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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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刘三儿与蒋明接连惨叫一声,他们扑到在了芦苇荡中。

    “小心,有埋伏”,听到哨声,程永德立马觉察情况不对,“躲到马车后面”,他厉声疾呼。

    话音刚落,一阵箭雨便从芦苇丛中射了出来,三五个伙计躲闪不及,当时就被射成了刺猬。

    由于就挨在程进的旁边,又两名伙计奋力地挡在了诸葛云湛和程进的身前,常年走镖在外,为应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偷袭,他们早就演习了无数遍,却依然感觉防不胜防,但他们知道这种时候最重要的是要保护好少主的安全。

    在两名伙计的拼死护卫下,诸葛云湛、程进与佟欢连滚带爬翻到远离芦苇荡的另一边。

    银车沉重,队伍又挨得很紧,箭雨继续飞流直下,领在镖队最前面的十数匹驮马来不及挣脱辕辔,被箭雨射穿了肚皮,射瞎了眼睛,身上、背上、腿上,皆是凌厉的箭矢,它们痛苦地嘶鸣着,鲜血冒着热气,顺着箭孔向外汩汩涌出。

    诸葛云湛感觉自己的心间犹如烈火焚烧,斗大的汗珠好似瓢泼大雨,浸透他的衣襟,情势急转直下的瞬间他还能感觉到一阵恐惧,但随着驮马嘶鸣,被射中的伙计在地上痛苦哀嚎,他越发感觉自己的脑袋什么也记不得了,耳朵也渐渐失聪。

    此刻,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头顶的箭雨戛然而止,紧随其后的是芦苇荡中冲天的喊杀,听着像是百十号人的样子。

    杀声越来越近,诸葛云湛依旧懵然地躺在车轱辘旁边,在离他不过三尺远的驰道飞箭的镝尖没入土中足有三寸,头顶的质密坚硬的榆木箱子上也都密密麻麻地钉着箭矢。

    “爹娘,孩儿不孝”,他的脑海突然有了意识,但却都是过往在诸葛府这个安乐窝里的一段段画面,往日司空平常的生活,此刻竟感觉如此珍贵。

    “当”,金铁在他的眼前撞击出一串火花,随后一抔滚烫的鲜血泼在他的脸上,将他从温柔的母亲面前拉回驰道厮杀的战场,程永德已经从队伍的最前方杀到了他和程进的身旁,刚刚强人持刀直奔他砍来,若不是程永德及时出现,恐怕此刻他早已小命呜呼了。

    “快起来”,诸葛云湛感觉自己的左肩被一股强力硬生生地抓了起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程永德朝着他稚嫩的面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火辣辣的感觉瞬间传进脑海。

    “我得做些什么”,诸葛云湛告诉自己,虽然浑身仍旧有些颤抖,但他的神识已经被程永德一巴掌打醒了。

    诸葛云湛躲开一名疾冲上来的强人,并在他的身后用力地砍了一刀,强人向前连爬了几步,大口大口的粗气带着血色从他的喉管冲出,程永德紧上前一步,起手将刀尖从强人的后背贯串到前,强人立刻没了动静。

    程永德拍了一下诸葛云湛的肩膀,抛来肯定的目光,他转过身去,眼筋却突然暴跳起来。

    “姚荃,你什么意思……”,程永德双手持刀,他愤怒地指向不远处的姚荃,”这是你的纲银,你要干什么?“

    诸葛云湛顺着程永德的怒吼撒目四周,只见乌央乌央的强人已经将万通镖局仅存的七八个围在了中间,一道押镖的薛举、张明儿并五十名庄客已然站到了姚荃一边,没了这几日“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爽利劲儿,反而换出一副狠辣模样。

    “姚某人的纲银,自然是要取回去喽”,姚荃大笑,眼睛贪婪地扫过一车一车的财宝。

    “那劫镖又是为何?”程永德眼中流露一丝疑惑又有一丝震惊,他想知道原因。

    “看在你要死的份上,姚某人可以告诉你”,姚荃得意地笑了笑,“因为你万通镖局是阉公的买卖,在你们手上丢了纲银,阉公可不会想到是我姚某人取走了银子”。

    “那崔家呢?你让我帮你求情,无非是想崔家放过你,现在你杀了我,崔家会饶过你吗?”程永德质问。

    “崔家?”姚荃冷笑一声,“他们绝我的财路,还想要我的银子?呸,痴人说梦。“

    姚荃啐了一口,紧接着又道,“反正以后私盐的买卖是做不得了,我何故再贴银子给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奸人,难道我贴了银子他们就会放过我了?省省吧”,姚荃说着,面上的笑容一扫而光,转而是无尽的愤怒。

    “十年前,老子被官府的奸人陷害,流落海州,这十年来,我赚一万,要交出去七千,赚十万要交出去七万,老子行南走北,风吹日晒的,这些阉人、狗官稍微动动嘴巴指就把老子的血汗都吸走了,凭什么?”

    “银子想留你就留,借我镖局做局,算什么英雄好汉,冤有头债有主,亏你还是绿林人,这么做,和那些狗官有什么区别?”,程永德口中啐出血来,都是刚刚砍杀中喷溅到嘴里的,越是腥热,越能激发他的斗志。

    “从今往后,我与阉人势不两立,你们为阉人卖命,都该死,当然,我姚某人知道你程永德是条英雄汉,要怪只能怪道你命不好,不过你放心,你死之后,我会厚葬你。”

    “哼哼”,程永德冷笑,“事到如今,还装什么大义,利用我万通镖局耍你的阴谋,哪那么多废话,纸是包不住火的,早晚朝廷会遣大军来将你们这群贼人诛杀殆尽。”

    “诛杀殆尽?“姚荃张口大笑,”常言道‘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老子有钱、有粮、有弟兄,大不了就是一反,只要你们一死,老子就有的是时间准备了,等老子准备好了,就算死也能让狗皇帝脱层皮……只可惜你们是看不到了”。

    “对,皇帝轮流做,今天到我家,那皇帝老儿祖上不也是抢了别人金銮宝座,他们能坐,我们姚庄主怎滴不能做?”

    诸葛云湛听着声音有些耳熟,转目一看,便见一名满面血红的汉子正隐在队伍里,不是别人,正是牛二,在他的身前站着张文远与岳荇乡,亦是一身血红,不细看都分辨不出人来。

    “乱臣贼子,说那些劳什子,程某人先让你们脱层皮”,程永德听得姚荃领着强人狂言,不由得怒火中烧,他把长刀紧握在手中,重心一沉,做好殊死一搏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