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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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打倒臭道士

    张文远领着众人匆匆离去,堂厅的大火很快顺着窗牖烧进隔壁,诸葛云湛与佟欢被烟尘呛得呼吸都极为困难,他们紧忙裹上被子,破火而出。

    二人走出不远,钟宅的火光越发明亮,烟尘如一道晴天黑柱直插霄汉,还在不远处巡街的更夫望着烟柱腾空而起已然将手中的铜锣敲得震天作响。

    好在钟家老宅是他们宰猪挂肉的地儿,秋冬天还好,夏天腥臭味百步开外犹能把人熏得晕头转向,因此钟宅孤门独院地建在远离坊市的沂州城边角,这样大火才不至于波及紧密相连的坊市人家。

    天色渐明,晓日跳出云海,钟宅的大火终于被扑灭,却也只剩院子里的围栏还在,一地的灰烬将昨夜发生的一切掩埋。

    诸葛云湛与佟欢在离着城门不远的墙角猫了一晚上,天一亮,他们便赶紧往城门处奔来。

    靠近城门的出口处摆着十数个早点摊子,诸葛云湛和佟欢在室外冻了半晚,早已鼻腔酸楚,四肢乏力了,闻着香气四溢的包子味儿,肚子便立马咕咕抗议起来,再也走不动道了。

    “冻死我了,咱们吃了早点再出城”,诸葛云湛一边冻的直打哆嗦一边领着佟欢坐在摊子前。

    “小二,来两笼热包子,两碗热豆花”,佟欢冲着摊主唱到。

    正待二人吃的欢欣之时,一名中年道士在他们不远处邻桌栖身而坐。

    道士挽起长袖,摊主上前招呼,“道长面色不光亮,许是昨晚没睡好吧?”

    道士尬然一笑,并不言语。

    “我李记豆花素来有醒身提气的功效,道长不妨多吃两碗,保管片刻之后容光焕发“,摊主强自搭话,但这看似多余的搭话却引得道士咯咯直笑起来,“好,听你的,我看看吃完之后到底能不能如你所说,容光焕发,如是不能,我可不给钱”,道士应道。

    “得嘞,豆花马上奉上”,摊主一拍巴掌,伙计在边上唱到。

    诸葛云湛与佟欢面面相觑,这笑声令他们感觉极是熟悉,二人瞬间意识到这人兴许就是昨晚隔壁发笑的道士。

    “唉,你们听说没有,昨晚钟家老宅里烧死了人”,正当诸葛云湛与佟欢二人将目光投到道士身上之时,邻桌突然有几个走卒在细语言谈。

    “听说了,仵作一早就跑去验尸了,说是死了三个人”

    “钟家老宅荒废了那么久,怎么在那死了人?”

    “谁知道呢,听说诸葛大人亲自带人去往钟家查验,估计城门得晚会儿开了,全城戒严,诸葛大人稍后就到。“

    “糟了”,诸葛云湛大惊失色,口中的包子直呛他的咽喉,引得他一阵急咳,瞬间引来众人的关注。

    中年道士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一遍诸葛云湛和佟欢,看着诸葛云湛的一身锦衣,他好似觉察到了什么,立马凑了过来。

    “小兄弟,我们好似在哪里见过?”道士轻捋长须,嘻嘻笑问。

    “糟了,难道昨晚被这道士发现了?”诸葛云湛心中一惊,但他很快平复。

    “道长是不是认错人了?为何我不记得见过道长。”

    道士眼珠子在眸中一转,“不不不,贫道没有记错,你就是诸葛府的三公子”,他笃信地说。

    “你怎么认得我?”诸葛云湛脸上挂满吃惊。

    “哈哈哈哈”,道士突然大笑起来,“昨日在诸葛府,贫道可是已经见过公子了。”

    诸葛云湛觉得他话里有话,紧忙开口,“你见过我了又如何?”

    道士一把抓住诸葛云湛的手腕,道士看似瘦弱,气力却着实令人,他猛地一攥,直把诸葛云湛腕骨连接处攥的嘎吱作响,一阵酸麻顺着他的腕部立马传遍全身。

    “公子这么早出门,可不是出来闲玩的吧?”

    “臭道士,关你什么事?”诸葛云湛见道士出手不善,急忙把手腕往身后拉撤。

    “哈哈”,道士又笑了起来,“贫道也姓诸葛,你说这事关不关我的事?”见诸葛云湛欲要挣脱,他把攥力又加紧了几分。

    “姓诸葛又如何,我要去哪,不关你的事”,诸葛云湛大吼。

    “说说吧,你这是要去哪”,道士的笑声愈显张狂。

    “你……”,诸葛云湛挣脱不得,面上虚汗层叠而出,“佟欢”,他把豆花往道士面上一泼,冲着佟欢递去眼色。

    佟欢飞起一脚径直踢在道士的肩上,道士肩膀一麻,不由得松开了手,被突然一脚袭来,道士毫无防备,一个趔趄,拍倒在地。

    诸葛云湛虽是十六七岁,但已是街面上的老江湖了,怎会放弃这种乘胜追击的机会?不待道士有所反应,他已然将摊桌朝着道士方向掀翻。

    佟欢见少主动了手,也是不含糊,顺手就把身后的摊桌举起,不由分说地朝着道士砸去。

    “快跑”,一阵突袭,诸葛云湛估摸着道士得缓一阵才能爬将起来,于是紧忙招呼佟欢撤走。

    “账记臭道士身上”,诸葛云湛一边一瘸一拐地往城门方向跑,一边大声叫道。

    “直娘贼的,这可恶的臭小子”,道士扑棱棱爬起身来,正要追赶诸葛云湛,却被摊主一把薅住道袍。

    “道长,小本买卖不容易呀,您可要把钱赔给我们。”

    “去你娘的”,道士一脚将摊主踹开,又要起步去追,却被伙计冷不丁一面棍击在后脑。

    道士感觉眼前一黑,四肢一软,昏了过去。

    诸葛云湛与佟欢跑出不远,回望人声鼎沸的早点摊,见道士正被摊主用麻绳一顿捆绑,不禁哈哈大笑,但诸葛云湛略肿的脚腕又让他蹬地的每一步都疼的唏嘘不已,面上一笑一嘘,滑稽非常。

    行不多时,二人来到城门之下,城门内外已经有不少人在等待,贩枣的、贩茶的、运粮的、卖菜的、跑江湖的,不可剩举。

    “哎,这不是三公子吗?”诸葛云湛突然听到有人唤自己,声音很是耳熟,等他转过头来才发现,原来是城西“万通镖局”的镖师程永德。

    “东昌隆,西万通,吴家堡的九州丰”,万通镖局是大梁朝九大镖局之一“万通镖局”的沂州分号,分号的二公子程进是自己的把兄弟此刻他也在行镖的队伍里,跟着程永德学押镖,一听程永德叫诸葛云湛,不禁喜上颜眉,凑了过来。

    “狗云…”

    “狗进…”

    两人先是互讽,随即相视大笑。

    “狗云,这么早出来溜达,可不像你的作风啊”,程进笑道。

    诸葛云湛回笑,他把程进拉到一边,把他想离家出走外出闯荡的想法和盘托出。

    “咳,我当什么事呢,这么着吧,你跟我们一道出行好了,现在外面越来越不太平,我们一道也好有个照应”,程进提议。

    “好是好”,诸葛云湛面露愁容,“不过听说我爹过会儿要来城门口盘查,盘查完了才能开城放行,他见了我,必然……”,说着,他叹起气来。

    “这个不难”,程进一拍胸脯,“就是需要你受些委屈”。

    “但说无妨,能混出城去,都依你。”

    “我们行镖的队伍里有个空箱子,到了城外二十里的竹石村还有一批货物需要装箱,这样你和你家伙计可以先躲在箱子里,出了城再出来。”程进提议。

    诸葛云湛点头同意,程进随即将马车牵到远离人群的角落,待二人猫藏进箱子,又驱赶回行伍。

    众人在城下等了一刻钟,果然见一堆官军簇拥着诸葛爽来到城门下。

    诸葛爽一挥手,官军列队两侧,开始对商贾客贩进行盘查。

    “诸葛伯父”,程进上前施礼。

    “程进,你可看见云儿到这来了?”诸葛爽于马上正色问道。

    程进满面堆笑,“据我所知,云湛都是等您入司处置公务后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怎么会这么早出街闲逛,这不像他”,他察看诸葛爽面色,知道这个时候,越是让老爷子生气越会转移他的注意力。

    “正是有你们这群狐朋狗友,他才会变成今天这幅模样”,诸葛爽越听程进的话越觉得气愤,他毫不客气地说。

    “诸葛伯父,诸葛大人,您是读书人,常言道‘子不教,父之过’,您何故将教子的责任推到我一个后生身上呢”,程进再激一步。

    “好个伶牙俐齿,信不信我开个文书,将你们全部拿回府衙”,诸葛爽厉声威胁。

    “大人,万通镖局可是陈公公的买卖,这里面运的东西,让您开,您敢开吗?”程进不让一步。

    “大人,大人”,程永德嬉笑着迎上前来,他把程进推到一旁,随即从内里掏出一折文书呈到诸葛爽面前,“大人,这是陈公公的手书。”

    诸葛爽接过文书,他自然是知道万通镖局是当朝太监总管陈令之的买卖,于是敷衍地看了看。

    “兄长,我是亲眼看着云侄儿往城门这跑来的”,道士从诸葛爽身后步出,他的道袍上像是刻意做了印花,都是诸葛云湛与佟欢所为。

    “诸葛大人,您这是动用官军来找儿子了?”程进侧身笑问。

    “进儿,休得无礼”,程永德斥了他一句,随即转身一扬手,“弟兄们,把封条撕了,让诸葛大人检查检查。”

    按大梁律令,如果镖局押送的是官用物资,需要官府检查后统一制作封条封装,程永德这么说的意思不言自明,诸葛爽知道封条是王家的王存信批的,他主管沂州的府库钱粮,如果真撕了封条,无疑是在与王家交恶。诸葛家与王家虽是互有嫌恶,但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既是王大人察验过了,那便如此吧”,诸葛爽面上很不爽,“开门放行”,但他只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