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谁为黄雀
张玄对着羯人们大声说道：“侯宣，你还活着么，站出来说话。”
左边羯人中走出一人，大声说道：“师尊，你们拉偏架，这样可不好。何况，我们还没打完，你们就出来，这样更不好。”
右边羯人中也走出一人，高声说道：“师尊，你常抱怨说粮食不够分，抱怨羯人生育太多，云中邬已经供应不上了。我们这下自行了断，减少一些人口，岂不是正合你的心意，何必假惺惺地站出来，假装慈悲？你在其间推波助澜做的事，要我说出来给大家听听么？”
张玄叹息一声，说道：“我没给你抱怨过粮食不够，抱怨羯人生育太多，更不会什么推波助澜，如果真有，你早就说出来了，不必等到现在，那么多人已经死去了。”
张延听了新的一番对话，心中难受，侧过头去给姚玉茹介绍说道：“这人是尔朱孝。”
姚玉茹点了点头，纵使她对此间羯人状况完全不了解，但一天下来也知道了尔朱孝是张延的姐夫兄弟，关系说起来十分亲近。尔朱氏人口少，原本是被保护的一方，结果看起来反而更加桀骜不驯，此刻更是直斥张玄阴谋害人。
尔朱孝打了个哈哈，说道：“单单你自己承认半年之前便知道尔朱和侯氏有此一战，已经足证你的用心。要不是你所做的都是鸡毛蒜皮，不值一哂，我的确会拿出来展示，让所有羯人，以及你的弟子和所有墨者看看，让他们知道所仰仗尊敬的师尊，原来是何等样人。”
他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侯宣兄弟，既然事情已经摊开，墨家要强行作梗，看起我们来也打不下去了，不如就以此刻的伤亡，计算胜负，你看如何？我们接下去还有许多难关要闯，何不节省一些生命，用在有用的地方？”
侯宣此时却盯住张延身边的姚玉茹，不理尔朱孝的建议，大声说道：“原来我邬中来了一个外人，张延兄弟，这是你带进来的吧？为什么？”
他这话一出，数百羯人一起看向了姚玉茹。姚玉茹忽然成了众所瞩目的焦点，心头突突的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张延上前一步，站在姚玉茹身前，帮她尽量挡住众人的目光，大声说道：“这位姑娘是我的朋友，她来这里没有别的意图。”
侯宣冷笑，又问道：“没有别的意图，那是什么意图？”他把“别的”两字咬得极重。
张延在邬中地位不低，和侯宣、尔朱孝表面关系都相当和睦，言辞往来颇为随便，这话如果是在平素，张延也大可以打诨插科地回过去，换得彼此哈哈大笑；此刻局面紧绷，稍有不慎便又引起争端，心念飞转，说道：“是我私人的事，绝无涉于别人。”
侯宣点点头，说道：“很好，我看这姑娘不逊色赫连琴，你可要抓紧了。”
他这话一出，场中许多人都
看看赫连琴，看看姚玉茹，把两人真的放在一起比较，各人判断不同；有的人觉得依然还是赫连琴明显更漂亮一些，有些人觉得新来的陌生人比赫连琴更美；更多的人没法同时看清黑暗中的两人，无从比较，心中暗暗着急。
姚玉茹和赫连琴两人都先是觉得愤怒，狠狠地瞪着侯宣，而愤怒随即便消失，变成一种既新奇又怅然的情思。张延觉得略微尴尬，但也意识到此时不必多说什么。
“侯宣兄弟，你不敢点校此时的伤亡么？”尔朱孝在另一边冷冷地提醒，把所有人又拉回到紧张的气氛中来。
侯宣轻笑一声，说道：“算就算，若我们这边伤亡多过你们，我就承认你是我们一族的主家。侯氏奉你为王。但如果不是，你也要认账。”
尔朱孝毫不犹豫，大声说道：“好。”
两边羯人俱都举起手中兵器，大声吼道：“好。”他们虽然只有两百多人，但声音响彻云霄，他们原本都是牧民、农民、工匠，平时相互认识，不少人平时融洽和谐，可忽然变成嗜血的军人，发出整齐划一的吼叫。
在场的墨者听明白了，原来两家商量好做一场生死之搏，为的接下去还有很多难关要闯而先行做的对对方的支配权的争夺，胜者将成为一个新的羯人部族的首领。这种逻辑，原本是所有征战的逻辑，但是被他们这么赤裸裸地说出来，这样毫无怜恤地践行，让人仍是感到心寒。
张玄与吴琛两师弟年纪较大，几十年来已见惯北方战乱，透彻地看出在乱世当中，手中但凡有点人马的部族，原本只是守着自己的平常日子过，毫无天授爵迹的昭示，只是为了首领灵机一动，拉开架势自称贤君圣王，占据地盘，抢夺人口，横征暴敛，烧杀劫掠。与周边的贤君圣王彼此交战厮杀，要么败亡，要么侥幸不死。侥幸不死的机缘巧合，倏忽壮大，成就所谓王国。但也往往不过几个月，几年，十几年，几十年，便如雨打风吹散去，留下无数残垣，无数尸骸，无数孤臣孽子的事例，非荒唐无以形容。他们所拼命保护的这伙羯人，本来是劫余的孤老残幼，不过二三十年生聚而得的数百之众，恍惚又站回了那样的轨道上。
其余后辈如张延、聂沫，赫连琴等人，虽然都是在云中邬中出生，没见过谷外的腥风血雨，也多少隐隐觉得，事态正在走向非常非常不好的境地。
两边羯人分别跑出一些人，飞快地将遍地尸体到两边中间的空地，一一核名点校，很快唱名已毕，不计算还能站立的伤者，侯氏羯人及从属的他姓羯人死了三十六人，尔朱羯人死了三十三人。原本谷中尔朱羯人只有侯氏羯人及其从属的一半左右人口，即便在这里的青壮年比例大约也是二比一，但居然死亡人数比对方要
少，足见尔朱羯人战斗力强大，组织得更妥当一些。
数字一出，尔朱孝趾高气扬，有人牵来一匹高头大马，尔朱孝毫不迟疑地骑上去。
侯宣有些气沮，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走到尔朱孝面前，双膝跪下，亲吻尔朱孝的脚趾。
尔朱孝点了点头，说道：“可以了。”
侯宣站起来，默默站到尔朱孝的身后。
之前站在侯宣那边的羯人有几个飞快地移动到侯宣背后站好，但绝大多数都站在原地不动。一个人排开众人站出来，大声说道：“胜负还未分出，侯宣就轻易投降，十分可耻，我们不承认他是我侯家的首领。我们再来打过。”众人一看，认得那人是侯宣的堂弟侯崇，他平素是侯宣的左右手，此时站出来也算是时至名归。
尔朱孝沉声说道：“刚刚一战，双方打得都十分英勇，足证我羯人热血犹在。但数字上你们是比输了，何苦再打下去，还是一样，白白耗费许多生命？我羯人现在所剩无几，还不能齐心协力，共襄盛举，还要继续内耗下去么？”
侯崇仍是大声说道：“我们打这一仗，便是要决出胜负才算，哪有打到一半就中途认输的？中途认输的就不是我侯家的人。”
尔朱孝忍住怒气，说道：“我不介意接着打下去，只是可惜生命。而且有墨家的人在这里干扰，我们没法再打下去，这该如何？”
侯崇冷笑一声，说道：“要论齐心协力，我们一起把墨家的人歼灭了再说。”
尔朱孝被噎住，一时说不出话来，场面也安静下来。墨家这边的人听见侯崇居然要两姓羯人联手歼灭墨家，心中又是一震，手中兵器握得更近，自觉不自觉地各自站位，形成同时防御两边羯人冲上来的对阵之势来。他们不过寥寥数人，气势上已经被全然压住。
张延咳嗽两声，正要再说两句，忽听嗖的一声箭响，魏鸣从共工氏上倒头栽下，扑通一声落在张玄身边。墨家这边的人大惊，几个人冲上去扶，见魏鸣胸前插着一支羽箭，痛得浑身抽搐，说不出话来。
张延怒不可遏，不暇多想，转身挺剑朝侯崇冲去，赫连琴与聂沫紧跟在后，宋衍爬上共工氏，站在身躯操纵杆的位置，让共工氏稍微扭转了身躯，侧对着侯氏羯人，减少被从那边射来的箭命中的可能性。
侯崇身后冲出七八个人，挥着长匕首向张延等人砍去，阻挡他们前进。侯崇快速地退回自己的本阵之中。
张延对住三人，赫连琴对住两人，还算势均力敌，聂沫手中剑纤细，对上对方两人，一交手便落了下风，被逼退几步，和张赫连两人分了开来，她昏头昏脑地游走几步，陷入对方阵线之内，被荡飞了手中细剑，跌坐在地，被几个羯人一起擒住双臂，一支长匕首架在脖颈之上。
张延看见聂沫被
擒，飞身来救，但羯人加多了对他包夹的人数，他左支右拙，只能勉强护住自己不被击倒，赫连琴那边也不稍好，被逼得离张延越来越远。
吴琛挺刀护住张玄，面朝着尔朱羯人那边，警惕那边的动向，郑柯跟随在他身旁。姚玉茹看看张玄，看看张延那边厮杀的阵仗，不知该如何是好。
张玄见此状况，心中沉痛，大声说道：“侯崇，我不计较你们射伤了魏鸣，双方就此罢手。”他已经习惯了裁决各种纠纷，语气肯定，并不加“如何”或“可好”的谦和询问，全没意识到此时情势已经发生了根本的变化。
侯崇高声说道：“尔朱孝，你若还不动手攻打墨家，怎么好意思做羯人的领袖？”他这话一出，墨家这边众人心中都为之一紧。
尔朱孝听了大笑，说道：“我和侯宣争夺十几年，没想到还有被你这样的小脚色支来唤去的时刻，我要是听了你的话，怎么会有脸称首领？”
墨家众人听尔朱孝不会乘机攻击，稍微安心，吴琛对郑柯使了使眼色，两人一起朝侯氏羯人冲去，姚玉茹定下心来，横刀站在张玄身边护卫。
吴琛刀法高妙，接战之后瞬间便击倒三人，将赫连琴接回自己这一边，他们接着向张延被困住的地方冲去，侯氏羯人阵中冲出二三十人，又将他们团团围住。这些人知道吴琛刀法十分了得，只是围困，并不主动攻击。吴琛本业是短剑，走轻灵诡谲一途，专心对一敌有极大的上风，但不善于对阵多人。他固然可以攻羯人阵型中的一点，但每每不得不回手救其他羯人对自己身后的攻击。赫连琴剑风刚猛，往往以攻代守，没法防御吴琛身后，而郑柯刀法只算一般，还得要赫连琴不时帮忙，才能勉强支撑。
眼见吴琛加入进去仍然陷于苦战，宋衍猛拉摇杆，操纵着共工氏朝侯氏羯人阵前走去。他才迈出一步，一支箭从背后飞过来，笃得一声钉在他身边的木头上，他一惊，忙操纵着机关人转身，依然侧面面向着尔朱羯人。他看见这边羯人并未动作，但他知道箭确定是从这边飞来的，心中害怕极了，尽量伏低了身躯，不敢轻易动作。
这样僵持并没持续多久，侯氏羯人本阵忽然散开了一个大圈，发出惊呼与叫骂，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阵前和墨家众人厮杀的羯人听见阵中的声响，无心恋战，纷纷撤回到本阵之中。
张延和吴琛等人汇合在一起，张延点点人数，心知聂沫仍被羯人擒住，眼睛发红，便又要冲向羯人阵中。吴琛忙拉住他，说道：“不急。”
侯氏羯人阵中走出一人，手中提着一颗首级，大声说道：“我已经斩了侯崇。今天夜里不应该再有人死了。”
（本章完）
左边羯人中走出一人，大声说道：“师尊，你们拉偏架，这样可不好。何况，我们还没打完，你们就出来，这样更不好。”
右边羯人中也走出一人，高声说道：“师尊，你常抱怨说粮食不够分，抱怨羯人生育太多，云中邬已经供应不上了。我们这下自行了断，减少一些人口，岂不是正合你的心意，何必假惺惺地站出来，假装慈悲？你在其间推波助澜做的事，要我说出来给大家听听么？”
张玄叹息一声，说道：“我没给你抱怨过粮食不够，抱怨羯人生育太多，更不会什么推波助澜，如果真有，你早就说出来了，不必等到现在，那么多人已经死去了。”
张延听了新的一番对话，心中难受，侧过头去给姚玉茹介绍说道：“这人是尔朱孝。”
姚玉茹点了点头，纵使她对此间羯人状况完全不了解，但一天下来也知道了尔朱孝是张延的姐夫兄弟，关系说起来十分亲近。尔朱氏人口少，原本是被保护的一方，结果看起来反而更加桀骜不驯，此刻更是直斥张玄阴谋害人。
尔朱孝打了个哈哈，说道：“单单你自己承认半年之前便知道尔朱和侯氏有此一战，已经足证你的用心。要不是你所做的都是鸡毛蒜皮，不值一哂，我的确会拿出来展示，让所有羯人，以及你的弟子和所有墨者看看，让他们知道所仰仗尊敬的师尊，原来是何等样人。”
他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侯宣兄弟，既然事情已经摊开，墨家要强行作梗，看起我们来也打不下去了，不如就以此刻的伤亡，计算胜负，你看如何？我们接下去还有许多难关要闯，何不节省一些生命，用在有用的地方？”
侯宣此时却盯住张延身边的姚玉茹，不理尔朱孝的建议，大声说道：“原来我邬中来了一个外人，张延兄弟，这是你带进来的吧？为什么？”
他这话一出，数百羯人一起看向了姚玉茹。姚玉茹忽然成了众所瞩目的焦点，心头突突的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张延上前一步，站在姚玉茹身前，帮她尽量挡住众人的目光，大声说道：“这位姑娘是我的朋友，她来这里没有别的意图。”
侯宣冷笑，又问道：“没有别的意图，那是什么意图？”他把“别的”两字咬得极重。
张延在邬中地位不低，和侯宣、尔朱孝表面关系都相当和睦，言辞往来颇为随便，这话如果是在平素，张延也大可以打诨插科地回过去，换得彼此哈哈大笑；此刻局面紧绷，稍有不慎便又引起争端，心念飞转，说道：“是我私人的事，绝无涉于别人。”
侯宣点点头，说道：“很好，我看这姑娘不逊色赫连琴，你可要抓紧了。”
他这话一出，场中许多人都
看看赫连琴，看看姚玉茹，把两人真的放在一起比较，各人判断不同；有的人觉得依然还是赫连琴明显更漂亮一些，有些人觉得新来的陌生人比赫连琴更美；更多的人没法同时看清黑暗中的两人，无从比较，心中暗暗着急。
姚玉茹和赫连琴两人都先是觉得愤怒，狠狠地瞪着侯宣，而愤怒随即便消失，变成一种既新奇又怅然的情思。张延觉得略微尴尬，但也意识到此时不必多说什么。
“侯宣兄弟，你不敢点校此时的伤亡么？”尔朱孝在另一边冷冷地提醒，把所有人又拉回到紧张的气氛中来。
侯宣轻笑一声，说道：“算就算，若我们这边伤亡多过你们，我就承认你是我们一族的主家。侯氏奉你为王。但如果不是，你也要认账。”
尔朱孝毫不犹豫，大声说道：“好。”
两边羯人俱都举起手中兵器，大声吼道：“好。”他们虽然只有两百多人，但声音响彻云霄，他们原本都是牧民、农民、工匠，平时相互认识，不少人平时融洽和谐，可忽然变成嗜血的军人，发出整齐划一的吼叫。
在场的墨者听明白了，原来两家商量好做一场生死之搏，为的接下去还有很多难关要闯而先行做的对对方的支配权的争夺，胜者将成为一个新的羯人部族的首领。这种逻辑，原本是所有征战的逻辑，但是被他们这么赤裸裸地说出来，这样毫无怜恤地践行，让人仍是感到心寒。
张玄与吴琛两师弟年纪较大，几十年来已见惯北方战乱，透彻地看出在乱世当中，手中但凡有点人马的部族，原本只是守着自己的平常日子过，毫无天授爵迹的昭示，只是为了首领灵机一动，拉开架势自称贤君圣王，占据地盘，抢夺人口，横征暴敛，烧杀劫掠。与周边的贤君圣王彼此交战厮杀，要么败亡，要么侥幸不死。侥幸不死的机缘巧合，倏忽壮大，成就所谓王国。但也往往不过几个月，几年，十几年，几十年，便如雨打风吹散去，留下无数残垣，无数尸骸，无数孤臣孽子的事例，非荒唐无以形容。他们所拼命保护的这伙羯人，本来是劫余的孤老残幼，不过二三十年生聚而得的数百之众，恍惚又站回了那样的轨道上。
其余后辈如张延、聂沫，赫连琴等人，虽然都是在云中邬中出生，没见过谷外的腥风血雨，也多少隐隐觉得，事态正在走向非常非常不好的境地。
两边羯人分别跑出一些人，飞快地将遍地尸体到两边中间的空地，一一核名点校，很快唱名已毕，不计算还能站立的伤者，侯氏羯人及从属的他姓羯人死了三十六人，尔朱羯人死了三十三人。原本谷中尔朱羯人只有侯氏羯人及其从属的一半左右人口，即便在这里的青壮年比例大约也是二比一，但居然死亡人数比对方要
少，足见尔朱羯人战斗力强大，组织得更妥当一些。
数字一出，尔朱孝趾高气扬，有人牵来一匹高头大马，尔朱孝毫不迟疑地骑上去。
侯宣有些气沮，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走到尔朱孝面前，双膝跪下，亲吻尔朱孝的脚趾。
尔朱孝点了点头，说道：“可以了。”
侯宣站起来，默默站到尔朱孝的身后。
之前站在侯宣那边的羯人有几个飞快地移动到侯宣背后站好，但绝大多数都站在原地不动。一个人排开众人站出来，大声说道：“胜负还未分出，侯宣就轻易投降，十分可耻，我们不承认他是我侯家的首领。我们再来打过。”众人一看，认得那人是侯宣的堂弟侯崇，他平素是侯宣的左右手，此时站出来也算是时至名归。
尔朱孝沉声说道：“刚刚一战，双方打得都十分英勇，足证我羯人热血犹在。但数字上你们是比输了，何苦再打下去，还是一样，白白耗费许多生命？我羯人现在所剩无几，还不能齐心协力，共襄盛举，还要继续内耗下去么？”
侯崇仍是大声说道：“我们打这一仗，便是要决出胜负才算，哪有打到一半就中途认输的？中途认输的就不是我侯家的人。”
尔朱孝忍住怒气，说道：“我不介意接着打下去，只是可惜生命。而且有墨家的人在这里干扰，我们没法再打下去，这该如何？”
侯崇冷笑一声，说道：“要论齐心协力，我们一起把墨家的人歼灭了再说。”
尔朱孝被噎住，一时说不出话来，场面也安静下来。墨家这边的人听见侯崇居然要两姓羯人联手歼灭墨家，心中又是一震，手中兵器握得更近，自觉不自觉地各自站位，形成同时防御两边羯人冲上来的对阵之势来。他们不过寥寥数人，气势上已经被全然压住。
张延咳嗽两声，正要再说两句，忽听嗖的一声箭响，魏鸣从共工氏上倒头栽下，扑通一声落在张玄身边。墨家这边的人大惊，几个人冲上去扶，见魏鸣胸前插着一支羽箭，痛得浑身抽搐，说不出话来。
张延怒不可遏，不暇多想，转身挺剑朝侯崇冲去，赫连琴与聂沫紧跟在后，宋衍爬上共工氏，站在身躯操纵杆的位置，让共工氏稍微扭转了身躯，侧对着侯氏羯人，减少被从那边射来的箭命中的可能性。
侯崇身后冲出七八个人，挥着长匕首向张延等人砍去，阻挡他们前进。侯崇快速地退回自己的本阵之中。
张延对住三人，赫连琴对住两人，还算势均力敌，聂沫手中剑纤细，对上对方两人，一交手便落了下风，被逼退几步，和张赫连两人分了开来，她昏头昏脑地游走几步，陷入对方阵线之内，被荡飞了手中细剑，跌坐在地，被几个羯人一起擒住双臂，一支长匕首架在脖颈之上。
张延看见聂沫被
擒，飞身来救，但羯人加多了对他包夹的人数，他左支右拙，只能勉强护住自己不被击倒，赫连琴那边也不稍好，被逼得离张延越来越远。
吴琛挺刀护住张玄，面朝着尔朱羯人那边，警惕那边的动向，郑柯跟随在他身旁。姚玉茹看看张玄，看看张延那边厮杀的阵仗，不知该如何是好。
张玄见此状况，心中沉痛，大声说道：“侯崇，我不计较你们射伤了魏鸣，双方就此罢手。”他已经习惯了裁决各种纠纷，语气肯定，并不加“如何”或“可好”的谦和询问，全没意识到此时情势已经发生了根本的变化。
侯崇高声说道：“尔朱孝，你若还不动手攻打墨家，怎么好意思做羯人的领袖？”他这话一出，墨家这边众人心中都为之一紧。
尔朱孝听了大笑，说道：“我和侯宣争夺十几年，没想到还有被你这样的小脚色支来唤去的时刻，我要是听了你的话，怎么会有脸称首领？”
墨家众人听尔朱孝不会乘机攻击，稍微安心，吴琛对郑柯使了使眼色，两人一起朝侯氏羯人冲去，姚玉茹定下心来，横刀站在张玄身边护卫。
吴琛刀法高妙，接战之后瞬间便击倒三人，将赫连琴接回自己这一边，他们接着向张延被困住的地方冲去，侯氏羯人阵中冲出二三十人，又将他们团团围住。这些人知道吴琛刀法十分了得，只是围困，并不主动攻击。吴琛本业是短剑，走轻灵诡谲一途，专心对一敌有极大的上风，但不善于对阵多人。他固然可以攻羯人阵型中的一点，但每每不得不回手救其他羯人对自己身后的攻击。赫连琴剑风刚猛，往往以攻代守，没法防御吴琛身后，而郑柯刀法只算一般，还得要赫连琴不时帮忙，才能勉强支撑。
眼见吴琛加入进去仍然陷于苦战，宋衍猛拉摇杆，操纵着共工氏朝侯氏羯人阵前走去。他才迈出一步，一支箭从背后飞过来，笃得一声钉在他身边的木头上，他一惊，忙操纵着机关人转身，依然侧面面向着尔朱羯人。他看见这边羯人并未动作，但他知道箭确定是从这边飞来的，心中害怕极了，尽量伏低了身躯，不敢轻易动作。
这样僵持并没持续多久，侯氏羯人本阵忽然散开了一个大圈，发出惊呼与叫骂，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阵前和墨家众人厮杀的羯人听见阵中的声响，无心恋战，纷纷撤回到本阵之中。
张延和吴琛等人汇合在一起，张延点点人数，心知聂沫仍被羯人擒住，眼睛发红，便又要冲向羯人阵中。吴琛忙拉住他，说道：“不急。”
侯氏羯人阵中走出一人，手中提着一颗首级，大声说道：“我已经斩了侯崇。今天夜里不应该再有人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