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之重炮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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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吴之屏的困局

    第二天,县衙捕头常柴带领十名捕快,押着王大麻子等四个贼首尸身,去往延平府府城南平。

    温九城权衡利弊,暂时将仇恨放置在后位,决定先保郭承安的官位;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报仇之事,来日方长。

    十月深秋,尽管天气已经寒冷,但王大麻子等人的尸体还是发尸了,尤其是三当家庞虎的尸首,石灰洒了一遍又一遍,还是臭不可闻。

    尤溪县距离南平一百四十里,有点远,但好在可以乘坐竹排顺尤溪河直下,漂过苍峡之后,再改由陆路沿建江而上,顺利的话,明天午后就可以到达南平。

    上了竹排,河风逆吹,众捕快才感觉好受了一些,之前熏的都快不能呼吸了。

    “头,你说这高家堡怎么这么厉害,竟然斩杀麻帮上下五百多人。”一个捕快脸带震惊的说道。

    “若是那大田县也有一个高巡检,张山也就占不了大田了。”另外一个捕快也道。

    常柴点点头,他也有点纳闷,那日郭承安排他去高家堡犒赏,发现高家堡的人确实有点不一样,很有行伍的气势,但距离将麻帮一锅端的实力,似乎又差了一些。没曾想才两三天,就传来麻帮被剿灭的消息,老巢都被占了。

    “谁说不是,大田县那边现在可真是惨呀,难民一波一波的。”

    “高巡检好人呐,救了尤溪县。”

    “头,麻帮真的有五百多人吗?”又一人好奇的问道。

    常柴摇摇头,道:“据我所知,麻帮大概三百人左右。”

    众人缓缓点头。

    想了想他叮嘱一句:“到了府城你们可别乱嚼舌根,最好什么也别说,懂吗?”

    战功这种东西虚报很正常,而且是层层加码虚报,谁也别去点破它。

    众人对视了一眼,急忙点头。

    ……

    第二天,南平府城。

    福建巡抚吴之屏颤抖着看完手中的信,狠狠的卷成卷砸向地上跪着的三四人,咆哮道:“无耻逆贼,竟敢要挟本抚,胆大妄为!胆大妄为!”

    地上跪着的人脖子一缩,当中一人急忙道:“抚台大人,张山乃戴云山上的积年悍匪,为人张狂桀骜,咬死了条件就不肯松口,下官派人去了四次,都只见到张山的一名心腹,并未见到他本人。”

    这人叫柳元,正是延平府知府。

    张山招安一事久拖不决,根子就出在张山咬死了,一定要官封游击将军并授驸马都尉。

    自从张山攻占辖下大田县之后,柳元的日子就艰难了起来,刚开始想要趁着张山立足未稳,奏请巡抚调集延平守备营一千人,永安卫两千人夺回大田县,结果一个照面两千卫所兵便崩溃,还把主力的守备营一千人冲散,连山贼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便大败而归,丢人丢到了姥姥家。

    自那以后,府卫这边就再也没人敢去围剿张山了,接到命令都是阳奉阴违,不是要粮就是要饷。

    剿肯定是剿不下去了,那就只能招降,结果张山狮子大张口,不光要游击将军,还有领驸马都尉。

    封将还要爵,这怎么可能?

    公、侯、伯、子、驸马都尉,五级爵位,那是封给功臣的,张山新降,怎么封?

    再一个游击将军比延平府守备还要高一级,军权颇重,延平府就节制不了他了,只能是巡抚或者总兵才能节制。两者一相加,张山就成了闽中数府的土皇帝,有权又有爵。

    这样的条件上报兵部,皇帝都要下旨责问了。

    官府的想法是封张山为平南守备,由着他在大田县折腾,反正那就是个山区县,又穷又破,延平府就当没那块地了。

    张山不肯退步,官府也无法答应他的条件,事情就此僵持了下来。

    可就在昨天,谈判的使者带回来一封信,竟然是张山没了耐心,让官府赶紧答应,若是不应,他就要兵发永安县。

    赤裸裸的威胁!

    延平府可以丢大田县,但绝对不能丢永安县,永安县地处沙县和南平的上游,一旦被山贼攻下,沙县和府城就会受到威胁。且永安还是来往汀州、漳州两府的交通要道,是个要命的地方。

    一旦那里被攻占,事情就闹大了,必然会引起朝堂震动,到时候别说自己,就是连巡抚吴之屏都会吃挂落,自己最好的结果就是削职告老还乡。

    吴之屏坐在椅子上,血气上涌,脑袋不由一阵阵的生疼,看着还跪了一地的延平官僚,有气无力的摆摆手:“都起来吧,招安一事不能再拖了,今天必须拿出个程议来。”

    众人起身,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说话。

    吴之屏一看就来气,指着当中一个武将道:“张世衡,如果张山真的攻打永安卫,你能守住吗?”

    张世衡脸色一变,他是永安卫的卫指挥使,福建不设总督,所以巡抚有节制卫所的权力;明面上一卫应该有官兵五千六百人,但实际上他现在能拉出来一千五百人就不错了,青壮不会超过一半;加上上次新败,卫里的几个千户一听张山的名字就两腿打颤,根本打不了仗,只得低着头,“回大人,贼兵势大,卫所新败,恐怕……”

    吴之屏就没指望能从他嘴里听到什么提气的话来,直接摆手打断了他,再看延平守备也是眼观鼻鼻观心,顿时更加失望。

    上次攻打大田,张世衡手下那两千卫所兵,只是遇到小股贼兵,就被吓尿了裤子,一触即溃;早知道当初就只带一千守备营去,或许结果还会好一些。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不是张家在朝中有人,早就把他丢进牢里问罪去了。

    之后堂中就沉默下来,无人说话,眼看着吴之屏的脸色越来越黑,柳元只得硬着头皮道:“抚台大人,下官认为今之计,是继续联络南安伯郑芝龙,让他出兵。”

    吴之屏瞟了柳元一眼,心说郑芝龙有兵要你说,但问题是郑芝龙是个比张山还要难缠的海贼,拥兵自重听宣不听调,加上他官封总兵授南安伯,自己根本节制不了他。

    此前去了好几封调兵文书郑芝龙表面答应的爽快,可兵马就是不动,根本不用指望。

    堂堂一省巡抚,竟然拿一个佣众千人的山贼土匪没办法,想想都觉的可笑。

    其实如果是大半年前,他完全不必如此狼狈,坏就坏在大顺军在北方势如破竹,皇帝下旨天下兵马起兵勤王,福建的营兵除郑芝龙以外,基本都北上了,结果一战在河南被刘宗敏杀的尸横遍野,几乎被全歼,参将副将要么被杀,要么从贼。

    有战斗力的营兵一去,剩下的卫所兵,祸害百姓比山贼还厉害,打起仗来完全不能指望。

    柳元见吴之屏根本懒得回他,便知道郑芝龙那条路走不通。

    这时候,延平府同知古翔麟上前一步,道:“抚台大人,下官有一策。”

    “古大人请说。”听到终于不是柳元和张世衡这两个草包开口,吴之屏来了一点精神,坐直了身体。

    古翔麟道:“张山之所以骄狂,是认定我等不敢再兴兵,既如此,我们就兵进大田县,布下营寨,打破张山的幻想。”

    “又打?”柳元侧目,心说这算什么计策。

    结果古翔麟摇头,道:“不,我们只守不攻。”

    吴之屏原本也有些失望,结果一听这四个字,眼睛微微一亮,这一策……貌似切中了要点。

    卫所兵是乌合之众,山贼也强不到哪去;兵进大田,可以打破张山的幻想,如果山贼来攻,便可凭营寨挫敌锐气。最差的结果是以打促谈,最好的结果是挫敌锐气之后,乘胜追击,一举夺回大田县。

    在场的人草包归草包,但人并不笨,想了一下便这一策的妙处,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柳元有些嫉妒的看了一眼古翔麟,心说你有好的计策早不跟我通个气,在巡抚面前图表现,想取代我不成?

    大田县一天没能夺回来,他这个知府就随时可能被巡抚撸了乌纱帽,古翔麟如此做法,无法不让他心生警惕。知府正四品,同知正五品;两者相较知府权力更大,但无法全面压制同知,在州府一级行政中是互相制约的。

    吴之屏沉吟了一会儿,不动声色的看向众人,道:“众位同僚以为此策如何?”

    众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皆同声道:“此策可行。”

    吴之屏满意的点点头,站起身正准备进一步商议,结果这时候突然一阵猛烈的尸臭味从堂外飘了进来。