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界枪火录
字体: 16 + -

第八章 画

    清晨吃完饭后,丁班一行人到了画室。亚麻油的味道充盈一室,与之相比的水墨味要淡得多,正如它所代表的国画一派。

    伊始,东洋写实画风的绘画技巧和不拘一格的器具传入大承,而以具象和写意为根本的国画名家们纷纷抵制,倒未曾想到从没见过色彩缤纷的画作的大承人会喜欢上油画,之后便是两大派系平分艺术的天下。

    出于对色彩明敏度的需求,火铳班的教学还是油画为主。水墨画固然能体现天地失色的意境,但对于这些孩子还是太早了。

    画室中央的平头案上摆放着一个小巧的苹果,这是今天课程的作画目标。

    徐仁介绍完工具的使用方法,最后说道:“描摹,是对形的复制,上色,是对色的嫁接。”

    在入微境的注视下,苹果的每个纹路走向都清晰可见,采摘下有些时日的果子上端的绿叶不复青翠,稍有泥土沾染了红白相间的地方。

    陈景寻起身去画室的颜料台选定了红、绿、黄三色为主色,黑色为勾勒形体的颜色。回到在画板旁的颜色板上的孔洞上方小心倒着液体颜料,液体状的颜料要刷上催干剂才能凝成一副色彩缤纷的画作。

    他的视野里放空了一切只剩下那颗苹果,不规则的圆形慢慢在笔下描出,往上的茎叶的微小纹络一不留神就被黑色浸染。

    我还是得画大点,不然不好下手画精细的地方。他抽出另一张纸重新固定在画板上,借着这一闲暇瞥了一眼林云志。

    这货懒得多调配一种颜色——代表土色的棕,甚至连勾勒的黑色都省了,红加绿两种颜色肆意涂抹出大概的苹果轮廓,大功造成!林云志一脸得意地欣赏自己的杰作,察觉到被人盯着,转身就是一个元气满满的微笑暴击。

    默默啐骂了一句死娘炮,陈景寻将心思收回在面前的空白。

    待课程过大半,徐仁让大家随意走动看看其他人的画。

    陈景寻站在班级的焦点——钟武兴的拥趸身后,目光穿过人群的遮挡下,看到他的画作。

    苹果、平头案、各处阴影、案下的木质地板,这些要素在他的笔下徐徐而来。

    ——他画得真好,我也得加把劲了。

    驻足领会了画意半响,陈景寻便回了自己创作的世界里。

    和周围人客套完了的钟武兴把握了一个度——即不伤别人的热情也不会有矢礼仪,看了几个人的画赞扬了几句后,迈着步伐前往陈景寻的画板,半个班的人跟随其后,宛若帝王巡视疆土的阵仗。

    相比之下,陈景寻的画面就空荡荡,只有一个画得惟妙惟肖的苹果。

    “茎叶和纹络画得好。”钟武兴的目光和陈景寻对在了一起,两只刚展翅的雄鹰谁也不让谁,更不屑当面喊对方的名字。

    陈景寻本以为他是过来讽刺挖苦他的穷酸,犹豫片刻,还是开口说道:“还是不如你画得好,现在暂时只能画好一个苹果。”

    钟武兴的语气对瞧不上的人总是居高临下,让人不是很舒服,短短一句夸奖的话,要不是习惯得麻木了,陈景寻懒得理会他。

    “呀,钟武兴还看得上我家景寻的画啊,啧啧啧。”唯恐气氛不够尴尬的林云志哒得一下插了进来。

    “哪来的小废物,这哪里有你插话的余地。”钟武兴一见这个逗比玩意,心里就有点火大,要不是徐仁在场真恨不得赏他一嘴巴子。

    “班长。”这声班长蕴着无名火,林云志被别人骂的感受好似自家的宠猫受人虐待了。“在整个班前骂自己的同窗是不是失言了?如果有什么看不惯他的地方,大可找我解决。”一字一字,字正腔圆地从空中吐出,反正两人的梁子已经结了,就不怕再打成蝴蝶结。

    钟武兴哪知眼前满脸委屈在一旁碎碎念的娘炮是他想缓和关系的人家里的犊子,在心里一阵叫苦连天:我真是铳了狗了!

    他强忍着憋屈,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失言,失言。我方才确实有错,改日能否赏脸到一同去喝杯茶?”暂时放了下一点架子没那么讨人嫌的钟武兴稍微在陈景寻心里改观不少。

    “可以,不过现在还是在上课,这些社交还是先放在一边,学业为重。”他不卑不吭地回着,不再和他对视,重新画起了画,自讨没趣的钟武兴随即班师回朝。

    食肆响起了钟声,午饭的时间到了,钟武兴领队离去。

    徐仁站在门口望着他们离去后,回身比对着陈景寻和钟武兴的画。

    ……

    ……

    午休过后,陈景寻和林云志打开三零三的门,才发现钟武兴在门外等候了许久,还是那副唯我独尊的样子。

    “徐仁先生让我带话给你:晚饭后去他寝室。”他这回学乖了直接把林云志当作空气,不去理会他那幽怨的小眼神,说完他转身就走省得拳头不同意。

    等到钟武兴下楼了,林云志才开口:“太好了,徐仁也要给你开小灶了。”和知道钟武兴有特殊照顾不一样,他最见得陈景寻好了。小时候因为举止和个小女生一样,在入营后修剪短发做回男孩子后,其他人纷纷嘲笑和排挤他这个异类,只有陈景寻仍待他好,虽同岁,但他一直把他当作自己的哥哥。

    “还不见得呢,你倒是有点心里不平衡行不行,整天吊儿郎当得没心没肺,以后掌管家里事务我就看看你怎么头疼。”嘴上打趣着林云志,思绪早就飘到了晚上和徐仁的谈话去了。

    “切。”

    ……

    丁班的众人个个顶着大肚皮陆续回寝室,陈景寻则站在了一楼徐仁的寝室前,轻轻叩了几下门,得到同意后才推门而入。

    徐仁端坐在中厅的软垫上,手上捧着一卷书,用眼神示意他相对而坐。

    钟武兴不在,他暗自思忖着。

    “知道为什么老石头那天会喊你们两下棋吗?”徐仁直接发问。

    他摇了摇头,坦诚地回道:“学生不知。”

    “五百人的文试交上来的卷子上,钟武兴和你所论述的思想最为吸引评卷的一群教谕。”说完这句话,他没继续这个话题,话锋一转。

    “今天的画,我看了。你比钟武兴做得好,那孩子太追求全面,反而没注意最该画的细节。”

    陈景寻愣了几息,有些汗颜。我难道不是因为苹果一不小心画得太大再画不下周遭的吗?

    徐仁手指敲打着书案,说道:“以后上课的五天里,训练完就和钟武兴到我这儿学习兵法。”

    “先生,对不起。我先前还以为你故意不教我们修炼的方法,只给钟武兴辅导而背地里感到不满。”

    徐仁爽朗地笑了几声,“我开始觉得老石头的判断是对的了,你这孩子倒是心思很细。”

    半个小时后,陈景寻脑袋装满了亟待消化的知识。

    “今晚到这吧,你回去早点休息。对了,钟武兴这孩子其实本性不坏,都是家里惯出来的,不要太在意他有时候的举止,好好相处。”

    “是的,先生。晚安。”告别之后,他回房后料理完琐事,大字一躺着没一会儿就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