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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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刘家烽烟暗涌

    第二天天亮不久,叶小帅就自己起床了,一个人带黄表纸、木香,到父母亲的櫕基前,双膝跪地将木香点燃,把黄表纸烧了,叩头、叩头、再叩头,然后就那么跪着,头叩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喃喃着说出声:“父,妈,我今天就跟刘爹走了,也别怪我不孝,我实在是怕,实在是怕看我们家屋子的那个地方,我师傅爹和王干爹都说我离开叶家凹,比留在叶家凹要好,而且救我的那个恩师也给我留了信说,弃家远游得天地之广也。父,妈你们也说我还是离开的好吧?恩,我知道了!

    哦,还有一个事,也必须跟你们说一下,救我的恩师还说,让我弃名易号得精气之帅也,所以我想改名叫叶小帅,你们同意吗?恩,我知道,我的名字是爹起的,本不能改,可是现在家里遭遇如此劫难,这个名字也是我的记忆。恩,是的,我名号叶小帅,我名字叶光华,恩,好的,我名小帅字光华。”

    不一会,夏桃红也来了。拉起叶小帅说:“小华子,回去吃早饭吧。”又转身面向着櫕基说道:“兴国,翠花,你们放心吧,刘老人不错,小华子跟着他是不会受苦的,另外,还有我们呢,小华子就是走了,我们也还是要管他的。”

    早饭过后,邢桂枝和王志文,带着王小花来到叶兴邦家的稻场上,没有进叶兴邦的家,就在外面等着叶小帅出来,邢桂枝一直都是眼泪汪汪的,不停地用手帕擦着眼角。

    随后,稻场上人就逐渐多了起来,叶和华和叶梅父女两个,黄玉新和他老婆蒋时英两个,是差不多前后脚到的。随后就是叶小帅的同屋邻居叶根盛、叶和新、叶有亮及其家人都来了。

    再后叶文彬和他妈妈洪丽与叶震虎和叶菊花姐弟两个一阵过来了,而且叶震虎和叶菊花的妈妈林桂荣最后竟然也来了。

    我们家路比较远一些是最后到的吧,有我和我父亲,大父张桂旺夫妻两个,小大张桂兰一道来的。

    满满一稻场的人显得有些拥挤,叶兴邦家的稻场本来就不大,弄得人站的地方都没有,有的人就只好站在稻场外的路上。

    大约在上午八点钟的光景,刘炳辉的秘书李正拎着一个长方形的人造革包,两个勤务兵,一个提着皮革的箱子,一个提着一捆书,率先从叶兴邦家走出来了,也站稻场外的路上等着。

    不一会刘炳辉走在前面,邢涛跟着后面,叶兴邦抱着叶小帅跟着,他们几个人一起也相随着从门里面走出来,再后面依次是张华和甄红兵。

    门后面夏桃红的哭声,也随着刘炳辉他们的脚步传了出来:“我可怜的孩子哎,一定要好好的哦,这里永远是家里,有事无事都给家里写信哦。”

    夏桃红的哭诉声,引得整个稻场上的人鼻子酸酸的,一些女人也一改刚才的安静,嘤嘤泣泣抽泣起来,同时响起一片叮嘱声:

    “小华子,好好的哦。”

    “小华子,想家了就回来哦。”

    “小华子,莫老实想家里的事哦。”

    “跟着刘爹好好听话哦。”

    “有事写信告诉家里哦。”

    “不管在哪里,都要记得自己是叶家人额。”

    “对额,记得是叶家人,有事家里会帮的。”

    叶小帅一看稻场上这么多人,只对叶兴邦说了句:“我下去。”立即从叶兴邦怀里溜下来。

    走到稻场与路口相连的地方,转过身来又是双膝跪地向稻场上所有人拜了三拜,用稚嫩的嘶哑的声音说道:

    “各位乡亲宗亲,华子幼年,不得不承大人的苦,大人的痛,也是天不弃我,得认刘府恩爹,让我有逃避苦痛伤悲的去处。华子就此叩头,拜别各位乡亲宗亲了!”

    站在离叶小帅最近的黄玉新老婆蒋时英,泪眼婆娑的也蹲下,想将叶小帅抱起来,叶小帅说道:“表嫂,你身体不好别累着,我没有事的。”

    反而伸手去拉蒋时英起来,结果是两个人起来都显得很困难,黄玉新急忙一手提着蒋时英的一只臂膀,一手抓着叶小帅的手臂,由于叶小帅的腿脚是没有好利索的,被黄玉新这么一抓一提的用劲,痛得叶小帅一声大叫“唉哟!”头上也是热汗直冒。

    “怎么啦?”邢涛、刘炳辉、邢桂枝同声问道,又只听黄玉新吼他老婆:“时英,你搞什么搞啊?”

    叶小帅立刻忍着疼痛大声回道:“没事,没事,只是我腿痛。”

    刘炳辉大步快速地走过来将叶小帅抱起,转身对着大家说:“大家放心,小华子是我刘某人的孙子,我说过是谁也夺不走的,我会好好地养育他的,放一万个心吧!叶书记,我们这就走了。”

    说着就抬脚向大路上走去,李正走到刘炳辉身边说:“首长,我来背着小华子走吧。”

    刘炳辉说道:“等会吧。”

    一群人也都紧紧相随着,一直送到接近光明大队的地界才陆续往回返。

    叶兴邦、叶和华和王志文,是一直把他们送到光明大队公路上,等刘炳辉他们开车走了才回去的。

    叶小帅从来没有出过叶家凹,更别说坐车了,本来应该有孩子们一样的惊喜和惊奇,别说是孩子,就是大人第一次坐车都是惊喜与惊奇,同时满满地表现在脸上,而且还要不停地问这问那的。

    李正以为叶小帅也应该心情有所变化的,满面含笑地问道:“小华子,有没有做过车啊?”

    “没有。”叶小帅淡淡地回了两个字。

    “没有做过,第一次坐是不是挺好玩的啊?我第一次坐的时候就是兴奋得不得了。”

    “哦。”叶小帅又回了一个字,弄得李正也是了无兴趣,一路上就几乎没有怎么说话了。

    刘炳辉专心地在看文件,两个勤务兵轮换着开车,李正只得拿着眼睛无目的地向车外两边轮换着看,而叶小帅就手捧着一本清代石印本的《资治通鉴》在看,不过心似乎不在书上。

    刘炳辉时常拿眼睛瞭一下叶小帅,瞭一眼,摇摇头,唉一声。

    车子在金山县往省城的路上向前奔驰着,路两旁的树木向后面飞快的离去。

    下午两点多钟,车子进入省城市区,两边的房子全都是灰色的火柴盒的模样,街道不是很宽敞,大大小小的车子比较拥挤,时不时地还有人力车、畜力车穿抽其间,使得车行的速度更加慢了。

    这时候的叶小帅似乎神情有些微妙的变化,不像过去一段时间的那样地沉寂,对任何事都是像没有发生一样的漠然,现在也站起身来,一边观察着车窗外的情况,一边与刘炳辉说:“爹,这城里的路这么难走啊?还不如我们家的路,想怎么跑就怎么跑。”

    李正在旁边接口说:“那是只能让人跑的路哦,这可是车和人跑都可以跑的路呢。”

    叶小帅说:“我看要是人下车去,走都很困难,还跑呢!不信,过天我们两个在这里跑跑看。”

    刘炳辉哈哈大笑:“哈哈!李正看看你,输了吧?”

    李正没有明白地说:“又没有打赌,我怎么输了?”

    刘炳辉又说:“那你现在就去跑跑看?”

    叶小帅吐吐舌头:“跑我看是不行,飞还是可以的。”

    说话间,车子已经来到一个宽大的大门口前,门两边站立着两个背着枪的军人,昂头挺胸,身体笔直笔直。

    车子进门时,两个军人抬手就向车子敬礼,栏在门口的横木高高地抬起来。车子进了门还是一直往前开,大门里的地方很大,有很多或高大或低矮的浓翠欲滴的松柏,路两边都是红色小砖砌起来的土红色小楼,大部分楼是两层的,最多的也只有三层。

    车子在一座红色的三层小楼前停下,刘炳辉叫驾驶车的勤务兵把喇叭按两下,

    另一个勤务兵已经下车,走到刘炳辉的那一边,将车门打开并用手挡着车门的上沿,似乎是防止刘炳辉被碰了头,刘炳辉皱了皱眉头低声说道:“搞这些花梢干什么?死人堆了爬出来的人,还怕碰着头吗?”

    车子喇叭响了几声,屋子里的人似乎没有听到,没有什么反应,屋门没有开也没有人出来。刘炳辉好像有点不高兴的样子,说道:“怎么?屋里没人?”

    李正和两个勤务兵都没有接话,只是从车子后面,拿出刘炳辉和叶小帅的东西,三个人或拎或提或背的,在门口站着等刘炳辉,没有谁先一步进门,刘炳辉从车里抱起叶小帅说:“孙子,我们回家了。”

    就走向门口,用脚推开门走了进去,李正和两个勤务兵跟在后面一起进了门,把手上的东西就放在走道旁的墙根下,就转身又出了门,随手将门关好。

    一进门就是一个很宽敞的大厅,摆着一张三人坐长沙发,四个单人沙发,沙发中间摆着一张长四方形的红色茶几,靠墙立着一个木制的装着玻璃门的橱柜子,墙角也有几个花架子,摆着绿色的植物。

    这时候大厅的沙发上坐着两个女的,一个男的,都是面无表情,但也有些微的不友好。

    刘炳辉哈哈笑着说:“我还以为家里没有人呢,看,我把孙子接回来了。”

    说着就走到那个三人座的沙发上坐下来,把叶小帅也放到身边坐着,叶小帅从进来就用眼睛在三个人身上扫了几遍,现在正面又在三双眼睛里扫射了一下,心里暗暗想着;“看来爹爹在接个家里也很困难哦。”

    刘炳辉指着一个五十岁模样,肤色白皙,眼睛明亮,脸色却有些忧郁的妇女说:“小华子,这是奶奶。”

    叶小帅嫩声嫩气地也很乖巧地随口就叫:“奶奶。”不过这个奶奶没有看叶小帅。

    刘炳辉又指着一个年龄在三、四十岁左右女人说:“这是你二妈。”

    女人看上去非常年轻,一头大波浪般的头发,在脑后很夸张地撒开,眼睛就像黑葡萄晶莹透亮,脸上的皮肤就如奶酪一般细嫩亮白,身着淡蓝色的职业装,雪白的衬衣领宽宽,领角尖建的,翻过来复在淡蓝色衣服领上面,相衬得更加好看。

    叶小帅也是乖巧的叫着:“二妈。”

    这个二妈还是回应了一声:“嗯,好!”

    刘炳辉对着那个二十几岁的男的说道:“明华,你自己说应该怎么叫你啊?”

    那个男的懒洋洋的回答道:“前面你老人家都定了,那还怎么说?不就是小大嘛。”

    刘炳辉说:“小华子,他,你就叫小大。”叶小帅又说乖巧地叫了声:“小大。”

    那个男人说:“恩,不错又多个侄子。”

    转眼间,到省城已经有三个多月了,与刘炳辉的家里人也没有什么融合,虽然也有过零星地不咸不淡的交流,也仅仅是刘炳辉将家里的人向叶小帅作介绍,和把叶小帅介绍给家里人,或者是刘炳辉自己因公务不在家,家里人和叶小帅自己都是在不得不说话的时候,简单的说那么几句话。

    特别是刘炳辉的老婆张玲,对叶小帅还表现着莫名的敌意,脸从叶小帅进门那天起,叶小帅就没有看见她笑过。

    叶小帅也不管他们喜欢不喜欢自己,心里总是这样想着:“反正自己已经来了,其他的就随时间慢慢来吧。”

    每天早上起来后,就根据刘炳辉介绍的情况,把见到的人都会主动地叫一声,见到张玲喊声奶奶,但张玲也总是听不见。

    见到刘炳辉的二儿媳妇郑露霞喊声二妈,就会得到一个回应:“嗯!”

    见到刘炳辉的小儿子刘明华就喊声小大,刘明华比较温暖一些,会不带任何表情的回应三个字:“小家伙。”

    见到刘炳辉的女儿刘明敏就喊声小姑,刘明敏是这个家中对叶小帅最温柔最和善的一个,每一次都会微笑着说:“不是小姑,是大姐。”

    不过也有一个与叶小帅相处得很好的,就是刘炳辉的大孙子刘忆南,一个头圆圆的,脸白白的,身材胖乎乎的,眼睛笑咪咪的,好像时刻都在笑似的,如果惹得他真的笑起来,那眼睛就看不到了,只剩下两小段比眉毛还要细还要淡的黑线。

    叶小帅就喜欢惹他笑,看他笑的样子,叶小帅心情好像就有些阳光,舒畅一点,温暖一些。

    这天是周末,家里人都不上班,也没有出去,叶小帅就拿出恩师给的一本《战国策》,坐在门外的院子里的一张公园椅上读着。

    张玲从外面散步回来,看着叶小帅认真读书的样子,不知怎么有些似曾相识的恍惚的感觉,就不由自主地走到叶小帅的身后,看看叶小帅读的什么书,细细一看大惊失色,颤颤地问叶小帅道:“这书是谁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