时同地为期待。但这些人陷入疯狂的举动，他们相互残杀所勾勒出来地狱的样子，让她恐惧，使她憎恨死亡，只想赶快从这地狱爬上去。
她只是想，什么也做不了，铁锁没有被完全砸开，而且尸体堵满了门和甬道。
过了不知多久，一个人从外面甬道悄没声息地走进来，走到娜基娅面前，脸上充满悲伤地看着她。
娜基娅猛然注意到她的存在，才从震惊和哀伤中略微恢复出来，她用仅剩下的思绪想了想，对她说道：“你和这些人不同，是吗？”
那个人说了一句什么，娜基娅听不懂，便继续说道：“我不怕死，可是你也别给我希望。”
那是个年轻的女子，十分漂亮，即便穿着安
条克城中平民的男人服装也难以掩盖。她对着娜基娅又说了几句话，尽量放慢了语速，娜基娅还是听不懂，她意识到这一点，冲着那女子轻轻摇头，又用力推了推手中握着的栏杆。
那女子会过意来，从地上拾起一把锤子，用力地砸门上的铁链，砸了几下便砸开了。她拉开门，自己让在一边，示意娜基娅出来。
娜基娅走出来，走到甬道上，必须要非常小心才能找到可以踩着的地面，她目光望着另一边牢房中地上躺着的拉瑟斯，拉瑟斯满身是血，卧在血泊中，一动不动。娜基娅出神地看了一会儿，终于没有走进去抱他。
她感到有一种冷漠感在心中升起，筑起一道墙似的东西，而不是任由悲伤漫流在心谷当中。拉瑟斯不喜欢悲伤，她也不喜欢。
她开始思考此时自己的处境。身旁这个女人看起来是愿意帮助自己的，她释放了自己，并不疯狂。如果地上躺着的这些人没有撒谎，波斯军队的确正在攻击安条克城，并且已经进了城，那么短时间内自己要出城去也很难。比较好的方式是找个地方隐藏起来，直到秩序开始恢复之后，再想办法找到提格拉涅斯舅舅。事实上，她觉得此刻最需要的是一位懂得波斯语的人，她立即想到了那个名为若恩的主祭。但他也可能为波斯军队攻城而迁怒自己，或者把她当成人质来用。
她转身面向那女子，尽力挤出笑容，用手指着自己说道：“娜基娅。”
那女子也对她现出笑容，手按在胸前，说道：“盖娅。”
娜基娅点点头，右手手指了指甬道外，左手张开，覆盖住右手手指，她想要表达我们先出去，然后藏起来的意思。
盖娅想了一下，明白她的意思，也轻轻点了点头，用手拍了拍腰带上的匕首，意思是她会保护娜基娅。然后，她走在前面，让娜基娅跟着她。
娜基娅再看了一眼拉瑟斯，心中万般不舍，可已经没了殉死的念头。走过外面甬道的时候，她看见两边牢房里尽都是波斯士兵的尸体，满地是血，这使她想到他们每人都有妈妈和妻子，她们都还不知道自己最爱的人已经死去，再不能见到他们，她心中充满悲悯，眼泪一下子流出来，止也止不住。
走到监狱门口，盖娅忽然停下来，端详着娜基娅，见她流泪，心疼地给她拭去泪水，小心地把罩帽给她带上，把面纱扣好。娜基娅一任她摆布，像是稚拙无知的妹妹被姐姐贴心照顾那样。
路上不时有溃败下来成队的民兵经过，他们都是惊惶失措的，看也不看走在道边的盖娅和娜基娅；他们经过时，娜基娅仍然心底里泛起恐惧来，令她浑身战栗，似乎比身在其境时还要来得深沉。
盖娅领着娜基娅绕过市政厅，在在六七条巷子以外的一间小屋门前停下，
敲门进去。小屋里还有四个人，都是女人，一个年纪有五六十岁，一个三四十岁，另外两人都是小女孩，大的一个十来岁，小的才七八岁的样子。盖娅和老年女人说了许多话，娜基娅都听不懂，她安静地束手垂头，等待发落。
老年女人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走到娜基娅面前，轻轻地拥抱她了一下，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了几句话，娜基娅迷茫而愧疚地望着她，也说道：“晚上安宁，奶奶，请原谅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谢谢你能收留我。”
中年女人正在准备晚餐，两个女孩都在帮她打下手，她们好奇地盯着娜基娅，眼神中充满了少许的戒惕。
盖娅拉着娜基娅在奶奶身边的椅子旁坐下来，为他准备了一张长板凳，让她半躺着，对她比划着手势，说她要出去看看，很快便会回来。娜基娅进了这间屋子之后，恐惧感早已烟消云散，什么也不怕了，她轻轻地点点头。
尽管没法交谈有些尴尬，娜基娅还是和屋内的几个女人相处得很好，她们心照不宣地知道这是一个波斯女子，而波斯人正在逐街逐巷地攻占安条克，但她又不是那些当兵的，她们对她没有仇恨。她们变着法子来和娜基娅交流，给她介绍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做简单的小游戏，让她不至于发闷。娜基娅的脸一直因为紧张而苍白，一两个小时过去，她觉得自己差不多已经忘记了悲惨的事。
忘掉他，活下去，快乐地活下去，这是拉瑟斯最后时刻希冀她做的，虽然没有证据，但娜基娅是这么想的。
盖娅走了许久没有回来，其他人似乎习以为常，并不等她。晚餐的时候，奶奶拉着娜基娅吃了一些烘烤的薄饼，薄饼上摊着少许肉末，烤得焦黄，分辨不出是什么肉。娜基娅想起光明教关于来自异族食物的禁忌来，光明教徒不能吃马兹达所认可的纯净的食物，取自鸡、羊和牛以外的肉类。在泰西封她不会遇到这样的两难，她稍微犹豫了一瞬间，便把薄饼送进了口中，认真地咀嚼。
她能感到桌子上其他人都悄悄松了一口气。
夜里，娜基娅听见不远处传来人们奔跑，叫号和打斗的声音，她想，城外的波斯军队已经攻到这里了么，战斗就快要结束了。她心中有些喜悦，首先想到的是当城破以后自己可以出面保护这屋子里面的人们，或许还可以更多，她大概做不到保护全城的人们。
她并不恨安条克城里的人，即便他们中的几个杀害了拉瑟斯；她懂得拉瑟斯所说的战功的意义，就是杀人。杀人者被杀，本来就是《阿维斯塔》上的训词。
在此之前，她该如何找到提格拉涅斯舅舅呢？这是唯一具体的问题。
打斗的声音渐渐远去消失了，娜基娅昏沉沉地睡去。半夜她在一个奇怪的梦中醒来，她以为
自己会梦见拉瑟斯，就好像两个月前他离开泰西封之后的每个夜里那样，可是没有，她梦见的是若恩主祭，那个懂得波斯语言的阿卡夏教徒。
在埃兰境内，阿卡夏教徒被视为邪恶的异教徒，被压迫折磨，她即便身在王室庄园中，也常能在路途上见到受难的阿卡夏教徒，听说阿卡夏教徒的事迹和传闻，对他们抱着同情和理解。只是在娜基娅的印象当中他们要么面目模糊，要么没有姓名，而若恩是她见过第一个有名有姓，样子真切的阿卡夏教徒。
她梦见若恩的内容令她不安，是绝对非光明的，非阿卡夏的。她梦见自己浑身赤裸地和他纠缠在她父亲的那张床榻上，他也是赤裸着的。她的身体是冰凉的，而他的身体热烫，激情如火。他摸抚她的全身，亲吻她的嘴唇和胸部，腰肢和大腿，以及大腿之间。他的动作是那么的熟练，熟练得令她感到难为情。而她也没有任何拒绝他的意思，做着有贞洁的女子绝对不该去想的姿势和动作。
对于娜基娅而言，那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她预备再过一两年才和拉瑟斯一起羞涩地去面对，他们除了嘴唇的亲吻之外，什么都还没做过。但在梦里，她完全是另一个人，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的那样的人。她是一个女人，而不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女。
在那个过程中，一点一点的，她的身体变得温暖，变得滚烫起来。但两人合契的时刻似乎只维持了这一瞬间，某个时刻过后，他皮肤上的温暖慢慢消失，逐步冷却下来，虽然看起来还和常人无异，但最后她抱着他，犹如抱着一个……僵死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