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伪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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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墙头之草

    袁志成瞪大了眼睛,疑惑之意呼之欲出。他看着眼前坐在主位上,正强作云淡风轻,却偶尔依旧难以忍受,而不得不龇牙咧嘴的少年——此时他,正任由胡应庭在胸口折疡处,绑缚石膏。

    袁志成想要掏掏耳朵,看看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方才童熏所言话语,却又生怕自己这番动作,惹怒了主位之人。

    方才童熏言说他们击败六十鹰军之事,就好似是听到他人言说——一只大象被蚂蚁伸出的细腿给绊了一跤一般,他不由难以置信地吞了口吐沫,重复且带着疑问的语气:“童都尉,你的意思是,一百二的羽林卫击败了那六十吐蕃人,而且还是鹰军的精锐轻骑?”

    主座之上,正强忍疼痛的风轩逸有些不耐。若是往常,他倒是很乐意看到眼前这个与墙头草无异之人的吃瘪模样,只是此时事态紧急,容不得闲扯。

    他面色阴沉,一旁童熏却看得真切,常年在官场摸爬滚打,怎会不知大王此时心中不快,他倒是机灵,出言讥讽道:“怎得?袁都尉不相信不成?无妨,那番狗首级尚且摆放在牛石村,袁都尉尚可前去观瞧,或者替我们查查数,也成。”

    闻言,袁志成慌忙跪下叩首,冷汗连连:“属下有罪,属下有罪。”

    心中却是不忿,不久前猴子你还在我面前痛哭流涕,现今竟开始挑我的刺儿,着实可恨。

    他心下恼怒,风轩逸自是不知。他依旧沉默不言,任凭那袁志成跪着,另一边却抬手指导着胡应庭该如何绑缚。

    童熏眼见大王并不言语,如何不明白大王意思,原本他虽是七大王身边护卫,却连大王一面都未见到过,此次也不过是第一次见面,算得接触不久。

    然就是这不久的面见,却因此番大王所做之事,而令自己佩服不已,那一件件,一桩桩在自己面前摆开,谁若再说大王是什么废物言论,他童熏第一个就要上去与他拼个你死我活。

    就说这次击败吐蕃人之事,自己可是亲眼所见,看得真切。

    虽说七大王从未参与兵事,却是比自己还懂兵的。大王指挥得体,短短时间,在他的鼓舞下,一众兵卒便如同换了个人般,皆是用命拼搏。再加上那天罚之术,自己更是惊为神迹,至今震撼不已。

    此时的童熏,可说已全然成了七大王的拥趸,又怎能容这逃将——袁志成质疑。

    他登时上蹿下跳,抬手点指,斥道:“好胆!袁都尉,让你打吐蕃人,你没胆子,回来就收拾行装,妄图逃离。此时吐蕃人被打败了,你却有胆质疑大王,着实可恨。来来来,你我速速前往牛石村,我教你好生看看,什么叫做大王威武!”

    言毕,童熏便快步行至袁志成身侧,抓住袁志成绸布衣衫袖口,不由分说便朝外拖拽。

    袁志成哪儿敢再多言语,慌忙又是一番抱拳拱手,朝那风轩逸请罪再三:“大王,属下并无丝毫怀疑之意,实在是有感于大王英明神武,而属下却无缘见识一二,方才说出这等糊涂言语。

    且属下如此装扮,并非是想要逃跑,乔装打扮只为掩人耳目,以求尽快求得援助,还请大王明察。”

    嘴上如此言说,心中却是腹诽:羽林卫如何能打得过鹰军?想必是被击败后,七大王带着些许残兵侥幸逃脱,归来后,为了颜面才如此撒谎罢了。

    风轩逸并不清楚他心中所想,却也更不信他的鬼话,这种言语,只怕阿毛都不会相信半毛。

    不过此时不是与之辩驳之时,事情太多且太过繁杂,他便只是冷冷一笑:“袁都尉忠心耿耿,吾自是清楚的紧。之前逃离之事,想必也是心中有了权益之计,吾怎会不懂得。”

    胡应庭不动声色撇撇嘴,见已然绑缚牢靠,便拱手退在一旁。

    风轩逸自是将场上众人神色看得清楚,却依旧装作若无其事。他抬起胳膊活动一番,发绝除却有些气闷,并无半丝绷挂之处,便点了点头,甚是赞许。

    他着令二狗子于他披挂,穿上赤红明光铠后,不由吧嗒嘴巴两声,显然是对这样设计的赤红明光铠很是不满。

    待局势稳定,自己要不要将欧洲那边的板甲给搞出来?那样存活的几率,似乎更大些。

    脑中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目光却望向一旁正被袁世臻搀扶着的吴仲山。

    此时吴仲山颜色并不好看,浑身似在颤抖。风轩逸眉头轻皱,方才进入营帐之时,见到吴老丈,便觉得有些异样。此时,再观那袁世臻满头汗水,身形不住打摆的惨淡模样,登时便猜到了几分缘由。

    想必这袁志成叔侄,是以为自己会被吐蕃人干掉,便肆无忌惮起来,或是想要在临行前,找吴老丈算账。却没想到,自己竟能活着归来。

    他心中对袁志成叔侄二人颇为不屑,表面却是轻笑问道:“老丈,您怎会在这军帐之中。”

    吴仲山还处于七大王回归的喜悦之中,只是见大王再度身负伤痛,便不想言语打扰胡先生医治。忽被风轩逸这么一问,除却受宠若惊之外,更多的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大王此话一出,身旁袁世臻身体显是愈发颤抖,身形软得,与地上泥土无异,甚至还需要自己来帮扶几分。

    他扭头看了袁世臻一眼,却见他已然如同窒息了一般,面色青紫。搀扶自己手肘的手掌更是僵硬紧握。他露出如丧考妣的惨淡面容,自牙缝中挤出细小的哀求之声,宛如蚊蝇:“老丈救我……”

    吴仲山倒是耳聪目明,纵使他说的不清不楚,却也听得明晰。

    哎……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大王何等精明人物,那眼神之中,显然已有了早已了然神色。自己就算是说什么,只怕大王都不会相信半分。

    只不过这孩子与自己的孩儿似也差不多的年纪,自己一句话便定了他的未来,该帮还是帮帮吧。

    吴仲山好心,便长叹口气,想要跪下回话。却被风轩逸柔声制止,老丈便被“搀扶”着回话:“回大王……是……这个袁都尉与袁校尉归来之后,对小老儿身体状况很是担忧,便着人带小老儿前来,关怀一二……”

    这谎撒得不甚完美,却也算是说得过去,袁世臻登时如同放了气的气球,长长出了口气。

    而袁志成却也是浑身好比被人松了骨一般,疏松清爽了几分。他满面堆笑,忙冲风轩逸拱手言道:“此为属下应尽职责,不过锦上添花尔。归根结底,全赖大王术精岐黄,妙手回春……这个……”

    他极尽谄媚言语,风轩逸却只是嗤笑,半分都不相信,眼角余光看向身旁胡应庭眉宇间,满是不屑模样,便更是确信了自己的猜测——眼前之人所言,着实没有半分实话。

    他也不欲拆穿,接下来欲做之事,还需得这袁志成帮衬一二,便呵呵言笑:“袁都尉有心了,只是,这官僚主义作风,可需得注意。吴老丈身为病患,本就腿脚不甚灵便,怎得还能让老丈前来相见?理应都尉前去探望,不是么?

    不过此事只是小节,都尉也不必太过伤神,之后军旅之事,还需都尉多多费心。至于老丈这边,都尉有心,一日只需探望四五次便可,不必太多了。”

    听闻前语,袁志成还庆幸万分,听到后话,却是明白七大王定是看清了一切,虽是不明白官僚主义是何意思,但联系前后,大致还能猜到。这以后,自己恐怕不但不能再找那老头儿麻烦,还要每日照看四五次,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么?

    他心中苦笑,表面却不敢带出分毫,只得自己拉的便便,再恶心,也要坐回去,他抱拳拱手,连忙应道:“理所应当,理所应当。即便属下有事,也会差遣侄儿前去看望。”

    袁世臻刚逃过一劫,哪里还敢说三道四,连忙如同小鸡叨米般不住点首:“是极,是极,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风轩逸不由抚掌而笑,一旁胡应庭与童熏,也是看出其中端倪,笑得如同偷了隔壁家老母鸡的黄鼠狼般。

    风轩逸笑道:“即使如此,吾便放心了。袁都尉,吾接下来有一要务,需要交于你,不知你可愿意?”

    袁志成生怕自己说个不字,这七大王便冷下脸来,将前逃离之罪与这后不受君令罪一起算上,将自己当场斩杀。君不见那童熏此时已然抽出了沾染了鲜血的小片刀,龇牙咧嘴地正瞄准自己脖颈上下摆动。

    他慌忙抱拳拱手:“大王有令,怎敢不从。”

    “甚好!”风轩逸右侧嘴角微翘,心道你这百年的狐狸,还是难逃自己这猎人之手。只是这人不可交以重托,只能接下些不危及他性命之事。他心中早有定策,便开口言道,“这事倒是不难,便是令袁都尉带领所有流民,原路回返,离开这河子谷地。至于之后前往何处,你自行定夺。但有一点,必须保证所有流民安全。”

    袁志成一愣,不明所以,为何大王得了胜仗,反倒舍近求远?

    他问出心中疑惑。风轩逸却也并不隐瞒:“方才童都尉并未言说我们撤回缘由,吾便与你言说了吧。没错,我们是打败了吐蕃鹰军六十人左右,却闹出了太大动静,据斥候言说,又有三十余吐蕃轻骑,正飞速赶来。若吾所料不差,这雨水天气,只怕难滞留他们太长时间。我们……还需早做打算!”

    袁志成一阵叫苦不迭,莫不是这大王,想要让自己带着流民,造出声势,吸引那些吐蕃轻骑的注意力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