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王行
字体: 16 + -

第二十章 还有完没完?

    晓日跳出云海,金色光辉穿透密林间弥漫的朦胧白雾,密林深处,鸦鸟呱呱地叫个不停,它们已经嗅到了血腥的气息,只等猎人们离开,便可上前饕餮一番。

    佟欢轻轻摇醒还在沉沉睡梦中的诸葛云湛,等他无力地揉开惺忪的双眼,他发现猎户们早已将皮毛捆扎成团缚在他们带来的两匹驮马背上,他们的口中呼出白雾,面上堆满了笑容,看来昨晚的猎逐让他们收获颇丰。

    身旁的篝火仍旧熊熊燃烧,诸葛云湛感觉自己靠近火苗的半边脸被烤的生疼,昨夜一直有人守着篝火添加干柴,这让他可以睡得安稳又舒适。

    老猎户裹着厚厚的熊皮在帮程进束马,若不是他顶着一头银灰的长发,恐怕没人会怀疑黑马前站着的是一头硕大的黑熊吧,诸葛云湛想。

    “行了,该到分开的时候了,记得我说的话”,老猎户旋身拉起诸葛云湛,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说。

    “你们可以等日头高一点再走,那样会暖和一点”,哼着污秽山歌的红脸汉子跟在老猎户的身后走上前来,他也和少年们一一告别,“天干易起山火,记得走的时候把篝火灭了,很简单,用你们的小雀鸟吐口水就行”,他趁诸葛云湛不注意伸手掏了他的裤裆一把,吓得他踉跄着直往后退。

    众人开怀大笑。

    “走吧”老猎户扬起嘴角摆了摆手,猎户们跟随他的脚步很快转进密林,向北而去。

    三个少年在他们走后不久也很快牵马上路,他们伤痕累累,行动不便,所以越是早一点上路越能尽早离开这该死的山林,他们已经受够了这既陡峭难行又危险重重的鬼地方。

    沿着老猎户所指的方向,拐过两道山梁是一条下行的无名溪流,老猎户说溪流是东北向西南的流向,水往低处流,溪水是不会说谎的,顺溪下行很快就能走出大山。

    果不其然,缘溪下行,少年们终于在黄昏时走出大山。

    离开山间密致的林海,万道霞光恣意洋洋地洒在少年们的面上,如果说从凌云居离开后他们在路上走的每一步都很艰难,如同在薄薄的近乎要碎裂的冰面上滑行,那么现在,自由的触感让他们向前的每一步都真切而坚实。

    夕阳无限好,他们的处境终于不再像前几日那般窘迫,情绪也从低落中回涨。

    少年们的背影被彤红的落日无限拉长,虽然自由自在的感觉让他们无限欢脱,但眼下,一分分逼近地平线的日头却让他们心房再次蒙上一雾霾。

    他们需要尽快找到一处宿营点,但他们不希望再是野外。

    “徐伯说山下有处废庙,应该就在不远处”,佟欢提醒道。

    佟欢话音刚落,黑马突然前蹄一软,将驮在背上的烤马腿甩了下来,它看来是有些虚弱,前路来时有几次它都踉跄着差点摔倒,现在虽然履行在平地上,但它的状况却并没有好太多。

    “它怎么了?”

    程进轻抚黑马宽大的脸颊,“又是过度惊吓又是受伤的,看样子是是病了”,他冲着诸葛云湛心疼地回答。

    “找到废庙我们休息一日在走吧”,诸葛云湛提议。

    程进点头,他把已经冻成冰块的马腿甩到背上,将近三十斤的重量把他的后背压弯。

    “让它休息一会儿吧”,程进嘴角挤出一丝苦笑。

    “咱们暴躁的小老哥也有这么柔情的时候啊”,诸葛云湛打趣说,“你该找个媳妇儿了”,他咧开嘴大笑起来。

    “去你的”,程进一声咒骂,起脚想去踢诸葛云湛地屁股,不曾想自己背上的驮着重物,脚下很快失去根基,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小样,想踢大爷我,活该……”,诸葛云湛朝着摔倒在地的程进身上补了一脚,旋即往前一溜烟跑出三五十步远。

    “狗云,你都多大了,真够幼稚的”,程进高声鄙夷,他起身拍了拍手上的草屑,又将马腿甩到后背上。

    诸葛云湛旋回身来,“这么快就长大了?这才几天,前些时日程伯父要给你张罗婚事,说京师的张家小娘子如何如何,是谁在信中一口否决说自己还小来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我说,你就从了吧”,他口中连珠急语。

    程进侧过脸来朝他露示眼白,夜幕渐沉,他在等在时机。

    诸葛云湛得意地滑行,他从草窠里摘起干枯的狼尾草穗递进口中,不免放松了警惕。

    程进一看时机到来,将把马腿撑在肩上的双手一松,马腿还未落地,他已经箭步冲出将诸葛云湛扑倒在地。

    “疼…疼…疼”诸葛云湛嗷嗷嚎叫,他感觉自己的伤口像是被人强行扒开了一样。

    “知道疼了吧,还敢嘴碎吗”,程进感觉自己的伤口也在撕裂,但他一边咬着牙一边心生美意,此刻他对疼痛毫不在意。

    “程大爷,我错了……程大爷,饶命”,诸葛云湛感觉眼泪都快疼出来了,不禁叫唤道。

    “在到废庙之前,马腿你背着,依不依得……”

    “依得,依得,都依你……”

    这场景似曾相识,程进的眼前突然有刚出沂州城时的影像闪回,所有经历恍如一梦,他的心头不禁浮出一丝感伤,但他很快将这感觉强行从心间剔除。

    “两位公子,别闹了,快看前面,有废庙”,佟欢突然兴奋的叫道。

    程进松开手,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向着远处眺望。

    废庙建在一处微微隆起的小丘上,离着三人目测有十余里的距离,小丘地势不高,但在这茫茫苍原间也算醒目,天色渐沉,宝刹与吻兽的轮廓依稀可见,但庙宇的正脊以下已是一片黢黑。

    有了希望,三人如见真佛,心中亦是美不胜收,不禁朝着废庙加快了脚步。

    当然,为了尽快赶到废庙,程进也不再要求诸葛云湛一直背着马腿,而是三人交替引马、背物,诸葛云湛如获大赦,松了口气。

    天色很快尽墨,少年们也终于抵达废庙跟前,远眺如掌大小的庙宇此刻撑开到六目难盛,诸葛云湛原本只是以为这是一处三五间房的小庙,没想到来到近前却是一座四进的院落。

    只是,一个“废”字,让原本盛阔的庙宇露出了原形。

    四进的院落已经残破不堪,残砖瓦砾碎了一地,危墙断壁爬满虎植,漏风的屋顶也遍布蒿草,谁也不知道这些苦苦支在地上的建筑还能再撑多久。

    这里原名普渡寺,修建于大梁朝洪齐二十三年,本要作为皇帝东巡的行在,但皇帝临时改道南行,此处便被敕造为寺,隆盛时有僧三百人,香火鼎盛绵延,不息不断。

    但是,大梁朝最近几年盗匪猖獗,流民横行,普渡寺靠近沂州群山,频遭劫掠,和尚们不堪其扰,纷纷逃离,普渡寺也慢慢荒废了下来。

    三名少年引马步入正殿,只有这里的建筑还算坚固完整,但仍有数道光柱从头顶射下,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正殿内,稍微一点月光投下来都格外清晰。

    “别动”,才步入正殿,诸葛云湛突然感觉被人用硬物顶在了腰间,吓得他有些魂散,他举起手来,胸口瞬间淤满阴郁,“又有人索命?还有完没完了”,他出离愤怒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