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捕贼郎，从天降
酉时过后，廊腰缦回的临江苑，一盏盏红灯悉数点亮，正堂朦胧的灯影下，一片红紫青色罗衫罗裙，在红毯上或倚或捱坐着，极尽慵懒之姿。
“唉，各位姊妹昨日走了眼，那从洛阳来的郭五，是个蜡做的枪头，遇上我这真火便炀了。”
“便是铁铸的枪头，遇上你这真火，怕也一样被熔掉哩。”
“我还不愿熔它呢，那郭五面貌生得丑陋，手脚还极是粗鲁，现在想来还令我作呕呢。”
“要说相貌风采，那新来的陆县尉，可真是个潘安子建般的人儿，可惜昨夜被莱儿拔了彩头。莱儿妹妹，这陆县尉是蜡做的枪头，还是铁铸的枪头呀！”
这时假母进得堂来，脸上容光焕发：“陈司马今晚要宴请张县令和陆县尉，你们还不快回屋细细梳妆一番，切不可让人扫了兴致。特别是姝姝和莱儿，可要将张县令和陆县尉服侍妥帖了。”
徐莱儿从一姊妹怀中直起身来，吃吃笑道：“阿母放心，我还盼着陆郎给我放良呢。”
“好一声陆郎，心肝人儿。”堂中一阵娇笑哄闹。
在众姊妹的调笑声中，徐莱儿娇笑着离去，回到自己屋中对镜梳妆起来。
片刻后，门外传来假母的喊声，徐莱儿和一众姊妹随假母来到一间雅阁，席中四人，县令张令则坐于正中，案下正是昨夜与她良宵一度的陆易。
陆易对面那两人中，其中那位须眉交白，仪态庄重的老者，徐莱儿认得，他就是陈家家主陈仁礼。
在陈仁礼下方的小郎君，相貌隐约与陈仁礼有几分相似，一袭白净的圆领衫，戴软角幞头，腰间革带坠着承露囊，在陈仁礼一旁有种对长辈的拘谨，从年龄上看应该就是陈仁礼那幼子陈彦玉。
略打量了一眼，徐莱儿便紧捱着陆易坐了下来，提起酒壶给他杯中斟满，羞赧的喊了一声：“陆少府。”
“原来是莱儿，来陪我喝一杯。”
陆易笑呵呵举起酒杯，心里却道这假母真不知趣，也不知道给他换一个。
在张令则身边的乐妓，就是那被假母唤作姝姝的女子，论姿色她在临江苑中只属中下，体态有些丰腴，她能讨张令则喜欢，全凭弹得一手悦耳的阮咸。
今天子善音律，下面的人自然纷纷迎合。
陆易在长安行卷于王公权贵，遇到最多的不是参加科举的考生，而是那些带着自己写的“新乐府诗”的人，而且这些人往往比陆易这些考生更受赏识。
大抵风气如此，所以张令则也附庸风雅学了一手阮咸，所谓爱屋及乌，姝姝姿色虽非上等，却因弹得一手阮咸而被张令则视为红颜知己。
姝姝一曲奏毕，琴声消歇，张令则望向陆易，颇有得意之色：“陆县尉听这琴声如何？”
“真可谓余音绕梁，三日不绝。”陆易赞叹一声。
“陆少府过誉了，奴婢可不敢当，明府的琴艺，可比奴婢的好多了。”
姝姝一番话，顿时让张令则心花怒放，喜形于色：“娘子过谦了，你我琴艺在伯仲之间，伯仲之间。”
或许察觉到陆易对自己的态度不如昨夜那般热忱，徐莱儿半个身子攀在陆易身上，咬着他的耳朵吐气如兰道：“张县令琴艺只是初学。”
陆易手掌狠狠在徐莱儿臀处一抓，这才强忍住没笑出声来，接着手上力道又加重了几分，让徐莱儿内心一阵窃喜，如丝媚眼连连朝陆易眼中摄去。
而陆易却注意到对面的陈彦玉，自从女妓们进来后，他就越加拘谨了起来，似乎察觉到陆易的目光，陈彦玉朝陆易露出一个有些牵强的笑容。
“张明府，幼子已年有十六，我想让他在县衙谋一职事，便听陆县尉差遣如何？”
陈仁礼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让张令则一时没反应过来，以陈仁礼目前的能力，即便将陈彦玉安排到州府也并非难事，或者只是想让陈彦玉得知盗案的进度？
陈家被盗的那枚玉簪，真的有如此重要？
陈彦玉看了陆易一眼没有说话，看来他是早就知道陈仁礼的这个打算。
“明府以为如何？”陈仁礼重复问了一声。
陆易也放下了手中的杯盏，陈仁礼的这个提议，对他来说只有好处，甚至可以说是天大的好处，只是陈仁礼为什么要这么做？
见陈仁礼一副笑吟吟的模样，陆易暗叹一声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张令则回过神来，眼角余光扫了陆易一眼，笑着说道：“六郎要来县衙，我正是求之不得，只是怕县衙庙宇太小，屈就了六郎。”
“明府此言差矣，幼子能在县衙谋个职事，是他的荣幸才对，那么此事便定了，明日便让他上衙，正好能够参与缉捕盗匪，便让他当个捕贼郎如何。”
尽管是一副征询的口吻，但陆易却听不出有丝毫征询的意思。
张令则心想还真是为了盗案，就不再多想点头答应了下来。
张令则这一点头，陆易的心思就活动了起来，他在这虹县势单力薄，一个杜言操纵着几乎整个虹县的水下势力，张令则还想让他当替罪羊，虽然现在暂时和他站在了一起，但以后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
这种局面下他可以说是步履维艰，陈彦玉的突然出现，就像一颗搅局的棋子，尽管这颗棋子本身没什么力量，但只要把他下好了，或许能给陆易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唯一让陆易感到疑惑的是，陈仁礼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抛出这枚棋子。
酒宴散后，返回家宅的路上，牛车内的陈彦玉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父亲，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父亲，你为何要我听那陆县尉的差遣，他又长不了我几岁。”
陈仁礼缓缓抬起眼脸，“为父是在报恩，你就当是帮为父吧。”
“报恩？”陈彦玉更加是一头雾水了。
“以后你会知道的。”
陈仁礼重新闭上眼：“再说你也不小了，又不肯专心读书，科举怕是无望了，想要入仕为官，只有这流外一途，那陆易本身是相门之后，今日我观他一身磊落从容之气，正是你所要学习之处。”
“我知道了。”
陈彦玉应了一声，状态有些萎靡。
“唉，各位姊妹昨日走了眼，那从洛阳来的郭五，是个蜡做的枪头，遇上我这真火便炀了。”
“便是铁铸的枪头，遇上你这真火，怕也一样被熔掉哩。”
“我还不愿熔它呢，那郭五面貌生得丑陋，手脚还极是粗鲁，现在想来还令我作呕呢。”
“要说相貌风采，那新来的陆县尉，可真是个潘安子建般的人儿，可惜昨夜被莱儿拔了彩头。莱儿妹妹，这陆县尉是蜡做的枪头，还是铁铸的枪头呀！”
这时假母进得堂来，脸上容光焕发：“陈司马今晚要宴请张县令和陆县尉，你们还不快回屋细细梳妆一番，切不可让人扫了兴致。特别是姝姝和莱儿，可要将张县令和陆县尉服侍妥帖了。”
徐莱儿从一姊妹怀中直起身来，吃吃笑道：“阿母放心，我还盼着陆郎给我放良呢。”
“好一声陆郎，心肝人儿。”堂中一阵娇笑哄闹。
在众姊妹的调笑声中，徐莱儿娇笑着离去，回到自己屋中对镜梳妆起来。
片刻后，门外传来假母的喊声，徐莱儿和一众姊妹随假母来到一间雅阁，席中四人，县令张令则坐于正中，案下正是昨夜与她良宵一度的陆易。
陆易对面那两人中，其中那位须眉交白，仪态庄重的老者，徐莱儿认得，他就是陈家家主陈仁礼。
在陈仁礼下方的小郎君，相貌隐约与陈仁礼有几分相似，一袭白净的圆领衫，戴软角幞头，腰间革带坠着承露囊，在陈仁礼一旁有种对长辈的拘谨，从年龄上看应该就是陈仁礼那幼子陈彦玉。
略打量了一眼，徐莱儿便紧捱着陆易坐了下来，提起酒壶给他杯中斟满，羞赧的喊了一声：“陆少府。”
“原来是莱儿，来陪我喝一杯。”
陆易笑呵呵举起酒杯，心里却道这假母真不知趣，也不知道给他换一个。
在张令则身边的乐妓，就是那被假母唤作姝姝的女子，论姿色她在临江苑中只属中下，体态有些丰腴，她能讨张令则喜欢，全凭弹得一手悦耳的阮咸。
今天子善音律，下面的人自然纷纷迎合。
陆易在长安行卷于王公权贵，遇到最多的不是参加科举的考生，而是那些带着自己写的“新乐府诗”的人，而且这些人往往比陆易这些考生更受赏识。
大抵风气如此，所以张令则也附庸风雅学了一手阮咸，所谓爱屋及乌，姝姝姿色虽非上等，却因弹得一手阮咸而被张令则视为红颜知己。
姝姝一曲奏毕，琴声消歇，张令则望向陆易，颇有得意之色：“陆县尉听这琴声如何？”
“真可谓余音绕梁，三日不绝。”陆易赞叹一声。
“陆少府过誉了，奴婢可不敢当，明府的琴艺，可比奴婢的好多了。”
姝姝一番话，顿时让张令则心花怒放，喜形于色：“娘子过谦了，你我琴艺在伯仲之间，伯仲之间。”
或许察觉到陆易对自己的态度不如昨夜那般热忱，徐莱儿半个身子攀在陆易身上，咬着他的耳朵吐气如兰道：“张县令琴艺只是初学。”
陆易手掌狠狠在徐莱儿臀处一抓，这才强忍住没笑出声来，接着手上力道又加重了几分，让徐莱儿内心一阵窃喜，如丝媚眼连连朝陆易眼中摄去。
而陆易却注意到对面的陈彦玉，自从女妓们进来后，他就越加拘谨了起来，似乎察觉到陆易的目光，陈彦玉朝陆易露出一个有些牵强的笑容。
“张明府，幼子已年有十六，我想让他在县衙谋一职事，便听陆县尉差遣如何？”
陈仁礼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让张令则一时没反应过来，以陈仁礼目前的能力，即便将陈彦玉安排到州府也并非难事，或者只是想让陈彦玉得知盗案的进度？
陈家被盗的那枚玉簪，真的有如此重要？
陈彦玉看了陆易一眼没有说话，看来他是早就知道陈仁礼的这个打算。
“明府以为如何？”陈仁礼重复问了一声。
陆易也放下了手中的杯盏，陈仁礼的这个提议，对他来说只有好处，甚至可以说是天大的好处，只是陈仁礼为什么要这么做？
见陈仁礼一副笑吟吟的模样，陆易暗叹一声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张令则回过神来，眼角余光扫了陆易一眼，笑着说道：“六郎要来县衙，我正是求之不得，只是怕县衙庙宇太小，屈就了六郎。”
“明府此言差矣，幼子能在县衙谋个职事，是他的荣幸才对，那么此事便定了，明日便让他上衙，正好能够参与缉捕盗匪，便让他当个捕贼郎如何。”
尽管是一副征询的口吻，但陆易却听不出有丝毫征询的意思。
张令则心想还真是为了盗案，就不再多想点头答应了下来。
张令则这一点头，陆易的心思就活动了起来，他在这虹县势单力薄，一个杜言操纵着几乎整个虹县的水下势力，张令则还想让他当替罪羊，虽然现在暂时和他站在了一起，但以后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
这种局面下他可以说是步履维艰，陈彦玉的突然出现，就像一颗搅局的棋子，尽管这颗棋子本身没什么力量，但只要把他下好了，或许能给陆易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唯一让陆易感到疑惑的是，陈仁礼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抛出这枚棋子。
酒宴散后，返回家宅的路上，牛车内的陈彦玉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父亲，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父亲，你为何要我听那陆县尉的差遣，他又长不了我几岁。”
陈仁礼缓缓抬起眼脸，“为父是在报恩，你就当是帮为父吧。”
“报恩？”陈彦玉更加是一头雾水了。
“以后你会知道的。”
陈仁礼重新闭上眼：“再说你也不小了，又不肯专心读书，科举怕是无望了，想要入仕为官，只有这流外一途，那陆易本身是相门之后，今日我观他一身磊落从容之气，正是你所要学习之处。”
“我知道了。”
陈彦玉应了一声，状态有些萎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