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既是光，又是暗
若恩同样也觉得有些自惭形秽，但他僵住自己的脖颈，凝视着少女，对她说道：“你别害怕，我知道你不是刺客了，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他用的是波斯语，极为纯正的，不带一点地域口音的，接近书面语言的波斯语，就好像他生下来就懂得这种语言一般。
少女目光既清澈，又深邃，善意而柔和，望着若恩，说道：“我的名字是娜基娅，我来是来向你们求情的，请你们释放拉瑟斯，他是我的丈夫，他是一名骑兵队长，他被你们抓住了。”她说到丈夫二字的时候，脸上像是冰雪初融一般，在接近神的冰冷与庄严之外现出些许暖意来。
她微微地低下头，接着说道：“我想请你们放了他，他不会再给你们带来麻烦。”
若恩心里隐隐作痛，他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转身问卢加说道：“这位姑娘，娜基娅，她的一位亲人被我们俘虏了，来请求我们交还给她。我看释放一名俘虏对于我们要守住安条克不会有什么危害，那我们就释放这位名叫拉瑟斯的骑兵队长吧？”
卢加听到少女口中拉瑟斯的名字，不用若恩介绍完也知道了，他有些抗拒地说道：“释放一个士兵并没有什么危害，即便是一个队长，我也不反对。但是主祭大人值得好好想想的是，为什么这样一位女子可以假扮成波斯使节中的一人，来向我们私自发出这个请求。”
“我不太明白。”若恩说道，他确实不太明白，他差不多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这个少女的容貌上，以及她口中提及拉瑟斯是她的丈夫这件事。他自己也是某个女人的丈夫，但他从未见过一个是别人妻子的女子有眼前娜基娅这般的青涩明媚。
“容我说得直白一些，这个女子不是普通的少女，那位拉瑟斯队长，也不是普通的骑兵队的队长。如果我们放他们走，也应该弄清楚他们究竟是谁，而不是在被蒙蔽的情况下轻率放掉他们。”卢加说道，停了一下，接着补充道：“事实上，洛里斯现在不在城里，他正潜入了波斯军营中，想要和波斯的主将做一番会晤。我们都希望他能平安回来，如果他出什么意外，如果我们手里有他们的一个重要人物，可以用作交换，这是最好的。”
若恩有些茫然，说道：“洛里斯他……”他回过神来，点点头，又转向那位名叫娜基娅的少女，用波斯语说道：“我和指挥官商量了一下，我们并不反对让你带走拉瑟斯队长，但是我们不想糊里糊涂地放走他。我们想要知道的是，你究竟是谁，而我们将要放走的拉瑟斯队长又是谁？”
娜基娅沉默下来，她垂头想了一会儿，扬起头说道：“我不是你们的俘虏，我拒绝向你们透露我的身份。至于拉瑟斯，他是一个普通的骑兵队长，他带的兵不
会超过两百人，他的衔级很低。唯一值得一提的是，他是巴尔米拉王室的一名后裔，很多人会看重这一点，或者看轻这一点，这是他为何还只是一名轻骑兵队长的原因所在，以及他为什么轻率地突进安条克，他希望获得功勋，为自己赢得应有的尊重。”
若恩一边思索，一边把这段话翻译给卢加听，卢加听了，点头说道：“洛里斯审问他得到的信息也大致如此，但总感觉还不是全部的实情。与其恳求或设法套出那些无法得到验证的所谓实情，我们什么也不做是最好的，对洛里斯才公平。”
若恩沉吟了一下，又对娜基娅说道：“很抱歉，这还不够。事实上，我们重新评估了一下事态的变化，我们还是希望他留在我们的监狱中。我们会好好地待他，他不会有皮肉之伤或受到别的折磨。而你，你现在可以离开。”
娜基娅现出失望的神色来，随后她有些愤怒，望着若恩，说道：“他只是一个在泰西封得不到任何赏识的人，你们拿他有什么用呢？”
若恩承受着她的怒目，他觉得娜基娅即便是生气，也毫无火气，像是画中的美人，而他自己则多少难以洗清不愿意释放拉瑟斯的真实用心，看起来好像是为了难为娜基娅，使她有求于己，而不是为了拉瑟斯有什么还未发现的价值，以及洛里斯身陷在波斯军营下落不明。
他言不由衷地说道：“如果安条克城破了，死亡的人将会数以十万计，每个人的生命都是一样，平等的，没有谁比谁更重要，更无辜。”
娜基娅看着若恩，嘴唇紧闭，看起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请回吧，城外比城里更安全，你是安全的，你不是我们的俘虏。”若恩说道，他既希望娜基娅一直留在自己身边，恳求着他做什么事，但也知道那毫不现实，不如优雅地请她离开，而她未必会离开。
娜基娅轻轻摇头，说道：“不，我想要留下来，若恩主祭，请你把我和拉瑟斯囚禁在一起，城破的时候，如果他会死，我想要陪伴着他，和他死在一起。”
她的神情恢复了最开始的沉静，像是在说一件平常的事。
若恩身上起了一阵战栗，他心中不无恐慌地想，娜基娅，这个少女，即便看起来那样的青春光亮，看起来接近永恒的意味，她也会死去，甚至就在这一两天内；死在乱军当中，会是一个何等残暴的人，才会举起手中的兵刃加诸在她的身上？而这个人又将为此残暴付出何等样的代价。
若恩想到这里，又变得优柔，他想，生命并不平等，绝大多数人的死就好像杂树的树叶飘落在地上那样，既是自然而然的，也是令人漠然无视的，只有数量巨大才让人看见，而像娜基娅这样的少女的死，世界上最美丽而绚烂的花朵的凋谢也无法
比拟。
“我希望和谈尽快有好的结果。”若恩说道，“那样你和拉瑟斯能够安全地离开。”
他望见娜基娅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惶，这很难理解，她前面才说过，如果城破，她愿意和拉瑟斯一起死去；好像对她而言，城破身死是一个更好的选择。若恩感到疑惑，但没什么支撑他继续想下去，他只能停在这里。
他沉思了一会儿，请卢加将娜基娅和拉瑟斯关押在一起。卢加领命，拘谨地请娜基娅跟着他走。
“请原谅我的冒失。”娜基娅转身之前，对若恩说道，神情优雅，“我不得不这样。”
若恩有点儿苦涩地冲她点头致意。
当房间里又剩下他一个人，若恩觉得胸中爱欲翻滚，心脏好像也微微地跳动起来。
他想起杰西蜜来，他的妻子；他觉得自己又一次站在了一扇门的外面，他可以不去推开这扇门，但他也清楚地感受到内心的渴望。这种渴望纠缠和撕扯着他，令他忘记此刻安条克城内城外的对抗，那种对抗不值一提。
拉瑟斯和他一样，抛开了妻子到远方去，这是若恩敢于用来比较的，而杰西蜜会为他做娜基娅为拉瑟斯所做的事情么？看起来毫无可能性。
娜基娅在拉瑟斯被俘的第二天就到了安条克，可以肯定的是，她没有像杰西蜜留在安克雷家中那样，而是一直跟随在军中，或公开，或隐秘的。如果是隐秘的话，则如同洛里斯跟踪着自己相似，以及塞纳也在做同样的事情，他能够假设杰西蜜也在暗中跟随着自己么？他摇摇头，立即否定了这个遐想，不仅是莎拉还需要人照顾，事实上，更是因为他确定杰西蜜只是个平凡的女子而已，即便她算得上美丽和聪慧，但她平生没有离开过安克雷，也从来没有想要离开。他命运的道路天然地要和她分开。
想到莎拉，若恩感到了一丝惭愧。不仅是因为他毫不犹豫地抛开了如此幼小的她，更是因为在他即将要侵犯克洛伊的瞬间，他在克洛伊脸上看到了莎拉未来的样子；而这也没有阻止他更进一步。莎拉，他的女儿，即便他以为自己多么心爱着她，但莎拉并没有成为他的锁链和戒律。
对克洛伊，他虽然身体上并没有真的出轨，可是和出轨有何区别呢？如果不是那条没有毒牙的蛇的干扰，他已经占有了莉迪亚的身体。而且，他的心，和他对克洛伊所说的话，早已经算是背叛了杰西蜜。即便他和杰西蜜可以彻底割裂开来，他同样欺骗了克洛伊。他不那么确定真的爱着克洛伊，那看起来好像只是一时的欲望冲动。
而他非常肯定的是，自己此刻爱上了娜基娅，所有其他女子在他记忆中都褪为灰色，只有娜基娅呈现出目眩神夺的光影来，爱情，而不是欲望，像一段枯枝忽然冒出了绿芽。
娜基娅
愿意为她的丈夫而死，若恩认真地思索这一点，杰西蜜不会为他而赴死，克洛伊看起来会有这种冲动，可那是在她成为部族的女首领之前。反过来说，他确定无疑的没有资格指望哪一个女子为他而死。拉瑟斯做了什么，使他可以拥有娜基娅？
若恩轻轻地摇头，他感到妒意占据了心胸，他愿意为此而杀死拉瑟斯，将娜基娅从他的手中，她自己的执迷中解救出来。他最初是这么想的，仅仅是解救，不涉及其他，而随即他发现自己不会停留在这里，他希望娜基娅爱上自己。
这个念头深深地攫住了他，若恩满心满腹地想，我不得不这样，娜基娅，我要你向我敞开心灵和身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他反反复复地念叨她的名字，就好像他多年前在高烧的谵妄中念叨亚里斯的名。亚里斯只有名字，而娜基娅是具体可感的，有天使般的容貌，有可以拥抱、触摸和探索的身体。
我不得不这样，不得不。
不得不。
不知过了多久，若恩从狂热中稍微清醒过来，又是心痛，又是释然。
他想，不如承认吧，如同卡里乌斯所说的，我本质上是一个坏人。承认并且顺应这一点而为，会有无穷的好处，而企图否认这一点，就会像此时此刻一样，困守于必将失陷的愁城中，竭尽全力却只会带着无数人走入深渊。
娜基娅像是黑暗中的一点光，事实上，是她夺取了所有其他的光。她既是光明，又是黑暗的本源。娜基娅那世间绝无仅有的美丽面庞，使他不能不动念，动念想获得她的心，想获得她的肉体；但同时又憎恨、蹉跎、嗟叹。
即便他可以逃脱死亡，但等待着他的不过是漫长望不到尽头的旅程，那旅程上没有一点光，而娜基娅是一束光。
（本章完）
他用的是波斯语，极为纯正的，不带一点地域口音的，接近书面语言的波斯语，就好像他生下来就懂得这种语言一般。
少女目光既清澈，又深邃，善意而柔和，望着若恩，说道：“我的名字是娜基娅，我来是来向你们求情的，请你们释放拉瑟斯，他是我的丈夫，他是一名骑兵队长，他被你们抓住了。”她说到丈夫二字的时候，脸上像是冰雪初融一般，在接近神的冰冷与庄严之外现出些许暖意来。
她微微地低下头，接着说道：“我想请你们放了他，他不会再给你们带来麻烦。”
若恩心里隐隐作痛，他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转身问卢加说道：“这位姑娘，娜基娅，她的一位亲人被我们俘虏了，来请求我们交还给她。我看释放一名俘虏对于我们要守住安条克不会有什么危害，那我们就释放这位名叫拉瑟斯的骑兵队长吧？”
卢加听到少女口中拉瑟斯的名字，不用若恩介绍完也知道了，他有些抗拒地说道：“释放一个士兵并没有什么危害，即便是一个队长，我也不反对。但是主祭大人值得好好想想的是，为什么这样一位女子可以假扮成波斯使节中的一人，来向我们私自发出这个请求。”
“我不太明白。”若恩说道，他确实不太明白，他差不多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这个少女的容貌上，以及她口中提及拉瑟斯是她的丈夫这件事。他自己也是某个女人的丈夫，但他从未见过一个是别人妻子的女子有眼前娜基娅这般的青涩明媚。
“容我说得直白一些，这个女子不是普通的少女，那位拉瑟斯队长，也不是普通的骑兵队的队长。如果我们放他们走，也应该弄清楚他们究竟是谁，而不是在被蒙蔽的情况下轻率放掉他们。”卢加说道，停了一下，接着补充道：“事实上，洛里斯现在不在城里，他正潜入了波斯军营中，想要和波斯的主将做一番会晤。我们都希望他能平安回来，如果他出什么意外，如果我们手里有他们的一个重要人物，可以用作交换，这是最好的。”
若恩有些茫然，说道：“洛里斯他……”他回过神来，点点头，又转向那位名叫娜基娅的少女，用波斯语说道：“我和指挥官商量了一下，我们并不反对让你带走拉瑟斯队长，但是我们不想糊里糊涂地放走他。我们想要知道的是，你究竟是谁，而我们将要放走的拉瑟斯队长又是谁？”
娜基娅沉默下来，她垂头想了一会儿，扬起头说道：“我不是你们的俘虏，我拒绝向你们透露我的身份。至于拉瑟斯，他是一个普通的骑兵队长，他带的兵不
会超过两百人，他的衔级很低。唯一值得一提的是，他是巴尔米拉王室的一名后裔，很多人会看重这一点，或者看轻这一点，这是他为何还只是一名轻骑兵队长的原因所在，以及他为什么轻率地突进安条克，他希望获得功勋，为自己赢得应有的尊重。”
若恩一边思索，一边把这段话翻译给卢加听，卢加听了，点头说道：“洛里斯审问他得到的信息也大致如此，但总感觉还不是全部的实情。与其恳求或设法套出那些无法得到验证的所谓实情，我们什么也不做是最好的，对洛里斯才公平。”
若恩沉吟了一下，又对娜基娅说道：“很抱歉，这还不够。事实上，我们重新评估了一下事态的变化，我们还是希望他留在我们的监狱中。我们会好好地待他，他不会有皮肉之伤或受到别的折磨。而你，你现在可以离开。”
娜基娅现出失望的神色来，随后她有些愤怒，望着若恩，说道：“他只是一个在泰西封得不到任何赏识的人，你们拿他有什么用呢？”
若恩承受着她的怒目，他觉得娜基娅即便是生气，也毫无火气，像是画中的美人，而他自己则多少难以洗清不愿意释放拉瑟斯的真实用心，看起来好像是为了难为娜基娅，使她有求于己，而不是为了拉瑟斯有什么还未发现的价值，以及洛里斯身陷在波斯军营下落不明。
他言不由衷地说道：“如果安条克城破了，死亡的人将会数以十万计，每个人的生命都是一样，平等的，没有谁比谁更重要，更无辜。”
娜基娅看着若恩，嘴唇紧闭，看起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请回吧，城外比城里更安全，你是安全的，你不是我们的俘虏。”若恩说道，他既希望娜基娅一直留在自己身边，恳求着他做什么事，但也知道那毫不现实，不如优雅地请她离开，而她未必会离开。
娜基娅轻轻摇头，说道：“不，我想要留下来，若恩主祭，请你把我和拉瑟斯囚禁在一起，城破的时候，如果他会死，我想要陪伴着他，和他死在一起。”
她的神情恢复了最开始的沉静，像是在说一件平常的事。
若恩身上起了一阵战栗，他心中不无恐慌地想，娜基娅，这个少女，即便看起来那样的青春光亮，看起来接近永恒的意味，她也会死去，甚至就在这一两天内；死在乱军当中，会是一个何等残暴的人，才会举起手中的兵刃加诸在她的身上？而这个人又将为此残暴付出何等样的代价。
若恩想到这里，又变得优柔，他想，生命并不平等，绝大多数人的死就好像杂树的树叶飘落在地上那样，既是自然而然的，也是令人漠然无视的，只有数量巨大才让人看见，而像娜基娅这样的少女的死，世界上最美丽而绚烂的花朵的凋谢也无法
比拟。
“我希望和谈尽快有好的结果。”若恩说道，“那样你和拉瑟斯能够安全地离开。”
他望见娜基娅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惶，这很难理解，她前面才说过，如果城破，她愿意和拉瑟斯一起死去；好像对她而言，城破身死是一个更好的选择。若恩感到疑惑，但没什么支撑他继续想下去，他只能停在这里。
他沉思了一会儿，请卢加将娜基娅和拉瑟斯关押在一起。卢加领命，拘谨地请娜基娅跟着他走。
“请原谅我的冒失。”娜基娅转身之前，对若恩说道，神情优雅，“我不得不这样。”
若恩有点儿苦涩地冲她点头致意。
当房间里又剩下他一个人，若恩觉得胸中爱欲翻滚，心脏好像也微微地跳动起来。
他想起杰西蜜来，他的妻子；他觉得自己又一次站在了一扇门的外面，他可以不去推开这扇门，但他也清楚地感受到内心的渴望。这种渴望纠缠和撕扯着他，令他忘记此刻安条克城内城外的对抗，那种对抗不值一提。
拉瑟斯和他一样，抛开了妻子到远方去，这是若恩敢于用来比较的，而杰西蜜会为他做娜基娅为拉瑟斯所做的事情么？看起来毫无可能性。
娜基娅在拉瑟斯被俘的第二天就到了安条克，可以肯定的是，她没有像杰西蜜留在安克雷家中那样，而是一直跟随在军中，或公开，或隐秘的。如果是隐秘的话，则如同洛里斯跟踪着自己相似，以及塞纳也在做同样的事情，他能够假设杰西蜜也在暗中跟随着自己么？他摇摇头，立即否定了这个遐想，不仅是莎拉还需要人照顾，事实上，更是因为他确定杰西蜜只是个平凡的女子而已，即便她算得上美丽和聪慧，但她平生没有离开过安克雷，也从来没有想要离开。他命运的道路天然地要和她分开。
想到莎拉，若恩感到了一丝惭愧。不仅是因为他毫不犹豫地抛开了如此幼小的她，更是因为在他即将要侵犯克洛伊的瞬间，他在克洛伊脸上看到了莎拉未来的样子；而这也没有阻止他更进一步。莎拉，他的女儿，即便他以为自己多么心爱着她，但莎拉并没有成为他的锁链和戒律。
对克洛伊，他虽然身体上并没有真的出轨，可是和出轨有何区别呢？如果不是那条没有毒牙的蛇的干扰，他已经占有了莉迪亚的身体。而且，他的心，和他对克洛伊所说的话，早已经算是背叛了杰西蜜。即便他和杰西蜜可以彻底割裂开来，他同样欺骗了克洛伊。他不那么确定真的爱着克洛伊，那看起来好像只是一时的欲望冲动。
而他非常肯定的是，自己此刻爱上了娜基娅，所有其他女子在他记忆中都褪为灰色，只有娜基娅呈现出目眩神夺的光影来，爱情，而不是欲望，像一段枯枝忽然冒出了绿芽。
娜基娅
愿意为她的丈夫而死，若恩认真地思索这一点，杰西蜜不会为他而赴死，克洛伊看起来会有这种冲动，可那是在她成为部族的女首领之前。反过来说，他确定无疑的没有资格指望哪一个女子为他而死。拉瑟斯做了什么，使他可以拥有娜基娅？
若恩轻轻地摇头，他感到妒意占据了心胸，他愿意为此而杀死拉瑟斯，将娜基娅从他的手中，她自己的执迷中解救出来。他最初是这么想的，仅仅是解救，不涉及其他，而随即他发现自己不会停留在这里，他希望娜基娅爱上自己。
这个念头深深地攫住了他，若恩满心满腹地想，我不得不这样，娜基娅，我要你向我敞开心灵和身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他反反复复地念叨她的名字，就好像他多年前在高烧的谵妄中念叨亚里斯的名。亚里斯只有名字，而娜基娅是具体可感的，有天使般的容貌，有可以拥抱、触摸和探索的身体。
我不得不这样，不得不。
不得不。
不知过了多久，若恩从狂热中稍微清醒过来，又是心痛，又是释然。
他想，不如承认吧，如同卡里乌斯所说的，我本质上是一个坏人。承认并且顺应这一点而为，会有无穷的好处，而企图否认这一点，就会像此时此刻一样，困守于必将失陷的愁城中，竭尽全力却只会带着无数人走入深渊。
娜基娅像是黑暗中的一点光，事实上，是她夺取了所有其他的光。她既是光明，又是黑暗的本源。娜基娅那世间绝无仅有的美丽面庞，使他不能不动念，动念想获得她的心，想获得她的肉体；但同时又憎恨、蹉跎、嗟叹。
即便他可以逃脱死亡，但等待着他的不过是漫长望不到尽头的旅程，那旅程上没有一点光，而娜基娅是一束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