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伪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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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身份破欲行杀戮

    宽敞的洁白营帐与冲进来前没甚两样,除却篷布一侧--被利刃划开了个巨大口子,寒风与雨水舞蹈着相拥涌入,有所不同。

    灼热的篝火猎猎作响,舔舐着架在其上的羊羔,将那滋滋迸射的油脂吞下,随即迸发出更为亮眼的火苗。

    诱人的香味如同绝色佳人的勾人指尖,不断挑动着营帐中站立之人的神经。地上翻滚流淌的坛坛劣酒,亦是不肯落后,在众人面前热烈舞蹈。

    只是,那原本就已满是泥泞的地面,在她激烈的舞步下愈发湿浊。

    位于主位的案几被随意地翻倒在地,粗制的泥碗与他原本的亲戚在地面相遇,悬挂铠甲的十字架倒落在地,无人扶起,而赤红的明光铠则与泥土变成了一般颜色。

    风轩逸蹲坐在篝火旁,将炙烤好的羊腿自羊羔身上切下。陌刀锋利,可以劈砍入结实的甲胄,这鲜嫩的羊腿自然不在话下。

    只是这刀又长又沉,原本只想切下一条腿,却稍一用力,便将刀刃劈砍入木质的烤架寸许。

    随手把刀抽出,将汁水满满的烤肉放入口中,浓郁而独特的膻味,在口腔弥散。随即是灼热与甘甜,他不由连连抽气,将嫩肉冷却,方才咽下。

    原本被凉风和坚实“黑砖块”虚实夹杂着,轻易便“填满”的胃部,却再度被这新鲜的烤肉冲破了城门,胃液登时欢呼雀跃,箪食壶浆,迎接胜军。

    牙齿不停,将一只羊腿啃了干净,甚至连手上的汁水都不放过,风轩逸方才止住,满意的长出口气。

    什么都好,就是缺了孜然和辣椒。

    不知是谁吞咽了口唾沫,声音响得几乎掩盖住了呜呜作响的风声和身旁之人的咒骂声。

    风轩逸回过头去,看到那发出声响的兵士羞红了脸,不由自主地挠了挠头。他顿时笑了出来:“饿了吧,是不是特别想吃?”

    那兵士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站直了身子大声答道:“不饿!”但随即肠腹之中奏响的号角,还是出卖了他撒谎的事实,他有些干瘦的黑脸愈发红了,只得尴尬一笑,“或者……有那么一点点吧。”

    风轩逸点了点头,微笑言道:“今日有功,这烤羊羔赏给你们了。”话毕,他也不看身后众人呆愣的面色,便手起刀落,将那炙烤的羔羊切了个七零八落。

    随手放在一旁的巨大泥碗中,站起身来,递给那兵士,那年轻兵士也不客气,高声道谢,便抓起泥碗中的一大块肉放进口中,随手将碗递给身旁的袍泽。

    倒是个知分寸,不贪心的。

    风轩逸微微一笑,看向那因美味而微微眯起的眼睛:“叫什么名字。”

    “回……嚼嚼……回嚼嚼……小的叫……嚼嚼……二狗子。”死命将那块儿肉吞下,好悬没被噎死的兵士死命拍着胸口,随后挺直了胸膛,大声回答。

    “二狗子……没名姓么?”风轩逸的眉头跳了跳,这古人都把名字起的这么随意?或者又是个为了好养活的小名?

    “小的从小就没了耶娘,故而也不知道耶娘给起了什么名字,听别人说,我爹姓邵,于是我大名就叫了邵二狗。”黑面孔的兵士比起风轩逸也大不了多少,此时嘿嘿一笑,更显朴实。

    “行,二狗子,这碗肉就归你分配了,这次来的一共三十多个兄弟,好好分分。”风轩逸拍了拍他的坚实肩膀,笑着言道。

    “成!”见泥碗又被传了回来,里面羊肉还有大半,二狗子龇牙一笑,转头就要跑,“我这就去给他们分了去,就说是您赏的。”

    “外面下着雨呢,碗放这儿,出去叫人进来吃就行了。对了,记得要把俘虏的刀剑都收了,莫要让他们起了坏心思。”风轩逸笑着叮嘱道。

    二狗子的笑容凝在脸上,有些迟疑地挠了挠头,苦笑不已:“那个……这些都是自家人……也要收兵器么?”

    “二狗子……二狗子!我想起来了,我他娘的想起来了,呃……”一旁倒在地上,醉酒熏熏然之人,忽然高声叫喊,随即打了个酒嗝儿。

    风轩逸回头望去,却正是之前不断叫骂之人。他冷笑着走上前去,抬起刀鞘呼呼刮风地敲在了他的头上,用皮革简单包覆的坚硬木头令他疼得嗷嗷叫唤。

    “你他娘的知道我是谁么?尽敢如此对我!你他娘的知道我是谁么?”那人再度吼叫、重复,就像是一只被鞭子抽打的瘦小猴子。

    是的,就像是瘦小的猴子。风轩逸抬起刀鞘,作势欲要再来一下,那“猴子”呼喊着,扶着头上的幞头,手脚并用的朝一旁躲去。只是他现今被酒精冲得头晕目眩,摇晃几下终究还是跌倒在地。

    若是说起这营帐里的不同,除却那被风轩逸一刀劈开的口子,还真有些其他的,例如原本应该跪坐于主位上的“猴子”与围绕篝火而坐的五六名“宾客”,他们此时皆是趴在地上,双手抱头,不敢动弹。

    “他娘的!他娘的!袁志成那狗竟然敢欺负到我童熏头上,他娘的,他娘的……”那“猴子”一边警惕且胆怯的偷眼观瞧着手握陌刀,跃跃欲试的风轩逸,一边大声咒骂着。

    旋即,他又看向还愣在原地的二狗子,眼中寒芒闪烁:“二狗子,你他娘的一个什长,竟敢带人来砸我的营帐,你的狗胆他娘的是不是变成两个了。”

    二狗子面露迟疑神色,正待解释,却被风轩逸抬手制止。他看着眼前这身着深褐色袍衫,头顶黑色幞头的童熏,不由心中一阵发乐。什么叫沐猴而冠,眼前这便是鲜明的例子。

    不过三尺身形,面目皆是雷公脸,脸上蓄着的络腮胡子,更是将他朝他那最为原始的亲戚贴近了几分。因醉酒和气恼而通红的脸颊,不知较猴屁股是不是更深。

    这般身形模样,却穿着这般郑重的衣衫,合身不合身倒是其次,就是格外地喜庆。

    童熏眼见风轩逸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眼底中竟满是嘲讽的笑意,又怎能不知他心中是何作想。

    越是有缺陷的人,对于自己的缺陷便越是在乎,这童熏也不例外。眼看如此,登时暴跳如雷,蹦跳而起,照着风轩逸的脸颊就抓了过来:“妈的!小白脸,老子最恨的就是小白脸!”

    风轩逸眼疾手快,而这醉酒的童熏动作却蠢笨如牛,哪里会让他得手,抬起刀鞘挥舞开来,便如同击打棒球般,生生将童熏打出很远,撞在篷布之上,摔落在地。

    心中暗喊声“全垒打”,营帐边沿的童熏却哎哟哎哟的一阵哀嚎,口中依旧是“老子”“干汝娘”之类地念念有词。

    风轩逸也不气恼,跟一个醉鬼计较太多,只能说明你也“醉”得不轻。顶多再来两下全垒打,就行啦,做人,要懂得收敛。

    周遭“猴子”的“宾客”眼见风轩逸心狠手黑,一个个也不敢动弹,继续趴在地上,双手抱头地装醉狗。虽然不知这抱头是何意,但人家冲进来的时候就喊“抱头趴下不杀”,还能怎样?照做呗。

    风轩逸提着陌刀、长鞘,摇摇晃晃地走到了那猴子近前,眼见那猴子被刚才自己的一击打得不得动弹了,方才拎着他的衣领将其拉回原地,掼在地上。期间,童熏自又是一番半死不活的抓挠。

    “你他娘的给我记住,敢打你童爷爷,你就是伙长、队正、校尉,哪怕你是替代袁志成那狗的果毅都尉,我童熏也跟你没完!”他少气无力地叫嚷,自是没有多少威慑力。

    风轩逸蹲下身子,嬉笑言道:“哟,还挺横,吾还是第一次见被打成这样,还这么横的。你连袁都尉都不怕,这么说,你很受七大王宠信咯?”

    童熏打了酒嗝儿,身上疼痛好似也没那么厉害了,不由得意洋洋,抬手拍拍胸脯,又点指风轩逸。

    “嘿嘿,怕了吧小子,我跟你说,呃……别说什么宠信,我跟大王关系,那真是水里来、火里去,要多铁,就有多硬!呃……嘿嘿,小子,你是不是怕了?”

    细小而尖利的手指在风轩逸眼前摇来晃去,令他有种泡椒凤爪在空中舞动的感觉。

    拍了拍头,看来自己是太久没吃未来的好东西了,眼前这满是泥巴的“猴”爪子,竟然都看成了美食。

    只是,现今却是不该想这些。

    这童熏若是真得认得七大王该怎办?自己的身份不就暴露了,若是如此,不若一不做二不休……

    念及于此,他登时起了杀心。

    见风轩逸拍自己脑袋,童熏还道是眼前这小子在后悔招惹自己。想必,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不由愈发得意,高声叫嚣道:“小子,没机会了,现在害怕也晚了,实话告诉你,一会儿,我就要抽你筋,扒你皮让你生不如死。”

    他却未注意到,风轩逸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杀意。

    “童……童将军,别……别……”一旁二狗子听了半天,早已是脸色青紫,见过不要命的,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这是硬生生的将大王手中的陌刀往自己的脖子上放,还高喊着“你有种就砍死我,砍不死我你是乌龟养的”一样啊。

    呃,心中如此腹诽大王,着实有罪有罪。

    童熏眼看一旁二狗子脸色青紫,面色满是愧疚。心中愈发肯定,眼前这小子就是个临时提拔上来的二愣子,敢在老子头上拔草,弄不死你。

    “哈哈!小子,你没得活!等着死吧!”

    风轩逸皮笑肉不笑,手掌已然按在了刀柄上:“既然如此,那童都尉便与我讲讲,大王是何模样呗。”

    营帐外,亦是传来一阵痛苦却满是嘲笑讥讽的声响:“是呀……哎哟……疼疼疼……童都尉也跟我袁志成……哎哟……讲讲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