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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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降临

    他们在半空中简单吃了些饮食,到下午光景,郑柯开口说道:“我已经望见榆中郡的城墙,我们该找个什么地方降落下去?”

    姚玉茹想起郑柯先前的警告,不可让地上的人看见火气球,她正要顺口说出找个隐蔽的所在降落就好,但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说道:“郑师弟,你能操纵着火气球降落在人最多的地方么?”

    郑柯吃了一惊,说道:“可以当然是可以,但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停下来望向张延,祈求他开口说点儿什么。

    张延立即便明白了姚玉茹的意思,说道:“你要让众人看见我们从天而降,你是想让榆中的那些人都敬我们是仙人么?”

    姚玉茹尽量让自己的目光迎着张延,不躲不闪,说道:“你觉得这是不好的么?会因此而看低我,觉得我是个骗子么?”

    张延哑了一下,对她诚恳地说道:“如果不是你,我当然觉得这是不好的,但你想这么做,一定有你的用心。”他转而对郑柯说道:“你绕城一周,看看哪里人多,如果找不出一处人多,我们就降落在城墙最大的那个门楼上。”

    郑柯不假思索地答应,他操纵着火气球开始绕着榆中城墙环飞,榆中城极小,不过是卫城的规模,很快郑柯便看见城墙西南角外两三里有一处平地,那里正聚集了许多人,不知正在做什么。他虚着眼看了一会儿,指着一处对张延说道:“那里有许多兵,兵之外还有许多平民。,那里看起来人最多。”

    张延催促他说道:“靠近一些再看。”

    郑柯稍微抗拒了一下,立即照办,他将火气球飞得更近,这下张延和姚玉茹也能依稀地望见,见郑柯所指的那地方,一共大约有好几千人,一小部分是士兵,分成许多小队,围成一个方框,两边为骑兵,两边为步卒。士兵围着的方框中间,大约有两三千人坐在地上,其中又有几十人坐在前面,这几十人之前是一小块空地,空地中堆着一个柴火堆,柴火堆上立着一根柱子,柱子上绑缚着一个人。空地另一侧坐着十余名装束整齐的人,他们身后立着一队士卒,半数骑马擎枪,半数持长刀伫立。

    张延有些迟疑,对姚玉茹说道:“这里人倒是多,但我们不该在这里降落吧?”

    姚玉茹内心已经紧张得发抖,她咬住嘴唇,说道:“狐狸使交代不了奶奶要我回来的缘由,但想必是有事,那这里或许就是事情正发生着的地方。我已经误了许多时间,再舍近求远,奶奶该怪我了。”

    张延心中有许多不安,但他没有反对,他对郑柯说道:“等下你别等火气球落地就把我们放下来,然后飞上空中,在半空中悬停着,观察照应。”

    郑柯愣了一愣神,随即明白过来,说道:“好。”

    他拉动摇杆,火气球朝士兵围着的空

    地中飞去,这是他头一次在云中邬之外的地方距离地面和人群如此之近地飞行和降落,心情紧张,祈愿不要遇见平地风,将火气球吹偏离所要降落的地点。他屏住呼吸,盯着满场猎猎的旗帜,那是再好也没有的降落参照物,对准那空地上的柴火堆旁的空地,一点一点的,稳稳地降落下去。

    他能感觉到地面的人都在望着火气球,都惊呆了,没有人说话,好像下面是静寂的空地一样,但满满的目光如几千支箭,射满在火气球的下部。

    在离地还有半丈高度,他打开火气球的护栏,对张延说道:“现在可以跳了。”

    张延握紧手中剑,先跳了下去。落地之后,他转身接着姚玉茹也跳下来。两人站定,目送郑柯操纵着火气球又往上升,升到三四丈的高处,姚玉茹这才转身,环顾四周。

    她从未位于这么多人的瞩目当中,不由有些晕眩,但她知道这是顶重要的时刻,心中勉励自己一定要顶住,不能慌,不能乱,更不可以退却,此时夜没地方可以退。她脑子里也在急速地转动,想着首先该面向对着哪一边的人,说什么样的话。

    最后,她面向着人最多的那一面,既威严,又谦和地开口说道:“我是姚玉茹,我来找我的奶奶,我的奶奶是姜月仪,有人能帮我引一下路么?”

    除了旗帜吹动的声音之外,没有人说话,现场静寂无声,一只斑纹云豹缓缓地从前排人群里走出,走到姚玉茹身前,伸出舌头,轻舔她的手背。

    一个女子的声音在背后用戎语奋力喊道:“天上的神没有抛弃我们,天上的神没有抛弃我们,这就是见证……”人群中开始骚动,和她的呐喊呼应着。但她喊了两声,声音忽然戛然而止。

    姚玉茹转身看去,看见那个披头撒发被绑在柴堆之上的中年女子,身躯用尽力气地向前挣扎,做出呐喊的姿势,却一个字的音也发不出。姚玉茹看到她的嘴紧紧地闭住,和她身躯的挣扎扭动恰成反差。

    姚玉茹虽是戎人的女儿,却听不懂戎语,不知道那女子在说些什么,但她心中似乎有些悲怆被点燃,她转身四顾,想要找出是谁令柴堆上背缚的女子张口不能呐喊。她几乎立即便锁定了位置,在她的右侧前方不远处,立着十余名装束整齐的军官与幕僚,中间马扎上坐着一人,全身铠甲明亮,神态雍容沉着,须发泛白,冷冰冰地盯着全场,那人身旁站着一个行者,不知年龄有多大,身材高大而干瘦,穿着右衽通肩的红色法袍,目光如锥子一般地盯着被绑缚的中年女子,嘴唇微微翕动,似乎在念着什么咒语。

    姚玉茹脚下的云豹发出一声低吼,朝那名行者走去,先是散漫地走,越走越快,那行者视若无物,毫不防范。云豹走近那行者七步时猛地发力加速

    ,窜起直扑行者面门,飞在半空时忽然像是撞上无形的墙,一下子被反弹开来,落在地上。那云豹看了看行者,又看了看中间坐着的那人,悻悻然地跑回到姚玉茹的身旁,发出呜呜的哀鸣。

    张延纵身跳上柴堆,拔剑出鞘,将绑缚着那中年女子的绳子割断,那女子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张延搀扶起她,使她坐在柴堆边缘。然后他收起剑,选择了一个同时能够看见姚玉茹和那女子的位置站定。他见周围十几步之外的兵士紧盯着自己,手中兵器握紧,脚下却个个都不敢动,心想,这正是取了他们乃是从天而降的巧。

    姚玉茹蹲下搂住云豹的脖子,轻声说道:“云豹啊云豹,你知道我奶奶在哪儿么,你能把她带来这里来找我么?”

    云豹注视着姚玉茹,喉头发出低吼,双足焦灼地刨地,并没要跑开的意思。

    姚玉茹站起来,对那行者大声说道:“你是哪儿来的怪人,为何不让别人说话?”

    那行者并不说话,坐着的那老人开口问道:“你说你姓姚,找姜月仪?”

    姚玉茹朗声说道:“我是姚玉茹,是姚竞的女儿,姜月仪的孙女。你是什么人?”

    那人并不回答她的问题,他望着半空中悬浮的火气球,接着又问:“你乘坐着的这是什么东西,为何能否从天而降?”

    姚玉茹脑子急转,已经猜测到,她上前几步,走近那人面前,说道:“你莫非就是我的二爷爷姚苌?”

    那人被问得哑了一下,他略为迟疑,说道:“没错,我就是姚苌。”

    姚玉茹接着说道:“我奶奶派出狐狸使,召唤我有事,我便坐着飞辇从天宫而来。”

    姚苌先前望见形状奇特的,像是巨大的孔明灯样的物事从天而降,在贴近地面时跳下两个人来,心中只算微微吃惊,惊讶竟然有人能把孔明灯做得这么大,而能载人,可谓发人之所未想,如果能用在战阵之上,可谓奇兵。接着见那跳下来的一男一女,男的手中持剑,神俊沉毅,女的身形婀娜,曼妙无比,,心想,这可谓一对璧人,从天而降宛如神仙;但哪里落入凡尘不好,偏巧落在了这紧要办事的所在;不由心生恨意。

    那女的走得更近,看得更清,果然花容月色,是姚苌平生未见过的美人,既美且柔,只是额头包扎着纱布,硬生生地让人感到极为怪异。姚苌心中踌躇,听她自报姓名来历,却是自己从未见过的侄孙女,心中又惊诧,又恼怒。

    他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狐狸使的故事我听过,但要狐狸使飞上天宫去传信,这怎么能让人信服呢?而且你既然是姚竞的女儿,自然只能从天水而来,天水虽然有个天,但我是不是听错了,你说的并不是天宫吧?”

    姚玉茹被姚苌简单而轻易的拆穿,但她并不慌张,因为她不全然在

    撒谎,她在天水确实闯进过天境,而她落在这里,也确然从天而降。她看见周遭士兵们见张延救下中年女子而裹足不拦,知道从天而降的好处已经拿到,不能奢望更多,她脑筋急转,问姚苌道:“二爷爷有这么多人在这里,一定知道我奶奶的行踪,她现在人在哪里?”

    姚苌站了起来,踱了两步,说道:“我在这里处理族里的正事,你来打扰,按规矩我可以将你立即拿下问罪,念你是我姚竞贤侄的女儿,是我的侄孙女份上,我不问你的罪,你赶紧走开吧。”

    姚玉茹退后一步,大声问道:“那个女人犯了什么罪,二爷爷要将她烧死?”

    姚苌胸中怒气腾的燃起,他压抑着怒火,低声说道:“她在那里,自然是犯了大罪,你再继续胡闹,我就不客气了。”

    小剑从姚玉茹落地最初的一刻便扣在她右手的指缝间,它好像自己会思考一样,躲避着旁人的目光,在她掌中翻来滚去。此时此刻,它贴在姚玉茹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剑身被姚玉茹握得弯曲,随时准备射出。

    姚玉茹问道:“二爷爷,你敢不敢让我和那女人说几句话?”

    姚苌转身对幕僚们做了个手势,幕僚中三人拔出腰间佩刀,朝张延逼近过去,另两人快步过来,抢在姚玉茹和姚苌之间,将两人分隔开来。

    张延见三人逼近,手上挽出个剑花,剑尖指向最前一人。那人也不多说,挥刀朝张延的剑身砍来。张延手腕一转,将手中剑轻灵地避开,顺着刀砍来的方向,反手撩去,直削那人的手腕,那人猝不及防,张延的剑锋已搭上他的桡骨处,却猛然翻转剑身,变削为弹,将那人的手腕轻轻弹开,那人心中惊惶,手中刀嘡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