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是岐途
字体: 16 + -

第44章 偶遇

    “请跟我来!”姑娘家当先走了过去。竹排轻点,离岸而去,顺流而下,既快且稳。崔少侠暗暗点头,这姑娘撑竹排的本事似乎比阿离还要好一些。

    两人刚离岸,码头瞬间沸腾了起来,不知从哪里又涌出许多人,人们紧张地看着仓库的方向,离得远远的,不知何事。崔少侠两人却心领神会,那些人终于发现仓库里发生的事情了。可是,这与他何关?

    姑娘家脸蛋儿一红,想起刚才那一幕低下了头,却又偷瞄了两眼。崔少侠看着江水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并没有留意。

    “刚才…谢谢你救了我!”姑娘家声音很小。

    崔少侠回头瞟了姑娘家一眼,却见对方正炯炯有神地看着他。这姑娘怎么突然就不害羞了?崔少侠摇摇头,那姑娘“啊”了一声。

    “你不必谢我,我只是顺手而为而已!”

    听到这句话,姑娘家松了一口气,看着崔少侠的眼神似乎又温柔了许多。“原来真是你,我还担心不是呢!”话一出口又觉不妥,连忙改口,“啊,我的意思是…其实我不是这个意思!”

    看着语无伦次的姑娘家,崔少侠向对面一指,姑娘家又“啊”了一声,点点头,在右边用力,竹排轻轻向河中荡去。一只翠鸟自旁边树上疾冲了出来,往水下一钻,叼起一只鲫鱼,震着身子飞向对岸。

    看着宽阔的江面,崔少侠浮想联翩,思绪回到了五年前。

    那时好像是夏天,也是一位姑娘家,那时却是逆水而来,这么多年不见,不知她可还好?是否还记得自己呢?想到这里,心下不免惆怅。

    春江水涨,甚是湍急,到了中流水势更大,竹排横过一尺的功夫倒向下游飘了三丈。姑娘家虽惯于操持竹排,却依旧是甚为吃力,偏于此时一艘大官船飞了过来。那大官船几乎贴着竹排而过,大船带起的巨浪冲在竹排上,衣裳首先就湿了,那竹排更是被巨浪一带向外翻去。姑娘家“啊”的一声大叫,却引得官船上的人一阵哈哈大笑。

    “哈哈,快看,有人要喂王八喽!”

    那巨浪带得竹排飞了上来,半空已然翻了半个身子,倒下去非得再翻两个不可,在竹排上的人又如何能够幸免?姑娘家只觉得身子不受控制般向外飞去,一张花脸正吓得花容失色,突然左手腕一紧又被拉了回来。

    “嘭!”

    竹排狠狠地砸在了江上,令船上的人大跌眼镜的是,上面的人竟然好好的。

    “这不可能!他们是怎么办到的?”

    有人在船上大嚷,但江涛声渐渐便将后话淹没了。姑娘家被吓了个半死,半天才回过魂来,她拼命地挥拉着双手,像是在江里即将溺死的人儿想要游出水面。待过了一会,似乎方才醒觉,睁眼一看,却见自己正紧紧抱在某个人的怀里。

    “没事了,不用怕!”崔少侠被人紧紧抱着,眼光却紧紧盯着那艘官船。

    那些人是故意的!

    “这…”姑娘家抬起头来迷茫地看着四周,嘴里喃喃道:“我们还在竹排上?没有被抛到江里?”似乎意识到这是真的,她又跳了起来,狠狠地抱住崔少侠,“太好了,我们真的没有死!”

    崔少侠点点头。那姑娘蹦了两下,突然意识到好像有些不妥,脸一红又退了开去。此时,她依然没有明白刚才发生了些什么,为何她们两个都没有被抛到江里。她低着头,只是为刚才的事感到羞人,又发现自己好像全身都湿了,一身美好身材玲珑浮凸地显现出来,几如赤裸无异,更是让她羞得无地自容。

    她“啊”的一声,捂着脸转过身去,久久不曾回头。

    竹排因无人撑,顺流而下,那姑娘过了一会似乎才发觉。她“啊”的尖叫一声,却去寻那竹竿,可是哪里有。

    “糟了!竹竿没有了,这下可怎么办啊?哥哥还等着人家买药回去呢!”她跺着小脚,已经带了哭音。又扫了竹排一眼,挑子已经失了,她又摸了下怀里,掏出一药包出来。所幸,那药包却还没完全湿透,姑娘家一颗芳心终于放了下来。她轻轻拍了拍上面的水渍,又小心翼翼地揣了回去。

    崔少侠将这一切收入眼里,心内暗生惭愧。刚才略略有些走神,浑没注意有大船过来,也只顾着人与竹排了,那竹竿早不知失落哪方,却向何处寻?他怔怔地看着江面出神,江水无情推着他们顺流而下,不知何时方能靠岸。

    希望不要撞到礁石才好!

    恰于此时那道分流匆匆而过,崔少侠知道,阿离家今天恐怕是去不了了。

    两人各怀心事,俱都不语。崔少侠站在竹排中间,一双眼睛只在江面上逡巡,那姑娘原本站在排头,此时却蹲坐下来,抱着双膝,只是怔怔看着江面出神。

    江风吹得人冷,竹排处于中流,其速甚快,远远看去,只得一个人影沉浮于江面。崔少侠既不愿开口求救,那些船速度也快,竟一时没能寻到搭便船的机会。那姑娘干坐了一会,似乎也想通了,见到前面一船迎了上来,连忙站了起来拼命地挥着双手。

    “喂,前面的船家,我们失舵了,好心过来救我们一把!”

    也许是顺风,又或者是其它什么,那船竟真的靠了过来。姑娘家大喜,看着崔少侠,脸蛋儿红红的,“我们有救了!”

    崔少侠却只紧紧地盯着那艘船,不发一语。那船速度、角度把握得相当精准,船排一靠近,上面就伸出勾子将竹排牢牢勾住。竹排一颤,停了下来。

    “快上来!”

    上面有人喊。

    “咱们上去吧?”

    姑娘拉着崔少侠的手,一脸激动。崔少侠却不为所动,他怔怔地看着那艘船,上面插了一只黑底红字的旗子,上书一个大大的“陈”字。

    这是一艘很大很豪华的官船,雕梁画栋,镶金饰玉,三层舱,长足有十丈多,宽亦有两丈,底舱只一边便开了十二个舵口,十二条桨齐齐伸出来,可谓动力十足。那上面更是有许多侍女和守卫。

    这是陈家的船。最重要的是,他竟然在那被风吹起的帷幔之中看到了一条熟悉的人影—陈通,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这似乎是一个杀人的绝佳机会,他细细地打量着上面的人,竟毫无来由心头一颤,赶紧把那点念头消了。

    “多谢船家好意,我俩不欲叨扰,若船家有意相帮,只需借一竹竿便可!”

    上面的人一怔,显然没想到对方竟提了个这样的要求。良久无话,崔少侠却感到上面有几双眼睛同时在上下打量着自己。

    崔少侠暗暗皱眉,难道被认出来了?

    “你好像不是个一般的人?”迟疑了一阵又说道:“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崔少侠内心一凛,没想到这陈通感觉如此敏锐,自己恐怕是小瞧他了。他装作谨小慎微模样,“船家莫要取笑小可,想小可整日混迹于江湖市井不过为了一口饱饭,哪里有机会与船家见面,船家恐怕是认错人了!”

    “不会的,我的感觉向来没错!”

    崔少侠又是一凛,没想到这陈通如此难缠。

    “哦,既然如此,不知船家认为小可像是哪位故人?”

    其实他这样问相当冒险,人脸易变,但眼神却很容易出卖一个人。崔少侠冒的便是那天只是黑夜,黑黑的眼睛恐怕在漆黑的夜里并不显眼。

    船上沉寂了一阵,崔少侠却知道那陈通一直在打量着他。

    “我想不起来你是谁,这样吧,你上来,咱们好好说话,如果不是旧识,就当交个朋友也是无碍的。”

    没想到这陈通还没死心!崔少侠心下思量,如若不上去恐怕会惹他疑心,可是上了贼船恐怕下来是很难的,再者,旁边这姑娘又如何兼顾,真是进退两难啊!他权衡了一番,旁边的姑娘正一脸疑惑又殷切地在看着他。

    也罢,上就上吧,总不能尚未战便夹着尾巴逃了!

    “叨扰了!”

    两人顺着扶梯上了大船,人群纷纷让开,却又在他背后合拢,崔少侠知道自己两人被围起来了。

    两人刚好来到舱首,一道寒光自前舱里射了出来。

    来得好快!

    真是苦也!这一招剑尖颤抖个不停,直接罩住胸腹所有要害,可能一击致命,也可能只是受点皮肉伤。好狠,好厉害的手段!原本以崔少侠修为是很容易避开的,但他知道这一招不能避,又要避,还要避得好。

    “啊!”一声尖叫,旁边姑娘吓得花容失色,她捂着小嘴,双眼睁地大大的。有那么一刻,时间好像静止了,船上没有一点声音。

    长剑刺在崔少侠右胸,入了两寸,但没有一丝血流出来。崔少侠也是一愣,他怔怔地看着自己胸口位置,又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位剑客,似乎被吓到,脸色一片苍白。

    剑客也“咦”了一声,略显惊讶,向他胸口位置瞅多了两眼,目光最终紧紧地落在他的脸上。

    “你…你们怎么能这样?”旁边的姑娘在一阵惊慌之后过来扶住了他。“你伤得怎么样?你没事吧?”

    没想到这萍水相逢的姑娘如此关心自己。崔少侠心头一暖,轻轻拍着她的小手,点头示意自己没事。但接下来才是最凶险的,那位剑客却是旧人,刚才一直紧紧地盯着自己,不知道认出来了没有?

    剑客进舱去了,只听得里面传来一声大声呵斥。“岂有此理,你们怎可如此鲁莽,这样对待我的客人!”

    崔少侠略有些讶异,随即明白过来,这陈通是神要扮,鬼也要扮了。里面静了一会,不知那剑客说了些什么,崔少侠正心里忐忑,帘子一掀,陈通急匆匆冲了出来,一脸关切愧疚模样。

    看到这一幕,崔少侠反而放心下来,那剑客并没有认出自己。

    他想扶住崔少侠双手,崔少侠又哪里会让他如意,往旁边一缩,陈通双手便已落空。没能一把抓住对方双手,陈通暗暗诧异了一番,要知道抓人双手也是有手法的,没想到竟被这人轻轻便破了。他瞳孔一缩,不去抓他双手,改去扶住他肩膀,果然,这次对方就不好再避了。

    “都怪在下管教不严,伤了兄台,在下实在是过意不去,不知兄台伤得如何,让我瞧瞧?在下这里现有上好的金疮药,内敷外服保你三日复原!”

    一股气息自对方手掌探了进来,崔少侠内心一凛,暗叫厉害。他已有二重仙基在身,虽没满湖却已有一潭,要探那是极容易的,要是让这人探到,恐怕所有秘密都将坦承在此人面前。他浑身一震将之震开,双目却平静地看着对方,“船家好意心领了,在下并无大碍!”

    行走江湖,刺探别人秘密乃是一大忌,崔少侠此举也无可厚非,更何况是如此明目张胆。那陈通浑身一震,紧紧地盯着崔少侠,内心却如翻波滚浪一般。要知道能够轻易将自己震开,那说明此人修为绝不在自己之下。难怪之前能够轻易避开自己双手。

    远处诸人也是一紧,纷纷做好了大战准备。

    不知此人是何来历?这开阳城附近几时有了这等人物?陈通想了一阵,似乎想到了什么,难道是其它门派的?可是为何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诸多矛盾的想法在脑海里回旋,陈通嘴里却没闲着,他作了一揖,“是在下唐突了,刚才多有冒犯,还请阁下不要在意。在下青城山陈通,想与兄弟交个朋友!”

    “青城山陈通?没听过!”

    崔少侠知道此人已然被自己震住,他昂起头,借势上坡,“在下闲门野派,向不入流,恐交不起陈兄这样的朋友!”

    面对崔少侠如此态度,陈通脸色略有些难看。其实,崔少侠原意并不是瞧不起他,而是故意摆出这样的姿态踩他一踩,没想到却刚好触到陈通痛处。陈通出身开阳陈家,原本并不算丢人,可是在其它同门兄弟看来,那是相当不入流的。

    自己几时被人如此轻视过,他想起了叶浩阴,想起了青城山上的其它人,那些人似乎都是这样的,永远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永远长了一双狗眼—看人低。

    没想到此人竟然也是来自那些大派!只是不知是哪个大派?同来的又有些什么人?他呵呵笑了笑,将那丝冷意藏了,“阁下不认识在下不要紧,不知阁下可认识叶浩阴叶师兄?”

    叶浩阴?

    这是谁?不知为何崔少侠却一下便想到了守在地宫里的那个青衣男子,那人看人的眼神便是那样阴冷,难道是他?叶浩阴,叶浩阴,好像还真的挺像是他。

    “你说的是那个阴冷的家伙?”

    阴冷的家伙!陈通差点笑了出来,从来没有人敢对那人说这种话呢!这句话其实相当主观,可是在深有同感的陈通眼里看来,那是再贴切不过。竟然真的认识叶师兄,看来此人真的是其它名门大派子弟,难怪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若是能拉拢此人倒是一桩好事。

    此刻的崔少侠在陈通眼里看来就顺眼多了。

    “哈哈,没想到阁下是如此评价叶师兄的,这话要是传到叶师兄耳里,后果可是相当严重的哦!”

    崔少侠也笑了笑,“不严重在下就不说了!”

    陈通又是一阵哈哈大笑,他拍着崔少侠肩膀,“阁下真性情,实在难得!相请不如偶遇,不如就请进去喝两杯酒如何?”

    崔少侠却不敢太过入戏,里面还藏着一个人呢。他望了一眼天色,又望望远处的江面,“喝酒可以,但不是今天!”

    “哦,难道…”

    崔少侠竖指于唇,嘘了一嘘,“师门秘密,无可奉告!”

    陈通一凛,点点头。探听别人师门秘密那可是大忌。

    “明白!既然兄台不方便,那只能改天了,在下在开阳城陈家恭候兄台大驾,希望兄台有空能够赏脸到我家盘桓几天,在下必定尽情相待。”

    “好说!”

    “不知可否告知阁下名讳,也好让在下回去回禀叶师兄。”

    “你就告诉他我姓崔便可,他会知道的!”

    “原来是崔兄!崔兄要去哪里办事?可否需要在下相送一程?”

    “不劳陈兄,竹竿一根足矣!”

    陈通点点头,挥手一招,立时便有人将一竿长竹送了过来。崔少侠拿到长竹也不停留,作了一揖,带着那渔家姑娘回到了竹排上。

    一张竹排顺流而下,渐渐成为一个黑点。陈家大船上,两人并立船尾,久久地凝视着渐行渐远的竹排,余人皆离得远远的。

    “不知叔父如何看待此人?”

    原来藏在船上的人竟是陈通叔父—陈家义!陈家义沉吟了一阵,那双老眼似乎要透过整个江天,却长长地叹了口气。

    “姓崔?没听说过有此号人物。若此子所说属实,如此年纪修为便被派出来公干,则必属杂役,前途有限,不去理会也罢!”

    陈通知道叔父一生最骄傲之事便是以一己之力将陈家带到如今局面,最引以为憾之事却是只当了个杂役,未能进去门派核心,所以才有这一番感慨。他看着叔父,见他已然双鬓斑白。

    感受着叔父的灼灼目光,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耳听得叔父又叹了口气。“叔父年过半百才初上炼神境界,今生若无大机缘,怕是要终生止步于此。”

    陈通豁然抬头,眼中的叔父似乎突然苍老了许多。

    “通儿,你还年轻,只要你努力修炼,一定有机会的!”

    陈通抿了抿嘴,点点头。

    夕阳西下,江水瑟瑟,江风拂面,白缦轻晃,不知为何看着眼前这一切,陈通竟有了一丝冷意。

    “那之前那人…”

    “江湖之人言不尽其实,我观此子所说倒有七分是假。你派几个人在后面远远跟着他,看他到哪里?另外,再另外派人远近打探一下,看能否查出他的出身来历。”

    陈通点点头,向远处招了招手,早有人过来,他细细嘱咐一番,却又见那人躬身远退,从身上扯出一张旗子于船首摇了两摇,旁边便有两只小船同时靠了过来。

    且不说那人如何去行事,就说这边陈通听了叔父之言,总觉得有些蹊跷,若然是假,那人又如何会认识叶浩阴师兄?要知道叶浩阴此人性格阴冷,向来深居简出,不喜生人,那人如何可以识得?难道…是蒙的?

    “叔父…”

    “通儿,我知道你有疑惑!但我感觉便是如此,现如今我已然到了炼神境界,神识清明,感觉更是比以前强大,不会有错的!”

    陈通一愣,一脸不解地看着叔父。“既然如此,叔父为何不拦下他?”

    陈家义笑了笑,“你是想将他收为己用吧?”点点头,看着远处天边,“通儿,我最欣赏的便是你这一点。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要想成大事便需学会用人,用有能力的人!”接着一转,“但是,此子不行!”

    “一者,此子来历不明,此乃用人之大忌,所以我们不用!”

    “是,叔父!”

    “二者,越是有能力之人越不能用强!”

    陈通颔首。

    “第三,我之前似乎隐隐感到了一丝杀意!”

    陈通一震,霍然看着叔父。“那点杀意太过微弱,我也不确定真假,或许感觉有错也不一定。不论如何,此子底细一定要调查清楚,若能为我所用则用,不能则全力杀之以除今日之惑!”

    五千长章给九月打个句号,顺祝各位十一快乐~~~喜欢的不妨收藏起来,向朋友推荐一二,不胜感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