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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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没有去成的西藏

    进藏的兵往往要提前出发,因为要提前适应高原气候环境和部队生活,当然也是因为那边恶劣的气候条件。

    我要当兵了,和一帮子新兵蛋子一起上了火车。

    火车摇摇晃晃的走,然后在三门峡停了下来,再然后我就看见了我父亲和一个挂着上校军衔的干部在出站口等我。

    其实我一直不想提起这个地名的,我的两次人生重大转折点都发生在三门峡这个地方,并且两次都和女人有关。不得不说这就有了一种宿命轮回的味道。当然这都是后话了,我在以后会慢慢的给你们讲。

    我从火车上被接兵干部送了下来。

    带队干部也没多说什么,就问我是不是谁谁谁然后就告诉我说我不符合进藏要求。

    可怜天下父母心。我穿着肥大的冬训服,背着被子和黄脸盆,拎着被装袋,胸前还挂着参军光荣字样的大红花,呆头鹅一般站在三门峡站的出站口。我父亲和那个上校就走了过来,也没说话,就是打开了车门让我上车。

    我当然不会上啊,就梗着脖子看着我父亲,我说我要当兵,我想当兵。

    其实这话说完我就后悔了,我之所以当兵完全是因为没办法了,不去不行。你既然报名了还通过了,你就已经不再属于你自己个了。拒绝服兵役的代价还真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了的,至少那时候的我还没有这个胆子,现在的我更没有这个胆子了。当兵从来都不是开玩笑的事情,部队也不是一个给你讲道理的地方。不过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后来我就遇到了一个兵,他算是一个我知道的唯一一个和部队讲道理还讲成功的人。

    这哥们儿在我们部队简直就是一个传奇。我们是同年兵,新兵训练结束以后,当时部队流行搞什么民意调查。这哥们儿就在意向表上写了,如果分我去作战连队,我就自杀。这在当时,包括在现在,都是一件很了不得的大事。干部们不能不重视,于是从班长排长到连长指导员后来到营长教导员都挨个找他谈话。不管干部们怎么说,这哥们儿反正就是软硬不吃,滴水不进,来来回回就是一句话:你们如果分我去作战连队我就自杀。营里不敢硬来,问题交到了团里。后来好说歹说,总算是同意了进作战连队。废话,你团长政委都亲自出马做思想工作了,能他妈的不同意吗?但是却没人敢让他去了,最后分到了汽车连跟着学开车。

    我梗着脖子对我父亲说我想当兵,我要当兵。

    说完我就有点不敢看他,还是硬着头皮撑着。

    我父亲也没说什么,就是叹了一口气,然后问我吃饭没有。

    我知道我父亲为什么会叹气。我是家里的长子,除了诗词文学以外,从小就对物理学有浓厚的兴趣。我父亲

    也就一门思想的培养我教导我,一直希望我可以子承父业,继续他在物理学上的钻研。

    父亲问完以后,我的肚子就开始咕咕噜噜的直叫。从早上到现在,我还什么都没吃过。一大早天不亮就拎着东西到了武装部,然后点名列队等训话,乱七八糟一通下来上了火车,没到饭点又被送了下来。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不扛饿的时候。

    于是,我们就去吃饭。

    一顿饭以后,我就被换了个地方。

    这次我要去的地方是济南军区。

    我们的火车在一个小小的车站停靠,那里已经是山区了。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又换乘汽车,任谁都会屁股生疼。坐在篷布遮挡的运兵卡车上,一路叽叽咋咋的新兵蛋子们已经开始沉默。都不再说话,而是默默的想着事情。因为都不知道等待着我们的将会是什么。

    我们在山区中的小车站下车,带队干部们依旧脸带笑意,笑容可亲。不过紧张的气氛却已经慢慢的开始出现了,严整的队列和炮管平举杀气腾腾的主战坦克,好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一样让我们这些平时自由散漫的社会青年不由自主的按照干部们下达的口令排成一个在我们看起来开算齐整的队列。然后一个挂着上尉军衔的干部就开始按照花名册叫号,点到名字的出列,又组成新的队列。

    队列被分成一个个小块儿。

    我提着自己的东西按照干部的指派来到了一个写着xx装甲团的红旗下面。负责管理我们的是几个干部和士官,他们的态度就没有那么和蔼可亲了。我压根儿就是一个没有想着来当兵的人,我来当兵完全就是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当然不会表现的那么上心。拖拖拉拉是年轻人表达自己对事情感到不满的正常方式,于是,我就被指着鼻子骂了。

    骂我的是一个士官,中士军衔。其实我也没听懂他在骂我什么,但是我知道他绝对是在骂我。我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在家里在学校谁要是敢骂我,我一定会直接怼上去。但是这次我没有,我就是瞪了他一眼。他当然看见了,但是他什么都没说。我那个时候还并不知道,我和他之间的故事就要从这次瞪眼开始。

    如果我知道后来会发生那么多事情的话,我觉得我还是会瞪他。

    本性使然,这能有什么办法。

    又是一个干部开始点名,一直到后来,其实我都挺反感的。怎么在部队里就那么多点名?早点名,晚点名......不管大事小事,只要一集合,第一件事一定是先点名......

    我被分到了那个士官的队伍,后来我知道他叫什么了,当然在这里我也不方便说。他是侦察连一排一班的班长,我们暂且就叫他老狗吧。这真不是我在骂他,他姓

    氏的读音确实是这样读的,字是不是这个字其实你们大家也都知道,哈哈,就算是我们这帮子在他手下被折磨的新兵蛋子们的一个恶趣味吧。和我同年兵的那些弟兄们,你们如果什么时候看到了我写的这部小说,你们一定要在下面给我留言,告诉我你们的联系方式,我们大家好好的聚一次。

    我们在老狗的带领下上了卡车,谁也没有说话。卡车在盘山公路上曲折前行,我坐在后车厢靠近挡板的位置,屁股下垫着我的被装袋,看着地平线在我的眼前越来越远渐渐消失。日薄西山,夕阳西下,被夕阳余晖染红的云彩仿佛就在我们的脚下。我的心中渐渐的浮现出一丝悲凉,我就这样放着我好好的大学不上,一股脑的将自己扔进了部队,这究竟值得吗?

    我真的开始觉得悲凉了。

    卡车越走越远,我的心也越来越凉。为了那点该死的新鲜和刺激感,我来到这样一个荒山野岭穷山恶水的地方,我他妈的是不是脑子有病啊?我不知道,我真的就开始怀疑我选择来当兵的正确性,我他妈的来这干嘛来了?现在跑还来不来得及?

    我不知道,真的,我甚至来不及多想,十七岁不到十八岁的我就这样一脸懵比的坐着晃晃悠悠的运兵卡车一头扎进了这个穷山沟里。

    卡车在一个山沟里的军营里停了下来,那是我们的新兵连。怎么形容呢?有点像我的家乡,除了山还是山。不过比我的家乡更恶劣的是,这里的山一座比一座还高,直耸云端,看着就让人心生绝望。群山环绕之下,是一个破旧的营盘。几座低矮的平房和四层高的兵楼构成了它的全部,前面是操场,操场上放着单双杠以及百米障碍等一些训练设施。平房和兵楼都是老建筑,阴暗潮湿是它的特点。我们这帮子新兵的宿舍就在营盘角落的那一片低矮的平房里,宿舍的对面是一排安在水泥墙里的水龙头,水龙头的旁边是厕所,正对着厕所的是食堂。

    我们拎着自己的东西在操场上下车,列队完毕以后以后又是点名,然后一个上尉军衔的干部走过来随便讲了两句就说先开饭。我们就拎着东西往宿舍跑,老狗在前面带队。

    这里我不得不骂老狗这孙子几句,这他妈的简直就是一个王八蛋。坐了一天的车屁都没吃上一个的我们哪里还有什么劲儿,可这孙子就不一样。他妈的他简直就是畜生,带着我们就蹭蹭的往前跑。我总觉得他是要成心折腾我们,虽说是都饿了一天,但是他是空手跑,我们手里还拎着东西。

    你们应该能想象出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

    一帮子饿的前胸贴着后背的新兵蛋子拎着自己的东西,稀稀拉拉的跟在一个陆军中士的后面,旁边还跟着几个凶

    神恶煞的士官或者是两年兵。陆军中士在前面跑的飞快,你跟不上队伍,其他几个班长或者老兵上来就对你是一顿臭骂。

    我现在想起来还是想骂一句真他妈的!

    还好我的身体素质一向不错,就一直死死的咬在老狗的后面。

    其他人就不行了。

    确实有跟不上队列的,队伍越来越稀,渐渐的拖成一条长长的歪歪扭扭的线。跑在后面的几个被几个班长上来一顿臭骂只能咬着牙继续往前跑,实在是跑不动的就被几个老兵架着往前面跑,那情景真的是要多惨有多惨。几个肩膀上有杠有星的干部就坐在一边看着抽烟侃大山,谁也不管,就跟没看见似的。

    后来,我看冯小刚导演的电影《1942》,当时就激动的不行。我操!这他妈的简直就是我们当时的真实写照,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们是灾民而我们是一帮子新兵蛋子。灾民是用走的,而我们是用跑的。精神状态确实完全一模一样的。

    老狗在前面跑的很起劲儿,根本就没有停的意思,其他的新兵蛋子们就差不多全都不行了。渐渐的,就我和另外一个哥们儿还死死的跟着老狗。后来,那哥们儿好像是看出来了什么就慢慢的停了下来。我却不行,我天生就是这种执拗的性子。你他妈的越是这样要整我,我就越是和你死磕。至于死磕以后结果会怎么样,我还真就没想过。

    我们绕着操场又跑了一圈,明眼人都看出来了。

    我这是要和老狗杠上了。

    渐渐的,干部们都不抽烟了,从操场上站了起来看着我俩在跑,躺在地上吐着舌头叫苦连天的新兵蛋子们也都站了起来围着操场看着我俩跑。

    老狗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带着一丝警告的味道。我没搭理他,从他的身边背着被子脸盆拎着被装带一闪而过。

    我把老狗给超了!

    而且是在老狗空着手的情况下!

    老狗的脸上应该是挂不住了,我能感觉到从背后传来的凉意,不过我却没在意,我心想你他妈的不是想跑吗,老子今天就陪你跑个够。

    于是,我就在前面嗖嗖的跑。

    老狗在我的后面也嗖嗖的追,有好几次他把我超过了,又被我脚下使劲给追了回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